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平定心神后,我再次清了清体内的邪气,确定连渣都不剩,再次抬头看向景凉,发现他还是神情冷漠地站在眼前。
按照一般情况下,这样是不会再产生幻觉,但从进入这山林后,我就觉得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劲的。
景凉应该是发现了我的不自在,巡视了一番后,说道,“你认为我是假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凉闻言,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某种说不明的情绪。
我咽了咽唾沫,竟有些后悔问出方才那句话了。于是忍不住追加一句:“我是觉得奇怪。”
“你应该怀疑,这里充满了邪气。”景凉说着,停顿了一会又道,“你走后我就追来了,后来遇到尹小云,是她告诉我,你和木小安的事情。”
言下之意,他是赶来救人的。
“你不应该一个人追来!”这样太危险了,一想到景凉可能在我看不到地方受伤,我就会发现某个伤口又在涓涓淌血。
景凉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那眼神看得我浑身都不自在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那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来?”
因为我不愿意放弃……
“攸司,你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成一个人的,什么都想要一个人承担,所以你口口声声说的伙伴,都是假的。你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作是你的伙伴……”
猛地一阵冷风袭面而来,枝叶无声的摇曳,我看着眼前的人,眼睛发酸,发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模糊。
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他的口中听到,比任何语言都具有杀伤力。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无法把你当成伙伴。”脑袋一发热,我一怒之下,干脆豁出去了,“因为我喜欢你,容不得你受一点的伤!”
景凉闻言,瞬间睁大眼睛,震惊的神色完全展露在表面上。
我充满苦涩的自嘲道:“这一去,我也没打算活了!干脆,今天不管你是真是假,该说的话我就一次性的都说了。景凉,你听着,我,攸司,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作伙伴,因为,我的对你,早就不只是伙伴的感情了!”
大概真的是我的发言太过惊世骇俗,景凉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话说出口后,我竟然感觉到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完全陷入呆愣状态的景凉,心开始慢慢的发冷。
果然,不应该抱有希望的!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开始笔直的朝前走去,在即将与他檫身而过的时候,轻声道:“我走了,再见。”
“等一下!”
手被牵住的瞬间,我愣在了原地,这会我反而没有勇气去看他。
景凉渐渐加重握住我手的力气,道:“为什么不听完我的回答,再离开。”
心瞬间提到嗓子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惶惶不安的期待着。他这样说,是不是说明……
“攸司,其实,我也喜欢你。”景凉慢慢松开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似乎可以响彻了整个林间,我顾不得额头*辣的疼着,双手下意识抓住了景凉的双肩,力气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该怎么来形容我现在心情?我觉得心脏都快要因为跳动过快而停止了。这一切都太过美好了,太过不可思议,太过……,是的,太过不真实。
我喘着气,忍不住放声大笑,我手舞足蹈,我不知所措。于是,我只能将眼前的人紧紧拥入怀中,用他的体温来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天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我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一边又一边如同梦中耳语般,喃呢着他的名字:“景凉!景凉!……”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我从狂喜的漩涡中拽了出来。
我的笑容瞬间僵住,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望去。
来人明明拥有阳光般亮泽的黑发,浑身却散发着与世隔绝的冷漠,一双浅浅的灰色眼眸中没有半点笑容,整个人宛如白雾环绕的山,一点都不真实。精致的玄色长袍,腰间缠着暗红的腰带,丝毫遮挡不了他与生俱来的气势,他微挑眉,隔着段距离看着我。
他的身边跟着上半身为女人,下半身为马,眼睛白如琥珀的女妖,她的名字为――洛。
一下子从云端被人一脚踹下去,狼狈着地后,应该作何反应?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想以后有机会,应该找人讨教一下。这样,下次遇到的时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彻头彻底的傻瓜。
“怎么会有,两个景凉?”脑海一片空白后,这是唯一浮现在我脑海中,甚至被我无意识说出去的一句话。
“那你希望,哪一个是真的呢?”怀里的“景凉”有些难过地看着我,问道。
“哪一个都无所谓了。”我苦笑一声,慢慢松开手。假的景凉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生物,渐渐枯萎,变成一个木偶,再被淡蓝的冥火燃烧之尽。
痛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我感觉到腹部的衣袍在被层层染湿,生命像是洪水在疯狂的流逝,身体好重……好重……已经无法支撑了……
我直接往后倒下,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一切像是做梦般,眼前的画面越来越远,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景凉惊慌的声音,他张张合合的嘴巴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是我太累了,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景凉,你在难过吗?在害怕吗?你哭了吗?不然天怎么会突然下起雨……
雨一滴一滴砸落在脸颊,这是我最后的感觉……
“攸司,你该醒来。”
熟悉且温柔的呼唤,让我渐渐脱离了黑暗的纠缠,我感觉到有人正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是那样熟悉让人欲罢不能。我不愿醒来,我害怕这种舒服的感觉会在睁开眼睛后,消失不见。
这时,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再次轻声说道:“攸司,该醒了。”
唉,我无声叹了口气,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绚丽的艳阳照耀的我眼睛生痛,我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歪着头看着身边始终带着笑意,温柔如风的男子。
“抱歉,我似乎又死了。”不知道为何,对着这样的戚小楼,我就是想要道歉。
“我说过,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戚小楼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你只是痛晕了。”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还真是糗啊!”
“放心吧,不会有任何人嘲笑你,但如果你不会去,有人会疯了的。”戚小楼听了我的话,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我不解地问道,
戚小楼笑道:“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好吧,那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我歪着头询问道,“总觉得就算回去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戚小楼微微摇了摇头道:“攸司,别泄气。只要你用心去看,用心去听,用心去做,就可以发现真相是什么了。”
“可是我还是害怕,我怕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不过是徒劳无功,我害怕幻觉中发生的事情会变成真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我宁愿就这样睡下去算了。”越想越绝望,我干脆自暴自弃地说道。
“攸司,相信我,过程或许会有人牺牲,但你一定可以救得了大家。攸司,你一定要记住,你对这个世界来说,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重要。”
“能给我点提示吗?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找到彭山仙人?”
戚小楼点点头道:“彭山仙人已经不在仙境之中,他陷入了孽障,正徘徊在入魔的边缘。”
“哈?那我该怎么做?”何不就是等同于快要失去神格了?
“好好记住彭山的邪气,记住王家是重点,那对缠绕你的母女是解决的钥匙,只有解除了怨气才能够找到彭山仙人。”
闻言,我大喜,刚想要追问的更详细些,谁知戚小楼一挥手,突然出现上万只蝴蝶飞向天际,逼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不过依稀可以听到戚小楼的声音:“要拯救奇然,木小安是重点!”
当意识开始复苏,我就感觉到有股熟悉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被灌入我的体内,这让我想起高妾山上巫女柏杨子最后的疯狂举动。
“景凉,住手,停下来!”
我发疯地呐喊着,可是此刻的我,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连动一根手指都没有办法,我只能被迫的接受景凉的灵力。这是一种疯狂的续命办法,但也只是饮鸩止渴,起不了任何作用,我根本无法想象他竟然会用上这样的办法。
够了,不要啊!
我拼命的聚气,想要挣脱不能动的状况,我必须在景凉把自己搞垮之前阻止他。可我只能绝望的,被动的,清晰的接受景凉这种近乎自残的治疗方式。
“……了,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到生命之泉在回归,力气,灵力,感官,都在陆陆续续地复苏。更为庆幸的是,我可以感觉到景凉停止给我灌输灵力了。
自己怒吼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俊美容颜,景凉竟然扬起一抹淡淡的,放心的微笑,然而也只是昙花一现,下一秒他变失去意识,身子一软整个人趴在我的胸口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挣扎起身,一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搂入怀中,一手探试他的脉搏,感觉到他还有生命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还活着!
我的脸窝在了他的肩窝,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悲伤的重量,慢慢湿润了他的衣领,这让我更加明白,只要景凉还活着,然后快乐的生活下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当然包括自己的心情。
我的身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因为刚才过分紧张而发出酸痛的抗议。而我只是紧紧地拥抱着他,将原本属于他的灵力还给他。
淡蓝地微光笼罩着我们,仿佛这一刻,天地间也只剩下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