马蹄踩入泥中,张可望的战马费力的开始启动,远远望去,面前一道长长的黑影越来越近。
摄人心扉的鼓声在隐隐传来,这支整齐的军阵如同正在缓缓移动的长城,而且还闪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唐琪紧紧跟随在大队的后方,他的战马打着响鼻,在战鼓声中有些不安份的踏着蹄子。唐琪的身后是几百名身穿皮甲的家丁,雨水正顺着他们的皮盔在慢慢流下,这些彪悍的家丁紧紧盯着正在靠近的敌人,他们眼中充满着战斗的**。
张可望的骑兵越来越近。
因为右方正好是凉亭河,因此,所有的明军骑兵就汇集在左翼,唐琪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流寇骑兵:“唐大有!你带领三百人去左翼支援,争取把这些贼寇的骑兵全部留下!”
“是,公子!”
战马是一种胆小而敏锐的动物,它绝对不会冲击这条钢铁组成的阵线,何况这些流寇的骑兵人数太少,冲击这个刺猬阵无疑是送死行为。流寇的骑兵其实只能起到骚扰和牵制作用,而他们唯一的骚扰路线只能是向大军的左翼迂回。这些骑兵应该是流寇的精锐,唐琪不想放过他们。
泥浆飞溅,千余的明军骑兵启动,他们斜向的朝东南方向开始飞驰。
眼睁睁的看着一支人数倍于自己的骑兵突然出击,这让张可望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张可望曾经无数次参加过骑兵的对战,但是,这种泥泞环境下的骑兵对抗绝对属于第一次。
张可望不想死,他决断的异常干脆;“回去!...给我撤!”
在翻飞的泥泞中,张可望的近三百骑兵猛的向南来了一个迂回,在万余明军的注视下,这支勇敢的骑兵队伍竟调转马头飞逃而去。有两名流寇的骑兵很不走运,他们的战马在迂回中滑倒了,一名流寇骑兵很矫健,他迅速的在泥泞中爬了起来,简单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战马,随后,他转身就跑。另一匹战马挣扎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而那名不知生死的骑兵,被战马拖拽着在明军的视野中越来越远。
“继续加速!追击~~”扬起手中的战刀,郭陆果断的再次嘶吼着下令:
有节奏的鼓声愈来愈急促,钢铁组成的刺猬阵线速度越来越快,明军的骑兵则减速紧紧地护住了军阵的左翼。
张献忠骑着马在桥上表情异常难看,所有士兵依旧是乱成一锅粥,到处是慌不择路的人潮,面对河中不断出现的踩踏,他无可奈何,急于逃命的人潮根本就无法听从号令,张献忠知道自己彻底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愤恨与痛苦,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彷徨和颓废,这些无奈融汇在张献忠的脸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经历这样涌动如潮的溃败了,张献忠好像已经有些习以为常。
现在,张献忠还有千余的嫡系骑兵,那些久经沙场的老部下已经过了河,张献忠同样希望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义子张可望能够活下来,尽管希望有些渺茫。
明军的巨网越来越近,处于高处的张献忠已经可以看到那条阵线散发的寒光。
“义父,您前面走!我们来整理步卒随后跟上!”
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是张献忠的另一个义子张文秀(刘文秀),张文秀的身边是高大英俊的张定国(李定国)。
张献忠紧紧抿着嘴唇,其实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这些老底子在,张献忠就仍有机会东山再起:“定国随我过河,文秀去整理步卒,官军已经上来了!文秀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我记住今天了!我张献忠向天发誓!它日必报此仇!”连续的失败让张献忠异常愤怒,他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
其实,张献忠也就是发泄一下而已,浙江距离他太遥远,而且,这支浙军显然比他说不上军队的军队要强大的多,报仇只是一个情绪的宣泄罢了。
随着张文秀去整理尚未过河的步卒队伍,张献忠则指挥着手下骑兵赶紧收拢那些已经逃过河的部众。
舟山的军阵中,唐琪已经可以清晰看到正在疯狂逃窜的流寇,时机正好,唐琪大喝:
“命令~全力出击......!”
战鼓声瞬间急促的让人心脏加速,它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沉闷的鼓声甚至掩盖了流寇的嘈杂。
明军全力出击的命令就形同催命符,正在逐渐靠近的刺猬阵使流寇的队伍更加混乱不堪。因为无法过河,无数的流寇士卒开始向东沿着凉亭河畔飞奔,那些处于河边的贼众很快被后面的人涌入河中......
只要没站起来,那些处于河水中的人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生存的本能让这些流寇士兵疯狂了,他们疯狂地逃窜。
张文秀很悲剧的发现,两军还没有接触,这些部众就已经完全崩溃,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令张文秀根本无法继续收拢部队,更不要说去战斗。
鼓声依旧急促的撼人心魄,明军靠近,杀戮开始了...
在整个舟山大军身后,鼓手们身上冒着腾腾的热气,他们亡命的挥舞着鼓槌击打战鼓,这是在鼓舞士气,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按照常规步频进行追击的舟山士兵仿佛顷刻间被灌注了无穷的力量,他们开始全力的撒开步履进攻,再也不需左顾右盼的考虑队列的整齐,现在是冲击战斗时刻。
突刺,所有的攻击都是突刺。
只要被追上的流寇部众被锋利的铳刺刺中,这些人不会有生的希望,因为这种铳刺很长,上面的血槽同样很深也很长,血槽的功能就是放血和有利于拔出,被这种铳刺刺中无疑是一个悲惨的结局。逃无可逃的流寇终于开始反抗,有些人回过身挥起了武器,但同时,恐惧充斥在这些人的眼中。
反抗与继续逃窜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只要被追上,闪着寒光的铳刺就会瞬间而至。
鲜血开始蔓延,舟山的士兵同样出现了受伤情况,但这种微乎其微的反抗造成的杀伤极其有限,甚至不会有生命危险。
杀戮是这样的冷酷,战场上到处是麻木、恐惧、杀戮、嘶嚎,还有那遍地的鲜血......
更多的流寇步卒在涌入河中,张文秀已经开始向东规避,那座窄窄的小桥已经成为一条死路,上面到处是拥挤在一起哀嚎的溃卒,不知有多少人因踩踏而死在桥前,死在河中,骑着马的张文秀根本就无法通过。
二百余匹战马艰难的在泥泞中奔驰,张可望也一直在向东狂奔,那支可怕的明军队伍就在他的身后,而明军的骑兵,则不紧不慢的在砍杀着那些慌不择路进入自己附近的溃卒。
“弃马!过河!”
流寇混乱的大部队东侧约一里的地方,张可望与张文秀终于碰了面,现在过河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而这些珍贵的战马不得不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