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我心换你心(十)
河流水面流水虽看似平静,但从河水颜色看得出,此河水深且底下暗流湍急。
此处真的是隐秘,深山密林中,先有迷雾鬼林阻隔,再是这湍急凶险的河流。
整个空荡的河面上,只有一个木板吊桥,河道两边各设有系绳的立柱,然后以粗绳索若干根平铺系紧,再在绳索上横铺木板,而两侧只加了两根绳索作为扶栏。
这样的绳桥,过桥时感觉惊险万分,人悬半空,随之晃荡,顷刻不戒,便有可能坠入河流,殒命。
这个吊桥长约有二三十丈,她若是从这桥上走过去,至少也要一盏茶的时间,而这样也是非常扎眼的,等于明目张胆在向村里的人昭示有外人入侵了围。
林茉儿看向楚翎风,见他正四处打量,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甚是严肃。
他默然不语,却如疾风掠出,她只见四周景物飞速移动,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们已经在河流对面一处隐蔽的树丛里了,甚至他连踏在吊桥木板上的声音没有羿。
好厉害的轻功!
林茉儿在心里,由衷赞叹。
“老头子,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一道白影过去。”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地传来,语气模凌两可,“好像是人。”
“哪里?”老翁举目四望,什么也没看到,“哪里有什么东西?”
楚翎风搂着林茉儿,拨开避身的树丛,打量外面的情形。
两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各自披着一件怪异的黑色连帽的披风,正远远从晨雾中走过来,一步一步的,走得很是缓慢,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那黑色的披风,宽大且拖曳在地,说怪异,是因为此时盛夏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披风防风御寒,还因宽大的下摆绣着大团大团暗红色的花纹。
花纹似图腾,繁复而漂亮,交织交.缠,看起来有种诡异妖娆之美。
林茉儿觉得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便一直盯着看,越看越觉得有股阴邪妖异之气,仿佛地狱的暗火在熊熊燃烧。
“明明有,从吊桥那边过来。速度很快,一晃就不见了,若是晚上,还以为见鬼了呢?”老妇人埋头仔细走路,还在喃喃自语。
“死老太婆,你人老眼花,除了平时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现在还说胡话了。”老翁嘴里骂骂咧咧,却不自觉地把老妪紧紧挽住,生怕她腿脚不利索,摔跤了,到时候,又得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
“你死了后,到了地府,就该被打入拔舌地狱,让那些小鬼把你舌头拔了。看你还怎么一天到晚唠叨不停,吵个没玩没了的。”
“死老头子,你竟然咒我下地狱。”老妇人停下来,在老翁身上使劲拧了一把,“死没良心的,辛辛苦苦伺候你大半辈子,你就咒着我死。”
老妇人甩开老翁的手,气冲冲往前走,“以后别想我给你洗衣服做活了,今天不做饭了,饿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咒我……”
“死老婆子,你走慢点,别又摔了。”老翁喊道,急忙追了上去,把老妇挽住。
所谓老夫老妻,老了便是个伴,即使这样每天吵吵闹闹,又缺失不了对方。
刘老伯和刘老太也是如此,吵闹斗嘴,时常嫌弃对方,但最担心在乎的也是对方。可惜的是,刘老太过世太早,扔刘老伯一个人在人世孤苦伶仃的。他们就时常看到刘老伯在老伴的牌位前哭得老泪纵横。
林墨言总是羡慕,一生能得一人相伴终老,是何其的幸福和幸运。
“死老头子,谁要你扶,滚远一点,今天别想有饭吃……”
“一把年纪了还小孩子一样,别闹了,去晚了,让长老等着非得受罚不可……”
两人拌着嘴,慢慢走远。
这村子,看起来很平常,除了那诡异的黑色披风。那样妖艳的花纹,不该是两个年迈老人该穿的花饰,而那样的花式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饰样。
老翁最后提到的一个“长老”的称呼,似乎是赶着去和什么人见面,还是个身份地位高的人。
楚翎风此时脸上一片阴霾,脸色甚是不好看,紧紧抿着嘴唇。
“我去看看周围情形,你就呆在这里,别到处乱跑,等着我回来。”楚翎风捧着林茉儿娇小的脸,郑重其事地说。
林茉儿用力点点头,轻声道:“我等你回来,你小心点。”
楚翎风走后,林茉儿一个人躲在树丛里,心里难免有些惶恐不安,慢慢也平静了下来,这些几天发生的事便在脑海里闪过。
仅仅几天,仿佛过得很漫长,经历了生死离别。
林茉儿觉得身上微微湿.润,一阵凉意窜满全身。这里的晨雾异常浓厚,谷风阴凉,慢慢也将雾霭吹散。
远处的一些景物也开始清晰了起来。这里的房屋大多数是木屋,下面架空约有两尺不到,很是特别。
因为这样凌空的建造很是耗费物力人力,但可以起到一定程度的防潮。
木屋屋前屋后的小院子里却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姹紫嫣红,芳香四溢。
林茉儿却是瞧得眼睛都大了,因为那些不是普通的花草,都是药草,有些是很珍贵的名药,甚至更有些全身的剧毒。
这个村子果然还是不平常。
没一会儿,楚翎风疾风一般回来,手里挽着一团黑色的袍子,将缩在角落的她拉了起来,将手上的袍子给她披上,戴好帽子,又仔细地将她身子严严实实裹紧。
黑色的衣料一下铺陈开,林茉儿一下便认出来了,是方才那两位老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披风。
她盯着那大团大团的花纹看,惊恐地叫道:“曼陀罗花。”
“你说什么?”楚翎风惊疑地看向她。
“这个图腾是黑色曼陀罗花。”林茉儿指着楚翎风已经披在身上的披风,惊颤道。
“什么意思?”
“黑色曼陀罗花,代表着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林茉儿猛然顿住,认真想了想,继续道,“不,还有种说法,那是无间的爱和复仇。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是生的不归之途。”
“难怪看起来总感觉阴邪至极。”楚翎风冷冷哼了一句,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厌恶之色。
“曼陀罗花全株剧毒,黑色的曼陀罗是曼陀罗中相当稀有的品种。可,据说要用人的鲜血去浇灌,那黑色妖娆的曼陀罗花才能生长,因为它们热爱炙热鲜血的味道。”
“它是被诅咒的花朵,不祥的象征。”林茉儿几乎颤抖着将这句话说出口,清澈的眼眸里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恐惧。
楚翎风一言不发,将帽子戴上,那张俊逸的脸便隐藏在了黑影里,看不太清楚。
“这披风哪里偷来的?”
“偷?”楚翎风嘴角抽动,语气不悦,显然不太喜欢她的这个用词,“我在一间屋子里拿的。”
明明就是偷,居然死皮赖脸说是拿。林茉儿怔住,对这人的厚颜无耻真的无语相对。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整个楚国都是我的,难道两件粗鄙的披风还不能拿来用一用了。”楚翎风似是猜到林茉儿心中所想,竟自高自傲的补充了这样一句。
林茉儿嘴角微微颤了颤,更是无言以对,偷了东西不但嫌弃别人东西的不好,还蛮不讲理地认为理所应当。
她今天算是真的见识了。
林茉儿心里腹诽,东西不好,你偷它干嘛?有本事你自报名号,让别人心甘情愿赠给你。
“走,看看热闹去?”楚翎风牵起林茉儿的手,便堂而皇之地走在村子的小道上,却是刚才那对老人离开时走的方向。
“这样,不太好吧。”林茉儿没他那么强悍的承受能力,心里慌乱得不行,手心直冒冷汗。
他们这样,虽是着了件披风遮挡本来面目,但,还是很容易被人识破的。这村里的人不多,屋舍邻近,每天自是抬头不见低头,想必不只对左邻右舍相当熟悉,恐怕整个村子里的人,相互之间都是非常熟络的。
“偷偷摸摸的才不好,怕什么?”楚翎风侧身在她耳边低语,“记住,不要说话,跟着我就行了。”
两人慢慢穿过一条小道,便踏上了这村子的主道。
路面宽敞了许多,铺着一块块青石板,暗暗的墨青色,看起来有些古旧,上面有时光流逝留下的深深痕迹。
慢慢地,在薄雾中延伸朦胧的远处。
路的两旁是些古旧的木屋,屋檐边爬满青苔。木屋栅栏边上,里里外外都生长着一丛丛花草,翠绿色中夹杂着点点清新的花朵,泛着露珠,娇媚艳丽,十分讨喜。
一阵润湿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花的淡淡清香,又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死人身上的那种腐朽的味道。
那种味道,不是人死后慢慢腐烂,恶心欲呕的味道,而是,人自然老死,或病重拖延多时,快要死了,或是刚死不久,散发出的*味道。
林茉儿对这种味道不陌生,人之将死,身体里的器官慢慢腐坏,就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是死人的气息。
难道,这附近哪户人家里有病重,将死之人?
可那种气道,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分不清从哪里飘散过来的,很浓郁,加上四周的花香,更是怪异难闻。
林茉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心头,传到四肢百骸,全身顿时冰凉刺骨。
“怎么了?”楚翎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询问,“手冰凉的。”
“这里到处都是死人的气息,闻着心头难受。”林茉儿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低声细语。
“死人的气息?”楚翎风心惊,眸色一沉,急切追问道,“什么死人的气息?你说清楚一点。”
“就是人要死了,或刚死不久,散发出来的那种*的味道。”林茉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样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p
林茉儿说的那种味道,楚翎风明白,他年老病逝的皇祖母,临死之时,寝宫里就有那种浓烈的*气味。
楚翎风仔细回忆,风中怪异的气味,果然有一丝记忆中的那种死亡的气息。
当时年老枯槁的老人,陷在厚实的被褥里,奄奄一息。那种味道充斥整个内殿,闻着异常怪异难受。
林茉儿行医多年,接触过很多年老病重将死之人,自然是很敏感,能一下就辨认出来。他的起居里都是衣香鬓影,这样的气味不可能接触,唯一一次,也是藏在了记忆深处,若非她提起,也不会将早已尘封在脑角的记忆回忆起来。
可,此时,林茉儿却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那样的气味。
楚翎风的脸色瞬间煞白,脚步微微一滞,心里惶恐不安起来,用力攥紧林茉儿的手,心里居然慢慢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恐惧,这个东西,他曾经有过。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激起他心里的恐惧了。
可,此时此刻,他心里源源不断涌现而出的,就是恐惧。
-------lily-------
为什么会有这种气味?
为什么有黑色曼陀罗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