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十六)
绝壁之巅,风云急速流动,尖锐的笑声蔓延在激流的空气里。天边黑云滚滚,电闪雷鸣,而楚翎风,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眼神狠戾森冷,如地狱里的索命修罗。
楚翎风,你不是不在乎那个女人,而是,藏得太深,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死了,你也会痛苦煎熬,便足够了。
“有她陪着,虽死无怨。”楚兴文将胸口没入剑柄的剑慢慢拔出来,血溅三尺,却浑然不觉,只是将手中的剑慢慢架上自己的脖子。
若是落在楚翎风手里,便是生不如死,不如给自己个痛快。
可惜,手中的剑被一个闪电般的身影一脚踢飞,便听楚翎风阴鸷诡异的声音:“想死?没那么容易!”
话刚说完,一个人影快速地闪到楚兴文的前面,几个剑光闪过,他的身上便多了几个血窟窿。
御风将剑锋抵在楚兴文的心口,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他,一点点的用力,慢慢往身体里送。这样又痛又折磨人的意志。
只差一点点,就到心脏,流云的飞刀破风而来,击在剑身上,将他的剑震飞。
“大哥,让我杀了这狗贼。”御风怒视着流云,嘶吼着。
“不行,还不到杀他的时候。”流云冷冷回答。
御风却不管不顾,将跌落一旁的剑拾起,猛地刺过去,却被流云拦住羿。
“御风,你疯了。”流云一巴掌狠重地打过去,将人摔翻在地,打得他嘴角鲜血直流。
“对,我是疯了。”御风双眸布满血丝,跪在地上,用剑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男人之间的争斗要让一个女人来做牺牲品?
楚翎风站在峭壁上,看着空旷的悬崖下,云雾缭绕,虚虚幻幻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心瞬间被掏空了一样。
峡谷深不见底,人掉下去,完全没有可能存活的机会。
她死了。
这样一个念头才在脑海里才刚刚升起,心就剧烈的痛起来。
他从开始决定利用她的时候,就知道会很危险,更是极有可能会让她丧命。如今的情况,只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是,事情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就这样死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昨夜,他气她,恼她,只是因为他清清楚楚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她竟然轻易左右着他的情绪,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个帝王可以去宠爱一个女人,却不能爱。
他最不该有的就是爱。
他的爱,终将会成为一个致命的软肋。
他当时想,她若是死了,他便不会有这些苦恼了。
昨夜,他苦苦挣扎了一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用她引出他的那位兄长。如果顺利,林茉儿相安无事,回宫之后,他便善待于她,给她荣华富贵,让她伴他一生。若是,不幸,他便认了,至此便断了这个念想,了无牵挂。从此,无情无爱,便只有千秋大业。
他把事情的好歹结局都料想到了。他的计划,他自信会很顺利,林茉儿本不该有什么意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凭空便出了那么多的意外。
即便偏离了他的最初计划,但最终的结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是最不想要的结果罢了。
可是……
他后悔了,从她在密道冒险警示他的时候,他就后悔,只是还没那么强烈。
直到,她为他挡下楚兴文的偷袭。
她不知道吗?凭他的身手,他是能避开的。
为什么?
密道里他说的话,她难道听得还不够清楚吗?他那时根本无心救她,是不管她死活的?
难道她感觉不到吗?他想她死的,他怕她成为他的死穴。
就像方才在崖上,他不想她受伤,竟答应将楚兴文放走。就像他见楚兴文把她刺伤,就不管不顾的,想将那人杀了,将他的计划全都抛诸脑后了。
他就是怕这些,才用她诱敌,想她死。
可是,他要她死,她却反过来救他。
那种情况,千钧一发,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是本能的反应。
为什么?
这样的她,他还怎么放得下?
“啊…………”
风呼啸而过,峭壁上的男人墨黑的长发在风中翻飞,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惊飞了一大片林中的鸟。
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捂着胸口,只觉得血气上涌,一股腥甜,鲜血便从嘴角迅速流淌下来,滴洒在他素白的衣衫上,如腊梅在雪中朵朵绽放。
天边响起几声惊雷,豆大的雨珠便淅淅沥沥地洒落下来。
<p双脚虚软,直直地往深谷里栽倒下去。一只手将他扶住,他望过去,是流云关切的目光。
“传令下去,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翎风推开流云,冷冷令下。他若见不到她的尸体,是不会相信她死了的。
山崖下是什么样的情形,谁也不知道。有那个人在,或许有一线生机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不会死。他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
…………
林茉儿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死死地抱在怀里。头昏昏沉沉地痛,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动了几下,牵扯到伤口,剧烈地疼痛顿时让人清醒。
她以为自己死了,却还活着,抬头,不期然地对上那张陌生的脸,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脸上有着几道伤痕,表皮往外翻,里面的伤口,血迹早已干涸淤结,唇上毫无血色。
山洞不深,一眼便望到外面,此时阳光明媚,飘散着一股雨后的清新,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黄昏的山崖上黑云滚滚,四周一片肃杀,到处都是血腥和杀戮之气。
记忆慢慢地回笼,被打下悬崖瞬间,是这个陌生男人随她一同跳下,将不知所措的她护在了怀里。
伤口的疼痛,痛得意识恍惚,耳边呼啸的风凛冽而寒峭,那个人的环抱很温暖,她却依然冷得发抖。
那人搂紧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不要怕,不会有事。
莫子卿。
没有伪装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她一下便认出来了。
他是莫子卿。难怪之前一直觉得这个人熟悉。
快要落到崖底的时候,莫子卿一手将林茉儿拦腰紧抱,另一只手将手中的剑***陡崖拖着快速下滑的速度,待落地约莫三丈前,借力奋然一跃,驾着娴熟的轻功,在半空翻腾了一下,最后以自身为垫,让林茉儿落在他的身上。
落地时仍免不了剧烈的冲撞,莫子卿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震裂了。幸好身下是厚实的青草,而不是岩石,不然大半条命都没了。
虽是如此,他仍感觉一股血气翻涌,肩胛似被撕扯开了一样剧烈的疼。他强压着起身,才发觉怀里的林茉儿已经晕厥过去了。
他将林茉儿扶起来,见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胸口的那朵血花还在慢慢扩大。
莫子卿心头一痛,血气上涌,猩红的血随着豆大的雨滴滴洒在脏污的衣衫上。
天边黑云滚滚,仰头望去,密集的雨水从天而降,打在脸上微微生疼。
一场暴风雨即将要来了。
四周郁郁葱葱,烟雾云绕,他必须赶快找个栖身之处,两人都有伤,尤其茉儿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淋雨,受寒,伤口浸水,不好愈合,容易留疤。
他起身咬牙将肩胛上碗口粗的枯树枝拔了出来,血喷洒了一地,被雨水慢慢冲淡,然后融入到泥土里。
莫子卿迅速点了周围几大穴道,血才慢慢止住。
他急忙抱起林茉儿,架起轻功,往山林那边搜寻去。
…………
林茉儿伸手摸索着那张沉静的脸,果然在那耳后找到了人皮面具的痕迹。她轻柔地揉搓,不一会儿就起了一点小皱褶,然后扯开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莫子卿苍白的脸就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子卿……”
林茉儿轻声叫唤着,见他只是眉头紧蹙,却毫无反应。
她见他面色有异,便立刻抓过他的手腕来号脉。
林茉儿的神色慢慢低沉起来,扯开他脏污的衣襟,就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饶是她见过不少严重的伤口,这个却是让她最震撼和心痛的。
泪水盈满眼眶,她垂低头,低声抽泣,瞥见地上一封书信。她刚扯开他衣襟,从他怀里跌落出来的。
她疑惑着捡起来,见信封上写着“茉儿启”三个俊秀的字。她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笺,短短数句。
此人乃我亲信,茉儿自当安心,务须担忧。落款:子卿。
她记得在别院的时候,他来救她,她倔强着不跟他走,他上来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那个人的名字就是他,莫子卿。
她信他,只是没想到,他会自己这么冒险。
他当时戏言说,若是不信,有书信为证。她信莫子卿,自是不必有什么信物。没想到,他设想周到,他易成陌生人的模样,怕她不信,特意准备了这封书信。
林茉儿将信收好,眼泪更是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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