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弯弯曲曲的游廊,踏上碎石铺成的阶梯,随着往前走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沿着清流往前走,花苞含羞,摇曳与风中,宛如羞涩的女子,塘边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大假山、古戏台、玉玲珑等古代园林的杰作,让我一时竟忘了身处何地,心里不免再次感叹安培家不愧是有名的大家。
顺着安培职的意思,最终我还是开口喊了他爷爷。他便笑的合不拢嘴,叨念着说多了个孙子,弄的我也是颇为不好意思。
随后他像是例行公事似得询问了关于碑铭的事情,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当他听到碑铭是被我用血毁掉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在追问这件事情,而是恢复到最开始的和蔼笑容,道:“我带你去见凉吧。”
于是便来到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
再往前走是一座清湖,三条弯弯曲曲紧贴水面的小桥直延伸到湖心木制小屋。屋子不大,四周悬挂着风铃,清风一过,叮叮咚咚地清脆声音让人心静了许些。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拉开,只见一袭白色武衣的少年走了出来,随意的坐在走廊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即使隔着一座桥,我还是感觉到他身上的寂寞。
“那就是安培凉现在住的地方。”安培职拍了拍我的手臂,让后指着木屋说道。
其实不用他说明,我也猜到了,毕竟都已经看到安培凉的身影了。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样子,我那一颗吊着的心终于下来了。
安培职笑盈盈地说道:“过去吧,让你们先聊聊。”
我愣了一下,随即朝着安培职恭敬地点点头,道:“谢谢爷爷。”
“嗯。”安培职应了一声,然后结了个印,手一挥,淡蓝色的印瞬间飞到木屋顶,然后一道霞光将木屋笼罩住。
这一来当然惊动到了坐在走廊上的安培凉,他起身,巡视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已经走上桥的我。视线交错,我走的坚定,他看的惊讶。
一段路,不长也不短,当我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他依旧如此的冷漠,声音清冷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来确定你没事,他们说,你始终昏迷不醒,所以……”说着,忽然想起当初听变态大叔说他死了的时,那种心情,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做的有多夸张,竟然会为了一个人哭成那个样子,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多管闲事。”安培凉别开头,冷冷地说道。
我一听,顿时怒了,吼道:“对,我丫的就是一多管闲事的货,自我犯贱才会那么关心你的死活,甚至还想着要是见不到你就硬闯了!”
安培凉皱眉,语气也有所不悦地说道:“硬闯,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恐怕还走不出十步就被赶出去了,甚至还可能被赶出阴阳学院,你是猪脑袋吗?”
“对,我就是笨,怎么啦?我就一根经的认为你是伙伴,哪有人会将伙伴置之不理的。”我吼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我看着安培凉,安培凉看着我,两个人久久没有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在安培凉的叹息中,结束了这诡异的沉默。
“你会被这冲动害死的。”
第一次,我在安培凉口中不再是听到冷言冷语,不再是讽刺冷嘲,而是毫无掩饰的无奈和淡淡的关心。我愣是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怀疑眼前的人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安培凉似乎被我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转身走进屋里,我下意识急忙跟了进去,深怕被他关在了门外。
屋里很简单,就一张床,简单的被子和枕头,剩下的就是满屋子的书。屋子靠门处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四四方方的,上面悬挂着铁罐,下面则点着火。
安培凉在伸手可碰触到铁罐的地方坐下,我也没有犹豫的跟着在他对面坐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去取铁罐,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想起方才职爷爷的举动,回答道:“囚禁你的地方。”
安培凉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满意,他将铁罐中滚开的水倒进碗中,让后又将铁罐挂了回去,这才抬头看着我道:“看来你也听说了,那对我的传言也听了不少?”
“算,是吧。”那些不堪的,害怕的传言确实听到了不少,但我也听到了他的身世,只是突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安培凉将倒满水的碗递给我,然后非常平静地说道:“那你可知道我是妖怪之子?”
我手一抖,险些没有那好碗,想起职爷爷说的话,心里难过,不自觉就说道:“你娘身上并没有妖气不是吗,妖怪之子的说法也不过是别人自以为是的说法。再说,就算是妖怪之子又怎么样,谁的出生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半妖就一定罪大恶极了吗?”
安培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目光似乎含着冰,却让我疑惑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你果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世,是听谁说的?”
“这……”完了,一激动竟然不小心说错话了,我正在纠结,安培凉竟然一动手,挂在墙上的黑色长刀已经飞到了他的手中。他一挥刀,直接砍了下来,我心里一惊,竟然很本能的双手就迎了上去。
刀气已然袭上了手臂,原以为这次非要见血不可,没想到安培凉刀却稳稳地停住了。他诧异地看着惊魂未定地我,道:“为什么不躲开。”
“躲?”这下在我才回过神来,自己明明可以躲开的,竟然还傻愣愣的毫无保护的迎上去,看来自己真的是疯了,“但你不也没有伤害我。”
“你!”安培凉又是怒又是恼,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他将刀入鞘后,坐下来干脆就不理我。
“那我现在合格了吗?可以成为你的伙伴了吗?”我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不过是安培凉的一种试探,还真是防备心理很强的孩子。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成为伙伴,你明明听过那么多流言蜚语,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我身世,难道不觉得讨厌吗?”安培凉实在不解地反问道。
我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和我很像。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就被村民乱棒打死了。是村长救了我,甚至教我阴阳师,还让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正因为这样我才得以生存。但村民还是很讨厌我,因为他认为我是妖怪,是不祥的存在。”
安培凉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是不敢置信的,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会跟安培凉说这些话。
我叹了口气道:“直到来到这里我才交上了朋友,才知道拥有伙伴是什么样的感觉。对于你,我真的不是同情心泛滥,或者是攀关系,只是觉得你和我真的很像,我想要找个人一起疗伤而已。我承认这是我很自私的一种举动。但,安培凉,自从养尸场的事情之后,我真心想要和你成为伙伴,因为你值得信任。”
“你真是个很笨很笨的笨蛋。”安培凉声音很低,要不是我一直都在关注他的反应绝对错过他这句话,甚至他嘴角微微扬起。
“安培凉你,你竟然……”我惊讶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却已经恢复到原来的面瘫表情,默默地给自己到了一碗水。
“看来,你们终于是谈完了,”职爷爷慢缓缓地走进我们的视线,我们都惊讶的站起身,基本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爷爷。”
安培凉惊讶地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培职则对着安培凉道:“这孩子为了救你差点就送了性命,在医院醒来后,还要求藤原今说非要见你,甚至为了见你是什么手段都可能会使出来,所以我就放他进来。而且他非常合我胃口,所以我就干脆认了他,也就当多了一个孙子。”
我有些尴尬地扫了扫后脑勺,安培凉定定地看着我许久,发出一声冷哼后,撇过头不再砍我。
安培职大概是见到我两个别扭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就呵呵地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又说道:“凉,我和大家商量过了,决定解除你终身监视的判定,不过有条件。”
我没有想到安培职竟然会说这件事情,忍不住竖起耳朵格外认真的听着。
安培凉倒是很冷静地问道:“什么条件?”
“你要和攸司签订契约,成为他的武者。”
闻言,我险些整个人趴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职爷爷,还以为自己刚刚是耳朵堵住所以听错了。成为武者?在阴阳界里,武者是阴阳师最好的伙伴,事实上是这样说,其实更确切的说,武者是为保护阴阳师而存在的,而且他们是生命共同体,阴阳师会为自己的武者承担伤痛,但武者则为阴阳师承担生死。但武者顾名思义是习武之人,可安培凉不但可操纵妖怪,各种阴阳术用的更是如火纯清,当然武术也是非常厉害,这样几乎全能的人给我当武者?我都觉得屈才了。
更何况,他可是安培凉,安培家的二少爷,怎么可能会愿意成为我的武者,与我这种人生命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