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子之物血腥难闻,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秋儿一阵恶心:“这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也敢拿上来。”
云儿面上却也是透出了委屈之色,眼里竟又透出了说不出的困惑:“婢子拿来的,可是上等的燕窝汤。”
秋儿面色一冷,咬牙切齿道:“小蹄子作死,你竟然和我说这是什么燕窝?”
云儿面色透出了些个委屈畏惧,却一副不敢说什么样子,只将这盏子放一边。
只这时候,张华却也是进了门,瞧着秋儿那些个憔悴的样子,暗中却也是皱起了眉头。
“好端端的,却又发什么脾气。”
云儿在一边福了福,轻轻说道:“我端了燕窝过来,小姐却不肯吃,说我送来的不是燕窝。”
原本秋儿并不乐意张华瞧见自己憔悴的样子,此刻却也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扯着张华的袖儿说:“张郎,你替我瞧瞧,那可真不是燕窝。”
张华不悦,云儿却也是将那盏子送了过去,云儿面色怯生生的,亦是透出了些个委屈。
只见张华垂头瞧了瞧,这不就是一盏上等的燕窝,又有什么特别的?
云儿则在一边,悄悄的说道:“昨个儿,姑娘去庵里上香,瞧见了个脏东西,回来就怕得很。”
“这明明是燕窝,你却胡思乱想什么?”张华原本是来寻乐子的,此刻却也是觉得索然无味,兴致亦是没了。
云儿将那盏子送过去,秋儿一瞧,果真是上等的燕窝。
秋儿心里打了个突,可是方才自己瞧见的并不是这个的。
“方才婢子瞧见的,可真不是这个。张郎,今个儿我去上香,就瞧见弯弯了。她,她必定是化为厉鬼,来寻我索命。”
秋儿原本就是怕鬼的,此刻心里更是深信不疑。
可是张华听了秋儿的话,面色就变了,他用力的扯开了秋儿的手,只冷冷说道:“你是糊涂了,方才弄了这些。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魅?”
张华也没什么兴趣,顿时拂袖而去。他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女人就是女人,却也是爱胡思乱想的。然而如今,自己在外头可是个深情的,这蠢物可莫要扯出些个不好听的话儿。
秋儿心下亦是惶恐,好生不是滋味。
云儿却也是悄悄将另外一个盏子收起来,无不讽刺的瞧着秋儿。这婢女卖了主子,心狠手辣,且亦是毫无悔意。可说到了鬼魅,她竟也是心里生出些个惧意的。
弯弯自是极快知道了这桩事,心下也是发酸,这秋儿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何至于这样。而那云儿,原本就是姚雁儿安排的。秋儿只是个丫鬟,原本也没个服侍的,张华在外头将她养着,自然也不好用张家府里的人,也不好用姚家的人,自然也是会新买一个丫头。而这个丫头,却也是恰好就是云儿。
若秋儿是正经小姐,便是挑选奴婢服侍,也多半是用家生子。可是秋原本也只是个商户丫鬟,张华便是给她买个丫鬟服侍,也并不如何的尽心。所以给秋儿安排给丫鬟,那是极为容易的。
张华心思是极为狠毒的,可是又贪图名声,若他发现和自己好的丫鬟会坏了他名声,那又会如何?
清晨,秋儿亦是顶着眼底的乌青就出去。这几日她老是做那噩梦,且总遇到些个奇怪的事情。偏巧这些个事情,似乎只她一个瞧着,别人仿佛都是瞧不见的。只这时候,一辆马车过来,秋儿亦是避开。
那是昌平侯府的马车,秋儿心下亦是好生羡慕。却也只知道,这个伯爵府出身的嫡出儿女儿家,如今嫁入了侯府,且又得夫君喜爱,端是令人羡慕。随即秋儿却也是不屑一顾,听说那侯夫人虽然天仙一般人儿,可是连个孩子也没有,便是得夫君疼宠,只恐怕也是好不了多久。
那马车经过了秋儿身边侍候,马车帘子轻轻的撩开,却露出了一张惨白的女子容貌,虽然五官清秀,可是却目光森森,可不就是弯弯?
秋儿好似吃了口凉水一般,从头凉到脚。
小姐,小姐又怎么会在人家马车里?
随即弯弯脸一抹,脸却也是变了,脸颊之上顿时添了一道可怖的伤疤。那伤疤可谓鲜红狰狞,显得十分的可怖。
秋儿身子摇摇欲坠,更不必提这个时候,云儿还在她耳边极羡慕的感慨:“这侯夫人,果真是天姿国色。”
秋儿心里更加恐惧了,这样子可怕的景象,根本只有自己一个人瞧见。
她这些日子饱受刺激,终于禁不住尖叫起来!
无数人都瞧着她,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如何了。
秋儿仿佛吓得痴傻了一般,痴痴怔怔的,忽的发狂也似说道:“小姐,我并不是故意的,是王果儿让我推了你一把,是她有心害了你,是你的张郎为了你家里的财帛害了你。便是冤魂索命,也不该寻我,不寻我啊!”
是了,害死弯弯的人并不是自己,为何就算在自己身上?
弯弯就算是有鬼魂,为何不去寻她的张郎,寻那个王果儿?
别人都听不懂秋儿的话,云儿却也看似关系,在一旁补充:“姑娘可莫要乱说,张小郎君可是痴心种子,一心一意对姚二家姑娘,王家小姐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秋儿浑浑噩噩的,也没听出云儿话语里的不对。
可是一旁便有人心思琢磨开来了,张小郎君,姚二家姑娘?可不就是京里常常传的那个。怎么就说这位张小郎君是动了心思算计什么了?
过了几日,姚雁儿得了云儿回禀,却也知道那秋儿某一日就自缢死了,张家处置得悄无声息,也没什么人知晓。
姚雁儿只一笑,可不是要死了?秋儿张扬出去这些话,不仅仅是坏了张华名声,且张侍郎亏空了谋姚家二房财帛的事儿亦是张扬出去了些个。稍稍追查,只恐怕就会累了张侍郎的官声。而张华,应该也是厌倦了秋儿了。秋儿原本也不算个十分美貌的人。
弯弯听了秋儿死了,心里亦是微微有些恍惚。这是一条人命,而且这条人命似乎自己也有份害死。可是她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有说不出的释然。是了,自己父亲和母亲,那是多好的人,一辈子就没动过什么坏心思,可是却死得那么凄惨。这些人,都是该死,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弯弯手指轻轻的掐入了掌心,亦是感受到了一丝剧痛。
“张郎心肠硬,胆子又大,便是装鬼,他也不会多怕。可是我想王果儿就不一样了。”
弯弯已经不如最开始那般惶恐,亦是自己谋算如何报仇。
这女子,便几乎没有谁不怕鬼的,想来王果儿也不例外。
只是王果儿是个官宦人家小姐,要在王果儿身边安排个人,似乎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王果儿毕竟是个官宦人家小姐,可不似秋儿那般,只是个勾搭张华的外宅。
姚雁儿赞许一般,轻轻的点点头,随即轻轻的说道:“张华似乎还是个好色之徒。”
弯弯心里也一阵绞痛,从前自个儿觉得张华是洁身自好的,觉得他斯文儒雅,端然是完美无瑕的。可是如今,她瞧了姚雁儿的资料,方才知道从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蠢。虽张华爱惜名声,外头瞧来洁身自好,可实则这风度翩翩的张郎却是个好色之徒,私下常常与美妓私会。且这男人可谓饥不择食,连自个儿身边的贴身丫鬟秋儿也不放过。原本张华还要骗她身子,只是弯弯虽是商女却也是懂得礼数,故此也是不肯应下来,所以张华方才不曾得逞。
姚雁儿眼里亦是添了些个讽刺之色,一个好色的,必定也是爱容色好的。
王果儿这些日子,心里也是有些惶恐。虽然秋儿不在,她也听了些个闲言碎语。
只说那秋儿,是撞见弯弯的鬼魂,故此方才被索命了。
王果儿蓦然手心生出了些个冷汗,心里却也是安慰自个儿,秋儿那丫鬟,也没什么见识,自然也是心虚。她发了个噩梦,还以为真有鬼魂了,可真是蠢笨得紧。
王果儿自己,可是饱读诗书,自然知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话。
呵,定然是秋儿那个蠢物,自己心虚,却以为是有什么鬼魂索命。
自己也不是胆小的,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王果儿却也是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弯弯被推倒了后,摔坏了的那张脸。当时她只觉得心里特别痛快,也没有想得多。可是如今,王果儿回想起来,却也是确实觉得十分可怖。一个女人,死得那般凄惨,心里怨恨自然也是有的。
实则王果儿原本也是个聪明的性子,知晓张家和姚家的事情,隐隐有些猫腻。她坏了弯弯的脸,就猜测得到一旦翻脸,姚家必定要被张家算计死了。她就是要弯弯死,而且是被她心仪的男子算计死了的。
王果儿想到了此处,一时间亦是有些个口干舌燥,且又是心绪纷乱。
下了轿子,王果儿心里方才松了口气。
什么鬼物,大约也不是真的。
否则那秋儿口口声声说见鬼了,为何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
然而王果儿还是有些心虚的,比如今日,自己前来清源寺祈福,可不就是想将那,那女鬼给超度了?那般贱人,能让自己请人超度,可是她的福气。亦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秋来是多雨的,那道路上亦是生了一层层的青苔,瞧着也是滑腻得紧。
青石的道路上,一旁却也是个狰狞的山石,瞧着也是极为锋锐。
王果儿心里亦是有些恍惚,那一日,弯弯就是被秋儿推了一下,脸磕着一边的石头,那脸顿时就毁了。事后,自己还赏了秋儿金珠子。
她让丫鬟扶着,一路走上去,正自到了险要处,蓦然就听到了一声冷冰冰的笑声。
她一抬头,就瞧着那林中一道身影,衣衫若雪,白惨惨的脸,唇瓣红红的,可不就是弯弯?
王果儿吓得尖叫一声,只这时,她却觉得什么推了自己腿一把,却也是不防自己如今正在山道之上,青苔也是滑腻,而她身子亦是顿时就摔倒!
服侍王果儿的丫鬟亦是大惊失色,赶紧将自家小姐给扶起来,面色却是变了变。
王果儿手臂受伤了,脸上亦是擦了道伤口,虽然瞧不出伤得重不重,可是却也是流了不少血。
暗中的绿绮亦是收了手,方才就是她发了一片飞蝗石,恰巧打在了王果儿的腿上。
随即绿绮也是瞧瞧自己的手指,她也没想到,夫人竟然问自己会不会武功。
原来夫人瞧了她手上的茧子,就猜测她其实是会武功的。实则自己一直便是会武,然而又恐怕露出来,别人会嫌弃她粗野,故此也没有说。绿绮当时心下亦是十分忐忑,不知夫人会如何处置自己,只不曾想,夫人竟然让自己来暗算王果儿。
如今便算是王果儿伤了,可能也只以为自己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弯弯手指擦了一下面上的白粉,心下,亦是微微发冷。
那头,王果儿又害怕又恐惧,竟然亦是生生就晕了过去。
昌平侯府之中,姚雁儿让红绫奉了茶水,一边猜测萧氏的来意。
她虽穿了纳兰音的身子,实则却亦是并不待见纳兰音亲娘。原本以为萧氏的性子,是不会再登侯府一步。
原先萧氏对她这个女儿还有虚应处,可那日纳兰羽出了事,萧氏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虽萧氏并不知晓此事乃是姚雁儿算计,可是她心里却莫名嫉恨上大女儿。大约是见自己这个大女儿过得好,小女儿过得不好,故此倒心里见怪纳兰音了些。
如今萧氏目光落在了姚雁儿面上,心里确实也是不自在。
只瞧着姚雁儿一身软罗绸缎,肌肤也不似从前那般苍白,反而隐隐有了些个淡淡的血色,容光如明珠美玉,越发美艳可人。
原本就是极妖娆的样儿,如今养好了,更是容光逼人。本来就是极轻浮的样子,却也仍然不知克制些个。原本就知道这个女儿是个轻浮的,如今萧氏心里更是犯堵。且只瞧着姚雁儿容色姣好的样子,萧氏心下更埋怨她无情无义。
对比之下,纳兰羽却也是整日在家哭个不休,就跟泪人儿也似。那寒门子却也是趁火打劫,只上门来说愿意娶纳兰羽。而纳兰羽又如何肯答应,怎会乐意嫁给这么一个低贱之人。
萧玉一贯疼爱女儿,瞧着纳兰羽这个样子,心肝也都是碎了。
若不是为了纳兰羽,她又如何肯上门来见这个自己并不如何留意的大女儿。
纳兰音大约也没见她顾念姐妹情谊的,只这般样儿,却并无什么担切之色。
萧玉心里,自也给大女儿添了个罪状。
“难得母亲来一次,我这儿有上等新茶,不如尝尝吧。”姚雁儿亦是早就摸透了萧玉的性子,并不留意萧玉面色如何,反而奉上茶水。
萧玉面色也似沉了沉,忽而将茶水放一边,只说道:“如今我哪里还能吃得下茶?你家妹子都那般了,我心里就跟刀割似的,家里连饭食也吃不下。你这个做姐姐的,却也是不知道和睦姐妹,竟然半点没将妹妹放在心上。”
一边说着,萧玉面上亦是添了些个忿色。
姚雁儿则细声细气的劝说:“母亲何苦这般呢?你若为了二妹妹损了身子,知道的说你一片慈母心肠,爱护女儿。不知道的,只恐怕还添了些个口舌,说你二妹妹不孝顺呢。若真为二妹妹伤损了身子,女儿也心疼。母亲既然为了二妹妹清减了饮食,今个儿我也吩咐厨房多少几个母亲爱吃的茶,让母亲开胃开怀。”
她柔柔的错开花,至于萧玉言语之中暗示的别的意思,她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