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秀心里头也是冷的,一撩开袖子,上头竟然也是有些个伤痕。她素来也是极怯弱的性儿,也不似纳兰羽那般恼恨姚雁儿,甚至起过依附姚雁儿的心思。只如今,纳兰秀面上却也是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自己却也是傻的,还劝二姐姐去求大姐姐,大姐姐那般好容貌,却也是这般心狠。
如今,二姐姐可不就是死了。纳兰秀心里顿时升起了许多后悔,若不是自己撺掇,二姐姐如何会去求大姐姐?纳兰羽也是个心计深的,并没有跟纳兰秀说了她要去寻赵青,倒是将那件册子隐藏的地方说和了纳兰秀。纳兰秀心中,自己那个二姐姐,自然也是去寻的是姚雁儿。且大姐姐来了,又将二姐姐藏的那物件儿烧毁掉。她去时候,却也是只能见到一堆灰烬。是了,必定是大姐姐心狠,就这般手段,害死了二姐姐的。
纳兰秀的内心之中浮起了一阵子的惊恐,死死的咬住的唇瓣,却也是不敢添了别的声气儿。
纳兰明眼里神色,亦是越发不屑了些个。
“音娘,你既然已经是昌平侯府的妇人,又得侯爷怜爱,亦是自是不必再常常回府里来。”
赵青这个妙人儿说得也是没有错,他堂堂男子,原本也是不必讨好自家女儿来得势的。再说那李竟,根基又是极为浅薄的。无非是德云帝想要抬举个年纪轻的,好做些个样子给别人来瞧。
自个儿凑上去,是福是祸,原本也是不好说的。
红绫几个丫鬟只在一旁,自然也是不敢添了别的言语。只是如今既然听了纳兰明这样子说,心里却也是越发为了自己小姐不平起来。
自家小姐一贯对家里是孝顺的,便是萧氏几次欺辱,小姐也是没有对外说那么一句半句的不好的。可是如今,爵爷嘴里非但没有一句半句的安慰之词,可也还是这般主动断了关系。
纳兰明却也是想了许多,赵青那些言语里,却也是有那若有若无的暗示。只说李竟那爵位,只恐怕也是不久了。比起一个新贵,赵青那等尊贵的人物,得的消息,自然亦是最要紧不过。从前自己亲近李竟,缘由也无非是因为李竟在圣上跟前的恩宠。李竟有那等从龙之功,便算只是新贵,原本也是比别的人更为要紧一些。然而李竟比起赵青,自然却也是不如了。
当今圣上,如今能顺利登基,那也是亏得赵青说项。李竟那些个功劳,原本也是和赵青不能比的。
既然赵青已经透出了这么些个言语出来,纳兰明自亦是放在心上。
姚雁儿轻轻的抬起头,眼睛里透出了些许朦胧水光,轻轻的说道:“爹当真要如此待女儿?”
这一番容貌,倒是有些楚楚之姿。
纳兰明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添别的言语。
“父亲既然这般言语,女儿只能拜别父亲。”姚雁儿福了福,方才盈盈起身。对于纳兰明,姚雁儿自也是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纳兰明原本也不是那等十分决绝的性儿,断然不会因为一个萧玉就彻底得罪了昌平侯府。许是纳兰明得了什么风声,或者纳兰明另外攀上了什么高枝儿。
纳兰秀一旁听了,方才轻轻的松了口气。自个儿这个大姐姐如今离了去,可也是算是好了几分。
离了伯爵府,姚雁儿上了马车,却悄悄的扯住了帕子,心里添了许多心事。纳兰明的绝情,她倒是也是不放在心上。纳兰锦华那个事儿闹了一遭,谁也是不能说她不孝顺。
然而姚雁儿心里头,却也是第一次出现一个,昭华公主赵青。
纵然赵青第一次出现公堂,与她为难,她原本也是不觉得赵青有将自己放在心上。那般出挑的一个人儿,纵然姚雁儿如今已经是昌平侯夫人了,可是亦是远远不如赵青的。一个远远不如的人,又怎配让赵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一想到李竟,姚雁儿心尖儿就微微发酸。就好似她打听出原本赵宛有意求情,李竟却也是不允。姚雁儿也是从府中旧人口中得知,李竟原本竟然是那昭华公主的心爱的人。昭华公主那等才貌,未出闺阁时候,也是不知道引起多少年轻俊彦的心心念念。别的且也是不提,如今侯府之中还收藏了几幅属于赵青的诗词作品。
谁不知晓当年的昭华公主诗词酒歌无不极精,且也是个文采风流的人物,她随意写一首诗,一首词,就是能让京城纸贵的。而这样子的才华,便是姚雁儿,心里面原本也是十分佩服。
谁也是不会怀疑赵青抄袭,能有那样子才华的人,那是必定不能甘心做一名默默无闻的枪手的。这其中,当然也是包括姚雁儿,从前的姚雁儿,亦是断然不会怀疑。
可惜现在,姚雁儿已经知晓,对方并没有那样子的才华。
而赵青吸引李竟的东西,根本不属于她自己。就算现在李竟似乎已经是一点儿也是不在意赵青,姚雁儿仍然是觉得意难平。
回到了府中,姚雁儿就去了李竟书房,将属于赵青的几件作品寻出来。
当李竟回府时候,正好瞧着姚雁儿轻轻的展开了一副画轴。赵青的画工只是普通,然而上头提的那首词却令人惊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样子绝好的词,有人一辈子便是只能写一首,亦是足以有那等文采风流的名声。
李竟眉头轻轻一皱,他不知道为什么姚雁儿竟然将赵青从前做的那些个旧作翻出来。
姚雁儿那纤纤的十指轻轻的抚摸过了纸面,轻轻的说道:“侯爷觉得,昭华公主的才情如何?”
李竟微微一默,方才说道:“自然是好的。”
那样子的诗词,原本若没有绝世的才华,也是写不出来。
李竟只伸出了手臂,忽而轻轻的搂住了姚雁儿纤细的腰身,轻轻的吻了一下姚雁儿的面颊:“我也不会说什么谎话来哄你,赵青确实也是有些个才华的。”
而他,曾经也是被这些个才华惊艳,甚至动了心。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自己心里在意的却也是只有姚雁儿一个人。
“我现在喜爱的,只是你而已。”李竟忽而在姚雁儿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姚雁儿眼波轻轻一颤,却也是没有别的言语。李竟自然是极为聪慧的,她轻轻一句话,就能猜测得到自己已经知晓他从前是喜爱过赵青的。
若是不知赵青那所谓的才华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儿,姚雁儿许也是并不会十分介意。虽然李竟还留着赵青这些作品,可是并不代表什么。这些作品就如别的收藏品一样,并不让李竟特别看重,也是不会如何厌恶。
姚雁儿知晓,赵青虽然名头很耀眼,可是伴随赵青的还有些个不好听的话儿的。只说这位青公主容貌虽然是极好,可又是多情的性子,私下情人并不少。而李竟,显然也是不能容这一点,更是不必提如今赵青如今早就已经是别的人的夫人。
可是她就是生气,生气赵青不过是靠着抄袭,却让李竟肯定她的才华。
也许李竟对她已经没什么情分,可是到底也是求而不得。姚雁儿亦是发现了自己的性儿,若是不在意的,自然亦是并不如何放心上。可是若当真在意的,可也极想只有一个人拥有。好似她从前挑了温文轩,前世她虽然打杀了怀孕的妾,却不过因为这个妾室竟用聂紫寒对她的欺辱来嘲讽。她从前是从来没阻止温文轩纳妾的,若她介意,亦是有的是手段让那些个妾不能进门。她不阻止,其实是不在乎,就如她从前根本不在乎李竟身边添个什么妾。
只如今,若李竟跟前还是有别的什么人,她自然也是容不得的。
姚雁儿略一犹豫,却也按下赵青之事。若然确定赵青已经与李竟为敌,且到时候自己再将这些事儿告诉李竟也是不迟。
另一头容氏受了伤,只也不肯留了,也被扶着回了府里。唐氏方才亦是惊了魂魄,方才回到了诚王府,便亦是有人奉送上参汤压惊。唐氏只吃了口参茶,眼珠微微眯起。容氏身子没劲儿,心里却也是恼怒,嘴里禁不住说道:“可不是音娘那个贱婢,竟然也是沾染了这些个晦气。”
人前容氏素来也是雍容大度的性子,只是这一次却也是当真恼了,心里也是埋怨。
那女子容貌倒也生得好,可又是极轻狂的性子,浑然不知敬重谁。
唐氏已经定了神,听了容氏那些个话儿,暗中皱起眉头,心下亦是好生没趣儿。
“如今我瞧来,你心下却也还是在恼着那音娘的?”
“老祖宗,我自然是恼她,那等狐媚子,也生生是个祸害。”容氏一时气狠的,却也是不曾留意到唐氏面上的神色。
唐氏却也是轻轻叹了口气:“你那性儿,我如何不知道,什么都是好的,可就是太疼爱离儿了些。不过,那个纳兰音,确实也不过是新贵出生,虽然被称之为勋贵,然而我们这些皇族眼里,那也是不算什么。你心里厌恶她,是因为这个美貌的妇人竟然勾引得离儿乱了心。你要为了我的孙儿处置这个女子,我虽然并不觉得是绝好的法子,可是也是并没有反驳。只因为我原本就没将这个音娘放在心上,拉拢也好,杀了也好,可也是不算什么。”
容氏便是心里再恼,此刻亦是听出了唐氏言语里头显然是有别的意思。
她面上亦是禁不住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愕然:“娘的意思,是媳妇儿做得有些不是。”
“说你做得不是,那也是言重了,我这个老婆子有些个话儿,可就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听得入耳。”
她话儿既然是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容氏自然是知晓自己显然有些不是怠慢了母亲了,赶紧恭恭敬敬的说道:“娘说的话儿,媳妇儿洗耳恭听。”
唐氏嗓音亦是柔和了些个:“你身子上有伤,亦是好生将息。”
“第一我便是要说了,你今日之事,原本也不是很漂亮,且不提音娘竟然是个十分聪慧的人物。如今你明着寻他不是,这些事儿让我那孙儿知道了,他便是性子好,也并不是个蠢的,如何不能瞧出些个什么?你就不担心,他瞧出什么了,和你这个娘生分了?你也是年轻过的,自然知道,一旦少年情热,也许什么事儿都是顾不得,就这般冲动起来。为了一个妇人,打老鼠却也是伤了玉瓶儿,我心里觉得不值得。”
唐氏这些话,却也是触动了容氏心肠,她别的什么都不在意,却担心自己那个儿子却也是与自己生分了。她垂下头,却也是禁不住说道:“娘为何之前不提点媳妇儿一二?”
唐氏瞧了她一眼:“你素来就疼爱离儿,这些个话儿我便是说出来,你之前也是未必听得进去。”
容氏微微一愕,细细想来,又觉得之前的自己,确实也是这般。
唐氏方才开口:“这第二,你也许将离儿瞧得太重,以为但凡女子,必定是视他为要紧的。然而如今,那姚雁儿已经是昌平侯夫人,也许她性子轻浮,对离儿玩弄了一些手段,弄了些个心思,可是她难道还要与李竟合离,再与离儿成婚?这自然是断然不可能的。那纳兰音越是聪明,就越不会对离儿当真。”
容氏虽然不敢在婆母跟前放肆,然而此刻却也是为儿子不平:“母亲如此说来,这倒是离儿的不好?”
唐氏却居然点点头:“就是他不好,若他知晓分寸,就绝不会对一个已婚的夫人动了心思。若他能守心如一,就是纳兰音使了什么手段,她又能勾引得到谁?就算情不自禁动了心思,莫非他还要除了李竟,霸占李竟这个美貌的夫人?既然全无希望,他却不肯亲近自己身边侍妾,故作姿态,越发显得愚蠢不堪。我们诚王府的继承人,又怎么会是这样子一个性子?当断不断,连这样子的诱惑,这样子肤浅的世情,也是瞧不破?而他之所以这般性情,无非,无非是自幼太受宠了。”
唐氏冷冷哼了一声:“今日就算你处置了纳兰音,可是改明儿,他也未必不会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思。你这个做娘的,难道要护住他一辈子?我只觉得,你处置纳兰音,原本也是本末倒置,如今最要紧的是让离儿懂事,而并不是处置一个轻佻的妇人。”
容氏心里发虚,嗓音也是慢慢的变小了些个:“母亲说的是,可是离儿年纪尚小,性子就是有些不成熟,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唐氏却也是叹了口气:“此事又如何只能怪你呢?离儿是我们王府的嫡出长子,别说你将他当做心肝,便算是我也是将他当成心尖儿肉。我说你疼爱离儿,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你提出逐了纳兰音,我心里最开始,还不是隐隐觉得,逐了这个妇人是最好的。可惜我们,心里都不算通透。今日你也是瞧见了,那个纳兰音性子十分狡诈,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明明算计死了萧玉,可是京里偏巧又有了纯孝的名声。你细细想来,这等手段,可不是十分厉害。且不必提这个纳兰音自己就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我等却也是忘了,她的夫君是那昌平侯李竟。”
容氏已经有些心惊,却也是好似安慰自己一般说道:“那个李竟,不过是陛下扶持的招牌,又算什么?那清流何尝不是陛下一手扶持的,可是如今瞧来,李竟甚至也是与那些清流不合。只细细想来,只恐怕早就触怒了陛下。他,他也是不算什么。”
唐氏唇角添了丝苦笑,却坚定而缓缓的摇摇头:“你呀,我呀,曾经都是糊涂了。自从李竟在圣前得宠,这样子想的人也是不知道多少,可是如今呢?他仍然是稳稳当当的做他的宠臣。别人说他是京中纨绔,可谁眼红他跟什么也似,谁又能将他把柄捉住,将他压下去?这个人可也是不动声色,一定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他逼得秦渊失势,是了,人人都觉得陛下手段厉害,可是便算是陛下瞧中了蜀中的潜力,总是要有人去经营吧。你我都知道,李竟和蜀中之事有牵扯,可是谁也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有时候,一个人聪明,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明明是聪明人,明明占尽了好处,可是别人还是只觉得他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儿也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这才是最可怕。”
“再者说起了前日京城里的事情,闹得那般沸沸扬扬,背后操纵之人利用民意,已经是足以让人万劫不复,可是李竟又如何?他仍然是他的昌平侯,仍然是极为风光。你真以为,前日里京里闹了那么个阵仗,是区区一个武安伯府能做得到了?纳兰明虽然是个爵爷,可那也不过是父辈的容光。你以为一个名震京城的水云书社,是区区一个纳兰明能使唤的?你以为报纸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是纳兰明那等蠢物能弄出来的?一个萧玉,一个纳兰明,那不过是明面上的炮灰罢了?不然欧阳素那个女子,又是谁动的手?可是无论这个背后的人是谁,李竟确实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且这件事情,原本是李竟得胜了。”
唐氏说得句句有理,然而容氏心中,仍然还是有些个不平气儿。
一旦想到了纳兰音,容氏的内心之中,就是禁不住升起了一股子的怒火。
那个妇人,那是算什么?不过是个勋贵出生,却也是那般骄傲,当真是不知道尊贵。
容氏轻轻的挣扎了身子,嗓音却也是低了低:“可是难道我们诚王府,还怕了那个昌平侯府不成?”
那语调之中,到底还是有些个不平的意思了。
她是骄傲的,并不觉得自己要对那个卑贱的女子低头。
自己是那尊贵的诚王妃,风光权柄,一样都不缺,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的姚雁儿而收敛?
唐氏目光之中,却也终于透出了失望了。这个媳妇儿,平时瞧着也还是好的,那气派手段都是娴熟。可是如今,唐氏到底也还是失望了。她眼神渐渐严厉起来:“我们诚王府又到底对谁低过头,对谁服软过?若然诚王府真要对上昌平侯,那必定是要全力以赴,以那雷霆的手段,让对方粉身碎骨,再也是没有反击的余地。就算对方是陛下跟前的宠臣,就算对方极有手段,然而谁让他运气不好,且与诚王府为敌呢?可是如今,你扪心自问,仔细想想,我们为什么要与昌平侯为敌?至少昌平侯一贯也是与诚王府井水不犯河水的,相互之间,可也是并没有太多牵扯。若有足够的理由,我们诚王府不怕与任何人反目,可是如今要反目的理由是什么?我是的好孙儿,你的好儿子,为了一个轻佻的妇人,明明知道对方有了夫君,仍然是不肯遏制自己的心思,甚至入了魔障。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就不惜血流成河了?且不提你将诚王府置于何地,你又是将离儿置于何地?难道这个样子,就算是为了离儿好了。”
容氏终于动容了,她冷汗津津,随即内心之中也是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羞愧。是了,自己确实也是目光短浅,不如老祖宗竟然能瞧得出这些。她原本苍白的脸,如今却也是浮起了潮红,轻轻的认错儿了,随即容氏语调竟然也有几分急切:“老祖宗,我想让离儿过来,嘱咐他几句。”
虽然容氏是个骄傲的,也不将别个放眼里,然而对这个儿子,她确实也是真心爱护,放在了心上。比起儿子,其实女儿赵宛在容氏心里还是逊了一些分量。
唐氏眼里也是透出了然,亡羊补牢,却也是未晚。
容氏虽然受了伤,然而她既然是不放心,自然也还是让容氏将自己那些个话儿说出来,免得容氏积累在心里面。
也不多时,赵离却也是被请了过来。只见赵离那张俊秀的面颊,如今却也是微微发白,分明也是有些个不好看的。他目光轻轻的颤抖,心里却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今母亲和祖母脸色有些古怪,赵离却也是一点儿也是没有察觉,只因为赵离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姚雁儿。
那个美貌的妇人,样子是那么样子的好看,可是却又是那么样子的狡诈。此刻她也是不知道怎么了,是受了一场羞辱,还是已经是死了?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落在了容氏和唐氏的眼里,她们两个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容氏将今日发生的事儿给赵离说了,赵离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娘如今受伤了,可不知道伤如何了?”
他面色确实也是极为急切,这倒也是让容氏的心里略微舒坦了些。这个儿子,到底还是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药汤也是送上来了。赵离却从丫鬟手里取了药,也是不让下人服侍,自己儿吹凉了,再亲自给容氏喂药。
容氏的心里微微一算,却又是暖烘烘的,这个儿子,到底也还是孝顺的。
一碗药喂完了,容氏和唐氏的面色也是和缓了些个。做长辈的,到底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孝顺的,这比什么都要强。
容氏轻轻的捏着赵离的手,将方才唐氏说的那些个话儿再给儿子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容氏也是柔声相劝:“离儿,我也觉得老祖宗的话好生有道理,你出身尊贵,前程似锦,原本也是没必要迷恋一个已经有丈夫的妇人。今日你抵不住这样子的诱惑,以后还有许多事儿让你经受。”
唐氏却也是瞧出,赵离有些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是叹了口气。容氏不顾自己的伤势,非得要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可是这些话儿,赵离这个年轻人又能听进去多少呢?
然而赵离心里,却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心思。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愚蠢,对上李竟,也并不是对上一个纨绔的侯爷。聂紫寒让他告知家中长辈赵宛之事,他也是有些犹豫的。一旦全力对付昌平侯府,谁又知道自己的家里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可是谁让赵离方才又再次知道,姚雁儿是无事脱身了。这个妇人每次都是那么聪明,一直都是灵巧的脱身。赵离不由得想起审问姚雁儿那日,自己也还是去了,心里甚至为了姚雁儿不平。可惜结果呢,姚雁儿却也还是脱身了,且又让自己一番担心显得那么可笑。最后她离去时候,甚至没有多瞧自己一眼,他几次与姚雁儿见面,也是没有在姚雁儿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况且自己的妹妹,原本确实是被这个妇人害死的,又为什么不能说呢?他也并不是在说谎的。
赵离一咬牙,不由得说道:“母亲恕罪,其实有一件事儿,孩儿是骗了你的,甚至是算计了你了。你可知道,儿子心里面,其实并不喜爱那个纳兰音,更不是为了她不亲近女色。我心里恨她,说不出的厌恶她。只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害死了妹妹的凶手。”
赵离终于开了口,缓缓将这桩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从前他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对家里隐瞒了赵宛的死,可是如今他却也是终于说出口。就算这会导致家族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也是并不在乎。
他说的这些个话儿,简直是让唐氏和容氏心惊。赵宛虽然是女孩子,在长辈跟前也还是受宠的。她死了之后,虽然分量不如赵离,容氏也是伤心了好几回。可是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爱的孩子,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而姚雁儿的手段,分明又是这样子的可怕,这样子令人恐惧。看来那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所拥有的也并不是区区的容貌。
“孩儿最初,并不愿意说出来,毕竟这桩事儿,涉及昌平侯府,我也不愿意家中长辈烦恼。只是却又不甘心妹妹就这般平白死了,心里很厌恶那纳兰音。故此,我刻意让母亲误会,至少我是不乐意瞧见她了。”
赵离面上露出悲伤的样子,可是他知道自己内心冷静得可怕的。
这些聂紫寒早就告诉他了,刻意让人发现姚雁儿的画像,甚至刻意引来家族中长辈的教导。
方才,他竟然微微有些犹豫。聂紫寒虽然看似处处为他着想,然而赵离总觉得他好似恶魔也似,令人心惊,令人觉得可怕。
唐氏终于动容:“你这个孩子,是懂事了。”
唐氏想了很多,甚至在想,其实要弄死这个妇人,也许可以靠一些手段,靠德云帝的压力。李竟虽然看着很宠爱姚雁儿,可是未必是真心的,说不定只是刻意做给别人瞧的。
而聂紫寒也明确告诉赵离,也许诚王府顾及李竟,一时之间也是并不会用什么决绝的手段,甚至奢望靠着德云帝讨回公道。然而聂紫寒已经告诉赵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聂紫寒甚至告知了赵离自己的身份,他为陛下耳目,探寻*之事。而关于姚雁儿杀死赵宛的事儿,他甚至已经告知给德云帝。是了,德云帝的心里面,那是已经做了抉择了。让赵青散步消息,算计姚雁儿,已经是皇室的惩罚。他还告诉赵离,对于德云帝而言,李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而如今诚王府除了赵离,却也是并没有那么多人知道这一点。
聂紫寒还告诉他,要彻底打动家中长辈,支持他对上李竟,区区赵宛的死却也是绝不能够的。他还教了赵离一番话而,相信赵离这般说道,必定能打动面前的长辈。
聂紫寒的那些个话儿,好似一个陷阱,却又好似蜜糖的诱惑。
赵离跪下来,忽而抬起头:“老祖宗,孙儿不孝,我一贯都是性子懦弱,原本也是什么都不争。然而如今,宛儿已经死了,孙儿却什么也做不到。我们诚王府,何至于如此?孙儿只是不肯这般忍下这桩事,我诚王府的子孙,原本也是不必忍气吞声。孙儿甚至心想,当今圣上无子,为何裕阳王府就有这样子机缘,孙儿却也是不能?若今日孙儿手握权柄,也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侯爷,就隐忍下了妹妹之事。”
“宛儿原本就是极为高贵的出身,当初瞧中李竟,原本也是李竟的福分。对方一番拒绝,也是难怪宛儿心中不甘。孙儿并不觉得妹妹有什么错处,她又怎与别人一般?孙儿想要争,想要有权势,想要将世间所有掌握手中,想要家中之人不受屈辱。我想要这天下,没谁能阻止我。若今日老祖宗要忍了这桩事,孙儿不敢埋怨,忍了就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孙儿自己的痴念头。”
赵离说得十分激动,然而他的心,竟然是很冷静的。他甚至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等对权势极有兴致的人。他一贯是不在意这些的,就算是现在,他仍然是如此。
然而唐氏眼睛发亮了,她面上甚至有些激动,伸手轻轻扶住了赵离:“好!好!想不到你竟然能有这样子的志气。我的孙儿要有这个心气儿,区区一个李竟又算是什么?放心,放心,便是为了让你不至于泄了那口气,我也是要支持我的好孙儿的。”
唐氏心中,诚王府子孙怎么也好,出个有志气的,方才是能有希望。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所疼爱的这个孙儿,此刻说了这样子一番话,既不是为了自己亲妹妹,更不是为了家族,而是为了那个美貌的女子,以至于信口雌黄,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