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学院里的苦逼日子
那日起,郁涟乔每日都会端着别出心裁的饭菜来找赫连沐。盘子里的菜不仅是色香味俱全,还被拼出孩子喜爱的一些图案。碗里的饭也不再是白米饭,而是混杂了一些有颜色又营养的豆粒,即使是单吃米饭,也不会淡而无味。怕赫连沐脸皮薄不好意思动筷,郁涟乔还故意说这些是要给赫连浔送去的养生菜,只是让她代为品尝味道。
每样菜的份量都很少,加起来却够赫连沐吃饱。赫连沐夹菜入口后,咀嚼起来瞬升一股让掌柜给厨子长工钱的念头。撇去赏心悦目的菜色不说,光是今儿个这菜的味道,赫连沐觉得开酒楼的也未必及得上。
赫连沐夹起其中一个碟子里一小片棕色的东东,问道:“这是什么?”问完,深怕筷子上的美食被郁涟乔吞掉似的,赶紧塞进自己嘴里。
“这是天然增香增味佐料——鲜香菇。”郁涟乔也不笑话赫连沐,毕竟在飞鸽传书问他娘之前,他也不知道香菇还有这妙用。
赫连沐咋舌,“鲜香菇”?据她所知,鲜香菇不都是肥肥的,大块大块丰满的很吗?怎么长成这样?看起来片状,色泽偏黑,尝起来的味道却又说不出的美妙。
郁涟乔是按照他娘信上所说,如法炮制的。切成薄片的新鲜香菇,经油锅翻炒,灌以米汤,不仅香味四溢,尝起来更有一种类似乳味的醇厚感。
赫连沐也不多问,再问下去,就显得她无知了。
不知不觉,赫连沐吃完了所有的菜,甚至连碗里的饭都少了大半。不得不说郁涟乔厨艺天赋高超,家里不愧是开酒楼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接触厨艺界至今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连最难搞的赫连沐都肯定他的厨艺。
碟子空空如也,赫连沐才发觉自己尝着尝着,就把本该呈给妹妹的营养饭菜一扫而光了。赫连沐放下筷子,看着还呆滞在那的郁涟乔,不怎么好意思的开口:“吃完了,怎么办?”
“嗯?……哦……”郁涟乔才反应过来,赫连沐是在担心自己吃光了本属于浔儿的饭菜吧,“不用担心,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浔儿哪像你这么挑食。”
被郁涟乔这么一说,赫连沐顿觉自己着了他的道,略微尴尬的笑了起来。
曾经爱笑的假小子,继佟离坠崖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多日不曾见到的梨涡再次隐现,郁涟乔无比珍惜这一时刻。
这个让赫连沐安安稳稳、毫无怨言吃饭的法子,经郁涟乔今日初次试验,非常成功。郁涟乔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实行把赫连沐养圆润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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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临夜风两兄弟前些日子收到寂月纳兰坊的来信,得知事情的严重性,知会了远在云陵城的赫明与赫奇。还未等他们去医岛接管,二话不说,丢下小岛不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寂月小镇了。
赫明与赫奇知道这个消息后,各自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心爱的好姑娘,才多少时日没见而已,人就没了。他们除了事后伤心,却什么也做不了。头一次,他们怪自己窝囊,怪自己没有跟随赫连沐保护着她们。
夜临夜风兄弟二人来到寂月小镇时,赫连沐已醒来好多天了,但他们怕赫连沐看到他们又要多想。为了不让赫连沐操心无关的小事,二人就没告诉赫连沐他们来了,只在她不注意的地方偷偷的关注着她。
兄弟二人虽爱慕赫连沐,却从没奢望过得到她,以这样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郁涟乔对赫连沐的关怀,兄弟二人也都看在眼里。像他们这种性格冰冷到寡言之人,不适合做赫连沐的终生伴侣。而在他们心目中,郁涟乔恰是能站在赫连沐身旁的最佳人选。
至于到底能不能让他们放心的把赫连沐交给郁涟乔,还得一试才知。
在蜃医岛那段日子,郁涟乔就给他们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特别是他那种独有的强势,总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总而言之,郁涟乔在他们眼中,是温雅贵气却又霸道非凡的。只要他想,在无形之中,就可以给人以压迫感。他的命令,仿佛不容拒绝。只是,跟随在赫连沐身边,他敛藏起让人难以接近的那个自己。
他们曾怀疑过,郁涟乔接近赫连沐,伴其左右是否有目的。但就他们观察来看,就算他是有目的,也不会伤害到赫连沐,反而对她过分关心。而郁涟乔看赫连沐的眼神,也出奇的熟悉,他们从彼此的眼眸里有见到过的。郁涟乔对赫连沐是何种心境,他们自是了然于心。
月黑风高的夜晚,是最能掩人耳目的“作案”良机。夜临夜风把郁涟乔给约到小镇外的空地,也不拐弯抹角,直白的表明他们此举的用意。他们是想试试郁涟乔有没有能耐待在赫连沐身边,代替他们保护赫连沐。
兄弟二人昨日刚出现在纳兰坊那会,郁涟乔就知道了,既然他们不想知会赫连,他也不瞎起哄,给赫连徒增烦恼。
今夜约他于此,试探他的深浅,他奉陪便是。更何况还是打着有没有资格守护赫连的旗号,他更是得赴约。虽说郁涟乔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认可他,但多一对同盟总比多两个敌人要好。
“省事点,你们一起上吧。”
兄弟二人听郁涟乔伸伸懒腰慵懒的开口,他们彼此互望,瞳孔暴射出的怒意毫不掩饰。虽说他们之前对郁涟乔的实力早有估计,在他们之上也是必然的,但郁涟乔此般随意,轻视他们,他们皆觉郁涟乔过于狂妄。
而郁涟乔哪想那么多,他实话实说而已。据郁涟乔所感,眼前两兄弟的内力连席晨都不如,更何况是同他相比了。轻视谈不上,他只想早点解决这件事,回去睡觉,明早还得早起给赫连做饭呢。一起上,岂不更省时。
于是,镇外空地上,三人皆不客气的大打出手。一场源于愤怒与试探的比试,就这样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小镇里的人睡得昏天暗地之时,镇外三人却切磋的惊天动地。幸好三人今夜都未使用刀剑,空手比拼,不然“噼里啪啦”的刀剑相碰声还不响彻整个寂月小镇,到时候引起民愤民怨的,谁都不好过。
和郁涟乔一比之后,两兄弟才觉自己最初的想法是有多么可笑。若是郁涟乔动起真格来,即使他们二人加起来,竭尽全力都不是对手。适才二人明显感觉到郁涟乔放水了,而他们联手只勉强能跟他搏个平局。
试探出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就夜临夜风二人本身而言,是不愿接受的。就像是碰上比自己强劲许多的对手,这会让他们更觉自己没本事。而出于对赫连沐日后幸福而言,遇上郁涟乔,今夜与他交手后的感觉,却又是欣慰的。他们一心认为,只有郁涟乔这样的人,才配拥有赫连沐这样做的了生意,成的了媳妇的好姑娘。
没有过多的言语,二人只对郁涟乔留下一句“保护好她”,翌日清晨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纳兰坊。兄弟二人回了蜃医岛,只有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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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下来,赫连沐的胃口是彻底的被郁涟乔给打开了,可郁涟乔的手却也变得惨不忍睹了。诱人饭菜的背后,对于郁涟乔这种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来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不用想也能猜出个一二。
美味佳肴毕竟不是浑然天成的,睿智如郁涟乔,也是经过反复的试验,才有令赫连沐满意的饭菜。尽管武艺超凡、内力深厚,郁涟乔的十指也难抵刀切和油烫。
之前给赫连沐送饭,郁涟乔都是在她不注意时,快速摆好盘子后,立马收回双手背在身后。今日送饭,恰逢赫连沐兴致高昂,主动凑上前去。郁涟乔来不及收回的手,被赫连沐看个正着。
赫连沐此时哪还顾及什么男女之别的,她伸手抓过郁涟乔的手,劈头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练功,木桩上打的。”郁涟乔语气平淡的回答,好似他说的话,是绝对的真话。
赫连沐又不傻,岂能信了郁涟乔的谎言。郁涟乔手上星星点点的痕迹,赫连沐并不陌生。赫连沐之前有在连玉手上瞧见过,那分明就是被油渍烫过后留下的痕迹。连玉当时在厨房,手被溅出的油给烫到时,都忍不住眼冒泪花。看郁涟乔这情况,比连玉不知道严重多少。
此刻,赫连沐才知道她近日所吃的佳肴,都是郁涟乔用自己之前完美无瑕的双手换来的。
郁涟乔为了赫连沐,原本一点瑕疵都不存在的双手变得伤痕累累,赫连沐不知道脑海里在想着什么,红着眼睛,背过身去。
“怎么了?”郁涟乔暗怪赫连沐没良心,就算是看到他的手,也不至于嫌弃到这地步吧!虽然他承认,自己的双手,目前确实不怎么养眼,但好歹也是因她才这样的吧!
而被郁涟乔曲解的赫连沐,哽咽着开口:“我讨厌欺骗。”
赫连沐说着话,完全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她自己不都是在欺骗郁涟乔吗?
郁涟乔愣了一下,诚恳的回声道:“对不起。”
郁涟乔也是不得已,倘若一开始就告诉赫连沐,这些饭菜都是他亲手做的,她能吃吗?再说,赫连沐能信吗?不怕他把她毒死就不错了。
“为什么那时不告诉我?”
“害怕不能再名正言顺的让你吃我做的食物了。”郁涟乔把内心的想法,毫不掩饰的透露给赫连沐,只求她消气。
闻言,赫连沐转过身来,再次抓起郁涟乔“历经沧桑”的苦命手,责问道:“你是傻子吗?”言语中夹杂着一丝较易察觉的心疼,“干嘛因为我的任性而这样?”
郁涟乔听出了赫连沐的自责,出言否认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应该说过吧,我喜欢你,所以这些都是喜欢你而心甘情愿去做的。”
像是没听懂郁涟乔的话,赫连沐还是仔细的来回翻看着郁涟乔的手掌,顺口说道:“我是女的。”
啊,郁涟乔都想抓狂了,都怪之前的“胡言乱语”,让赫连沐以为他只喜欢男子。怪不得前些日子,赫连沐看他和梅币庭站在一起时的眼神,他总觉得怪怪的。赫连沐甚至还有点在撮合他同梅币庭的意向。咦,现在想起来都恶寒。
郁涟乔也不管赫连沐听没听进去,有没有认真答,笃定道:“你是女的,这我当然知道。我喜欢你无关于性别,只因为你是你而已。”
赫连沐怔在那,手中适才还被她紧握的男性手掌,由于她突然间的松开,还没来得及被郁涟乔下意识抽回,就顺势滑落,垂至两边。
仔细想想,赫连沐发现自己分不清对郁涟乔是什么感觉。朋友?抑或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真的不清楚,只知道有他在身边,挺好。
一名男子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赫连沐说不明白他的心思,自己都不能信服。早前可以当作是郁涟乔痴心错付,男女之别的问题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可现如今不同,郁涟乔都明确表示喜欢的是赫连沐这个人,无关于性别了都,她还怎么视若无睹?
可现在,赫连沐不想回应,佟离是生是死还无从得知,姥姥的血海深仇也还未得报。儿女私情,赫连沐无暇顾及。
赫连沐清楚的知道,没有谁是理所应当该对她好的。郁涟乔的付出,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银子所能偿还和报答的。
赫连沐若不是正为佟离的意外悲伤的不可自拔,或许会接受郁涟乔的心意吧。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像郁涟乔这般无条件的待她好,明明看似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却为她不顾男人的尊严和他人的异样目光,甚至为她洗手做羹汤,都为她做到这份上了。
赫连沐是知足的,却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低头不敢直视郁涟乔,柔声的开口:“下次别再这样了,厨子做好的饭菜端来就行,我会吃。”
赫连沐说完,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不敢面对郁涟乔*的眼神。压抑的空气弄得赫连沐很不舒服,她干脆转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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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沐现在这情况,本无心去商学院学习了。但郁涟乔好说歹说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她松口同意先去商学院报到。
郁涟乔一再强调,若是先去学院报到,等过段日子除掉顾悦姬,报完仇之后,想去学院学习就可以不用再等三年了。
赫连沐虽说目前没心思去学习,但她去学院学习是爹的期望,要是她爹知道她没去,那得多失望。赫连沐觉得郁涟乔的意见有道理,既然有理,她何乐而不为。
柳无极和落舟这两波人到商学院的时候,佟笙都没见着佟离,自然而然的认为佟离与赫连沐等人一起,还在后头。瞧见落舟和落零的脸色都不太好,佟笙也没怎么多想,只当是兄妹二人闹脾气了。
学生们进商学院的第一件事都是要去学院大堂拜见院长。
这日,佟笙在学院大堂眼看着曾梧忻、郁涟乔等人一一出现,直到最后的赫连沐也踏了进来,他还没见到佟离。
佟笙有种不好的感觉,该不是佟离那丫头被人给绑架了吧?一想又觉不可能,若是被绑,他们怎么都没人告诉他。
佟笙也不胡乱猜测了,直接问正抬腿走进来的赫连沐:“赫连,阿离人呢?”
赫连沐一顿,一个多月了,佟离这个名字成了她心底的禁忌,这一个多月,怕触动她,谁也没敢在她面前提起佟离。赫连沐的自责和痛苦,没有谁能感同身受。
赫连沐顿时湿了眼眶,泪如泉涌。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赫连沐赶忙抬手拭去,不发一语,连前方的院长都不拜见,就黯然的走开了。
佟笙见赫连沐这样,还没来得及去思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赫连浔“咣当”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哭喊:“佟大哥,对不起。佟离姐为了救我,坠下奈何崖了。”
佟笙一听,脚步踉跄了下,差点跌坐在地,幸好有曾梧忻扶着。
赫连浔跪诉的时候,佟笙他爹刚好提脚进来,听到这个噩耗,人一抖,手里的一叠书统统滑落至地,整个人摔靠在门边,后方跟着的一个学院学生连忙伸手搀扶住。
曾梧忻率先拉走佟笙,这件事,还是由她来详细的告诉佟笙比较好,必要时还可以安慰下他。
佟笙此刻满脑子都是佟离和坠崖的字眼,木讷得任由曾梧忻拖走。
郁涟乔让夏序把赫连浔也先给弄走,赫连沐不在,这事他得担起来,尽力安抚佟老爷受伤的心。
赫连浔跪着不肯走,夏序无奈只好敲晕她,把她给抱走。
郁涟乔上前接手,搀扶着佟老爷过去坐下,尽量以较能接受的方式把佟离坠崖的事告诉他。
可再怎么小心翼翼,佟离终归是佟老爷的女儿。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佟老爷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泣不成声。同时,佟老爷心里也责怪赫连沐,若非因为赫连沐,佟离也不会去上寂月岭顶峰,更不会出事。佟老爷是个本分的商人,杀人放火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向来都只有听说的份,却不曾想让佟离给遇上了。皇宫里的那个妖后,简直令人发指。佟老爷决定,以后云皇室的生意他不再去做。
这个地方,佟老爷是待不下去了,先前听到佟雅嚷着要嫁给一个洛杨城的庶子时,他就闹心的很,跟要割肉一样。而现在佟离更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就消失了,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
这个伤心地,佟老爷觉得怎么都是云陵城待得爽快。他甚至埋怨是自己来南蛮这趟,才会造就这件事,傻傻的认为他若是没来,女儿就一切安好。
佟老爷走的那天,佟笙也没来送。佟笙愧疚得自认为这全是他的过错,是他没有照顾好妹妹,才酿成悲剧。
佟老爷走的很凄凉,临走之前只是和院长寒暄了几句,努力克制住不断上涌的悲伤情绪。
佟老爷即便是回了云陵,也不打算把佟离的事告诉他夫人。这事能拖就拖,他夫人的身子骨弱,他怕她会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佟老爷一路上都想好理由了,若是瞒不住,他夫人硬是问起佟离,那就说那丫头嫁人了,有了夫君忘了爹娘。那样,即便他夫人会伤心一阵子,但知道女儿过得好,生活很幸福,她也就能得到安慰了,也能安心。
冷静下来的赫连沐深觉那日因无法面对,而不负责任的脱逃是不对的。当她鼓起勇气想去跟佟老爷负荆请罪时,却发现佟老爷早已出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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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院里,众人迎来了一年中最寒冷之际。寒冬对其他人来说,只是多穿件厚衣服而已,并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而对赫连沐来说,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却将是她寸步难行的时日。
赫连沐本想早日去往晋夏国调查妖后顾悦姬,佟离坠崖后,这个想法尤为强烈,但因身体无法负荷严冬刺骨的冰寒,被迫滞留在商学院。
“或许是上天在暗示,让你这段日子在学院好好学习。那么,你就安心学习吧,什么都不要想,尽量放松自己。”低靡的赫连沐是众人最过担心的,郁涟乔也只能一个劲的安慰她。
赫连沐默许了,不同意又能怎样。不同意,她就能在雪地里迎雪狂奔了吗?不同意,她就能跋山涉水的赶往移脉城一探究竟了吗?
无奈的赫连沐除了悔恨,并无其他了。她恨这寒冷的冬季,更恨她自己这难以启齿的柔弱。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点暗怪她娘那不堪的过去造就今日的她,觉得自己就不该降生。
都说母女连心,赫连沐此刻的心痛,夏惜之是切实的感受到了。赫连沐正经受着什么,赫连府里的二老都是知道的。远在云陵,他们除了与女儿同哀,别无他法。
几日后,洛杨那边来人了,并且带来了“袖绫”。据来人回禀,袖绫目前在洛杨很抢手,基本上出一批都是一天之内一抢而空的。这本该是件令人喜悦的事,可赫连沐听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最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是一件好事就能抵减的。
赫连沐拿起眼前的袖绫,木讷的盯着它看,连郁涟乔推门而入也没察觉到。
“赫连,这是什么?”郁涟乔眼神瞟向赫连沐手上的彩色花纹长条。
赫连沐无精打采的顺口回道:“袖绫,像白绫一样的袖绫。”
也许是想到了近来的悲事,赫连沐越看眼前的袖绫,越觉得它像是一条能要人命的白绫。
“哪有这么五彩斑斓的白绫,听说是纳兰坊差人送来的。”
“怎么不像了,我当初就是从宫里那三尺白绫得来的灵感。”赫连沐不自知的苦笑,语气伤感的不像话。
“赫连,你……”
郁涟乔久久没有下文,赫连沐还以为他是怎么了,抬头看去,只见他瞳孔放大,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赫连沐这才意识到刚才失神中说了些什么。
纳兰坊新品的创意,向来出自纳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郁涟乔当然也知道。赫连沐又说手里的东西是她从白绫上得来的灵感,那不正意味着……
赫连沐自知说漏嘴了,她本可随便捏造一个像样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但她此刻并不想那么做。一辈子躲躲藏藏隐瞒另一个身份过日子,就现在来看,她一点都不喜欢。如果宫里那位早前知道她的这重身份,或许还会对她有点忌惮,不会这般嚣张。
人生苦短,说不定哪一天,身上这颗脆弱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趁它还有精力之时,尽管随心所欲、及时行乐。所以,赫连沐不想再掩饰下去。
对于郁涟乔讶异中未吐出的后半句话,赫连沐仿佛是默认了,只淡淡的说道:“出去吧,我想躺床上歇会。”
郁涟乔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识相的走开。
赫连就是纳兰,赫连原来就是那个一直让他吃飞醋的纳兰姑娘。郁涟乔挠着头,二愣子般的无声咧嘴傻笑。
郁涟乔出来后,不停的暗骂自己是大傻蛋。他早该想到那上面去了,在最初知道赫连的女儿身,他就该猜到她是纳兰姑娘的。那时给落水后的她喂药,青丝随意散落在两肩的她,整个人看起来跟传言中的纳兰姑娘相似度极高,他竟然会没注意到,真该死。
郁涟乔懊恼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难掩的喜悦。自豪的感叹自己的幸运,他这是挖到宝了,瞧他看上的女子是多么的令人骄傲。
不过,处于兴奋之中的郁涟乔,但是把自己的不凡,忘得一干二净。他倒忘了和赫连沐比起来,他自己也毫不逊色。大行皇朝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掌握着主人不愿公诸于世的秘密,令众多官员闻风丧胆的“灰色”。它幕后的主子,又能平凡到哪去。
郁涟乔的频频示好,赫连沐很想视而不见。对于自己这方面的情感,她虽迟钝,但还不至于眼瞎到这时还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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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一个消失了,一个被她给骂走了,赫连沐这会有烦心事也没个倾诉的对象。
天是彻底的寒冷,赫连沐这种时候只能待在屋子里暖身子,可她却又不想待在屋子里。
南蛮绿洲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周边的景色,仿佛有种魔力,欣赏久了会令人心旷神怡。
清晨,赫连沐沿着学院出来的林荫小道,漫无目的的缓慢前行。赫连沐一直向前走去,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潭死水,她才停下。其实这并非如赫连沐所认知的是一潭死水,而是一个独立的小圆湖。在人们通常不注意的湖底,它在时刻的交换着水,所以说,它是活湖。
赫连沐不知自己是走了多久,不过,有一丝灼烧感的肚子暗示着快到午饭时辰了。
圆湖附近是一片树林,在寒冬之际依旧茂密的树林。
赫连沐呆愣的望着这片树林和这方圆湖,突然有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有湖水灌溉的树林长得郁郁葱葱,而她干涸得几近枯萎的内心,却没有“活水”来滋润。
这会冷得直哆嗦的赫连沐,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人。
方圆几里没有人的踪影,赫连沐蹲坐在地上,纯属发泄情绪的大哭起来。
赫连沐哭了一小会,突然感觉有人在踢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她由下至上,缓慢的抬起头,发现眼前多了个未曾见过的白衣女子。
似在怨诉对方踢人的不满,赫连沐瘪着嘴委屈的望着白衣女子,泪汪汪的双眸无声责问对方是要干什么。
白衣女子与赫连沐沉默的对望,并未打算要说些什么。白衣女子是来这赶人的,她睡得好好的,突如其来的幽怨哭声却吵得她心烦。她倒想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
见白衣女子没有要说话,还以为对方是个哑巴,赫连沐更觉委屈,连个不认识的哑巴都要来欺负她,她都不幸到这地步了。
不理会白衣女子要赶人的架势,赫连沐做势又要开哭。
“住嘴。”
赫连沐都还没来得及“呜”出来,被白衣女子一声厉喝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转化成微弱的打嗝声释放出来。
“收起你的脆弱,没人会在乎你的眼泪。”
赫连沐也不管白衣女子的话是否伤人,后退着站起身来,没头没脑的问道:“你不是哑巴?”
赫连沐这话一出口,白衣女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臭小子,大白天哭哭啼啼的惹人不得安宁就算了,现在还敢咒她是哑巴。不教训一顿,简直难泄心头之愤。
赫连沐都还没反应过来,轻盈的她就被白衣女子一掌给拍飞出去。
白衣女子出手之后就后悔了,适才她的手掌触及那个所谓的臭小子的胸膛,虽然被厚衣服包裹住,但她手心所感受到的那柔软的触感,绝对是不属于纤瘦男子的。
结合赫连沐白净瑰丽的面容,短暂的一瞬间,白衣女子臆想到了什么,急忙飞身前去,赶在赫连沐落地之前把赫连沐给提了回来。
幸好白衣女子刚才下手不重,也幸好这大冷天的赫连沐穿得够厚,不然这会赫连沐早趴地上呕血了。
赫连沐这一来一回的,直到安然无恙的立在地上,她都还不太明白眼前的白衣女子是要干些什么,这是在逗她玩吗?
白衣女子绕着赫连沐来回转悠,上下瞅着赫连沐,心里嘀咕:原来是个丫头,她就说哪个臭小子会那么没骨气,大白天的来这里哇哇大哭的。
赫连沐随着白衣女子的目光扭转着脖子,对于白衣女子那戏谑的眼神,赫连沐莫名其妙。
“丫头,为什么在这哭?”白衣女子最终站定在赫连沐的正前方,好奇的发问。
“嗯?……”赫连沐不太理解白衣女子是问的什么,带着轻微的哭腔,小声的答道,“因为刚才这里没人。”
“啊?……”白衣女子觉得眼前的这个丫头除了爱哭哭啼啼之外,脑子还不怎么正常,“我是说你为什么哭?”
白衣女子强调了一遍她的问题,对于赫连沐的傻愣,就差直接翻白眼了。
“哦。”赫连沐也觉得这会自己傻傻的,让人看笑话了。
莫名出现的白衣女子,赫连沐觉得她除了行为奇怪了点,一出现就给了自己一掌,也不像是坏人。于是赫连沐就毫无警戒的把近来发生的坏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白衣女子。
听完赫连沐的故事,再看眼前的赫连沐,白衣女子像是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刚痛失幼】女的自己。同样都是失去重要的人,白衣女子这会对赫连沐瞬升一股怜悯之情。
白衣女子想着,若是自己的孩子尚在人世,这会也该有赫连沐那么大了吧。
白衣女子对于之前说没人在乎赫连沐的眼泪,觉得那话有点过分了。像是弥补,又像是安慰,她柔声开口道:“以后要记住,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在乎你的人并不希望看到你落泪。”
赫连沐盯着白衣女子,思索了一小会,继而认真的点头。她也很感激白衣女子的倾听和安慰。对于无端出现在此的白衣女子,赫连沐也挺好奇的:“前辈,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赫连沐四处张望,可怎么看这里除了风景优美了点,也算是荒郊野外啊,前辈不会真住在这吧?
“嗯。”听到赫连沐对她的称呼,白衣女子笑了。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见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还从未有谁会像赫连沐这般尊称她为前辈的。这丫头,还挺讨喜的。
白衣女子芳名“绿野”,十五年前来到这片不大不小的湖边树林,在这里盖房定居下来,一住就是十多年。期间不乏有商学院的学生来这边游玩,也有因误碰毒花毒草的顽皮学生被她施救过。
绿野的相貌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根本不像是一个曾为人母的女子,倒像是一个妙龄少女。绿野的性格比较淡泊,救人之后的她一般也不多言,整个人看似不重俗事的仙人。而绿野这么多年,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属商学院的院长了。绿野时常会去商学院问院长借书,她虽性情淡漠,但却深得院长的喜爱,院长待她就像是亲闺女般要好。
正因为绿野的冷性情和好心肠,学生们一般都会唤她“绿野仙子”。起先这样的称呼,绿野会觉得很别扭,极其不习惯。但听久了,也就随他们去了,他们也无恶意,仅是一个称呼而已。
也许是一个人住在这寂静的地方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蛮有趣的丫头,还这么有缘的就惊扰到了绿野,再加上这丫头她也不讨厌。
快到晌午了,绿野以“吃午饭”为由,邀请赫连沐去她的林中小屋一坐。
正好,哭过后的赫连沐这会肚子也难得的饿了,再说赫连沐对前辈的住处也挺感兴趣的,就迫不及待的应下了。
于是,绿野就破天荒的将赫连沐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穿过靠近湖边的几棵茂密大树,赫连沐终于看到了绿野的小屋。小屋外面看起来虽然简陋,但赫连沐一进到屋里,发现小屋可以与自家“桃源”小院媲美,完全可以叫大屋。小屋空间很大,并且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
绿野让赫连沐先坐在外屋休息会,她进去做饭,炒几个小菜。
赫连沐尽管好奇,也并未随便在小屋里乱闯,安安分分的托着下巴,坐在饭桌旁等待绿野做的午饭。
看到绿野端着一碟又一碟的素菜出来,赫连沐不由感叹,怪不得前辈长得这么仙风道骨的,定是她天天都吃的这么清淡。
赫连沐拿起筷子试吃了下,幸好不难吃,不然待会还不知道要怎么下口,不吃嘛,又觉得不礼貌,会让前辈多想,以为自己是嫌弃她的手艺。
整顿饭,平静又祥和。而赫连沐总觉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但她确定,那个味道并不是饭菜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前辈,你有没有闻到夜来香的气味?”虽然夜来香在白天气味不怎么浓郁,但向来对毒物敏感的赫连沐直觉她应该没闻错。
绿野抬头望向赫连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赫连沐:“你怎么知道?”
“我对毒物和药物的气味比较敏感,而我之前也有用夜来香提炼过毒药。”赫连沐不假思索的说道,并且,赫连沐有预感前辈也是一个懂的制毒之人。因为常人不会养夜来香这样的毒花,更是不会将它安放在屋内。
绿野听赫连沐这么说,惊讶是自然的,这个丫头想不到还挺能耐的。既是同道中人,绿野也不掩饰,豪爽的示意赫连沐跟她走。
绿野带着赫连沐,戴上遮口鼻的巾帕,进了平日里被她锁住的毒房。里面除了桌子上摆着的,适才赫连沐闻到的夜来香外,还有很多有毒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见过的,没见过的,鲜活的,已干枯的,都一一呈现在赫连沐眼前,看得赫连沐眼花缭乱。
绿野见赫连沐这副蠢蠢欲动的吃惊样,就知道赫连沐对毒房里的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赫连沐眼睛咕噜咕噜的来回转着,一刻都不离开屋子里的毒物,用不敢置信的口吻问绿野:“前辈,这些都是你收集来的吗?这些小可爱你都认识吗?”
对于赫连沐稚气的话语,绿野笑着点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把它们制成毒药。”
“感兴趣,绝对感兴趣。”赫连沐顿时从失去佟离的痛中活了过来,激动的连手都不知往哪安放。
也就在刚才,赫连沐才知自己之前懂得的制毒之术仅是皮毛。
“前辈,我拜您为师吧?您教我如何把它们做成毒药。”赫连沐向着绿野急切的恳求道。
“呵呵……拜师就不必了,你要真想学,有空可以过来我这,我教你便是。”绿野难得像今日这般兴致那么高昂。这丫头,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让自己见识到了多变的她。又哭又傻又笑的,谁家有这么个孩子,还真是不省心。
虽然绿野话是这么说,但赫连沐坚持要拜绿野为师。赫连沐也难得遇着一个让她有拜师冲动的人,自是不会轻易放弃。最终绿野被赫连沐纠缠的没办法,只能答应,但叩首之礼,说什么绿野都不愿接受。
赫连沐拜师成功,和新认的师父小聊了一会这间毒房里一些毒物的名称,兴高采烈的告别绿野回学院去了。
一路上,赫连沐喜不自胜,头一次未感受到寒冬的刺骨冰冷。
找了赫连沐几个时辰的郁涟乔这会见到她完好的回来,就差跪下谢天谢地了,他还真怕赫连沐想不开寻短见去了。
郁涟乔看着赫连沐面带微笑的走过来,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禁问道:“赫连,你这是去哪了?”
赫连沐心情大好的回道:“拜师去了。”说完,自顾自的沉浸在成功拜师的喜悦中,向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郁涟乔见赫连沐笑得这么张扬,发自肺腑的为她感到开心。一个多月了,久违的大笑,已经一个多月未曾从她脸上看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那道砍,赫连沐是过去了。
赫连沐其实在听了绿野安慰她的那番话之后,就决定要好好的活着,连带着生死未卜的佟离那份一起活下去。正如绿野所说,佟离也不会希望她像前些日子那般颓废的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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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里,除了时不时偷偷摸摸听院长讲课的那几个人,真正称得上学子的,除了赫连沐,清一色全是男子。幸而学堂里的赫连沐男儿装扮,与他们坐在一起上课也毫无违和感。
女子经商,在大行皇朝并不少见,但像赫连沐这般年纪轻轻而又有远见的商女,那绝对是凤毛麟角。
大行皇朝虽也有男尊女卑之分,但在大行商学院,学子是不分男女的。只要你能通过报名测试,就能在学院学习。
而夏序和晋默两个小少年,经常躲在角落里偷看莘莘学子听课。
其他女眷平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厢房,无聊的时候也会去藏书阁看看感兴趣的书,或是去学院外溜达溜达,欣赏周边的美景。
慈祥和蔼的院长一站在众学生面前开始讲课,俨然是孔老夫子附体,大道理滔滔不绝。
“我所授予你们的,只是在你们原先的经商学识上加以润色。而最主要的,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领悟能力。”院长说完,也不多说些啰里八嗦的废话,直奔主题,端正态度严肃的讲课。
院长的第一堂课,学生们都无比认真的听着。再加上院长描述事物绘声绘色的,举的例子也生动形象,他讲得头头是道,学生们也听得享受的很。于是,课堂上的时间便会转眼即逝。
“也就是说,想法很重要。都明白吗?”
“嗯。”
“不能单一的从一个角度看事物,要有发散性的思维。都能懂吗?”
“嗯。”每每对于院长的互动,众人都会齐声回应。
对于他们的学习态度,院长甚是欣慰的来回踱步,拿着戒尺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满意的捋着胡子点头肯定道:“嗯……孺子可教也……那么今天就先讲到这吧,放学。”
伴随着院长的这声响亮的“放学”,在座的学生们开始闹哄哄起来。
有人说“院长博学睿智,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记得那么多重要的知识。”有人说“院长的睿智是因为他年长,经受的事情比常人要多。”还有人笑言“院长是个左撇子,所以才那么聪明。”
听到这,傲娇的郁涟乔不禁勾起嘴角,这点他倒是认同。郁涟乔的聪慧是整个大行皇朝见证过的,他也曾是左撇子,不过后来被他娘硬是强逼着给改了。总之,郁涟乔觉得“院长的睿智跟他是左撇子还是挂钩的,有那么一丁点关系的。”
落零虽不怎么喜欢来商学院上学,之前也都是冲着赫连沐才兴致勃勃的,但她爹在她离家前也有特地吩咐过,要认认真真的听听院长讲的话。因为赫连沐,落零爽快的点头答应,而现在也因为赫连沐,她将她爹的话置若罔闻。
落零觉得赫连既然之前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她,那么估计也不会喜欢在学堂上见到她。
所以,落零就经常躲在学堂后面,偷偷摸摸的看赫连沐,见到赫连因为院长的言行举止发笑,她也会跟着心情大好,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
赫连沐并非想来见落零,她自知没脸去同落零说话。尽管梦里无数次的在落零面前忏悔哭诉,反反复复,同样的开始,却有不同的结局。有被原谅的,有拒绝被原谅的。赫连沐真的怕了,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她们还能是陌生人,而真像梦境中那样做了,她怕连陌生人都不是。
然而有时候,人就是爱想太多,若是赫连沐和落零,两人中任何一人先主动,那么早就不是目前这般尴尬两难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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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沐出了房门,散漫的在学院里走着,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不自知的走到了落零和落舟的住处。为了怕二人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过揪心,郁涟乔之前特地跟院长申请,将赫连沐的厢房换至离落零最远的那间。但无巧还真就不叫事,继奈何崖那天,就不曾见到过落零的赫连沐,今天就给她碰上了。
不过,落零这会正趴在落舟怀里,赫连沐见落零的身子一起一伏的抽动着,就知道落零是在哭泣。
赫连沐想着是遇上什么事了,才让一向坚强的落零都掉泪。赫连沐又想到目前的自己不能以好友的身份去刨根问底,多日不曾阴郁的赫连沐就这么站在角落里暗自抹泪。
当寂寞染上了伤感的底色,寒冬又怎耐得了沉默。谁的错,谁的过,浑浊了空气。寒风有点瑟,怎不惹人垂泪?
赫连沐只静站了一小会,收起抽泣的嘴角,默默转身离去。殊不知她刚刚潸然泪下的那一幕被正面向她的落舟尽收眼底。
今日的落零由于受了点风寒,人虚弱难受的同时,情绪也就容易受影响。之前在云陵,落零和佟离的各大病症全都是交给赫连沐解决的,把性命安心的交到赫连沐手上。落零这会生病了,还和赫连沐闹成这样,落零想到曾经要好的她们如今一句话都不讲,情绪更是不受控制,柔弱得看到放学回来的落舟直直的扑了上去,一句话也没说就埋首啜泣。
落舟刚开始还真被吓到了,这副模样,这么主动,于落零而言,那绝对是第一次。但落舟内心更多的存在,还是激动和喜悦。
落舟不善言辞,这落零比谁都清楚。所以落舟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让她一个人发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其实落舟本想开口询问落零突然这样的原因,但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赫连沐,他又沉默了。只是安安稳稳的圈住落零,不发一语,无声安慰。
直到赫连沐消失,落零渐渐止住了哭声,落舟才开口把适才他所看到的赫连沐暗自垂泪那幕全然告诉了落零。
尽管落舟近乎紧张而微微发颤的叙述并不怎么形象,更甚至是把赫连沐说成了那种娇滴滴乱抹鼻涕眼泪的小脏丫头。但落舟是想告诉落零,赫连沐也同她一样,尽管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关心她的,不然也不会来这看她,不会独自站在那黯然神伤。
听了落舟并不完美的安慰之后,落零心里暖暖的,风寒也似乎好了大半,虽不至于立马神清气爽,但晕胀一天的脑袋这会也已清醒的很。
知道她所在乎的人同样也在乎着她,落零很满足,尽管曾被不信任曾被深深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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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快点啊。”赫连浔一边焦急的催促着,一边拽着赫连沐的衣袖,拼命的拖着赫连沐往学堂跑去。
通常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赫连沐都是难得出几次房门的,但由于今年的特殊,她必须要顶着严寒去听课。
赫连沐是没有几堂课不迟到的,秉承着能多赖在床上一会儿是一会儿,人家去学堂都是悠闲的走过去的,而她都是健步如飞的跑过去的。
郁涟乔最开始还会等赫连沐一起去学堂,但后来和赫连沐一起被严夫子课后罚了几次,郁涟乔觉得学堂里得有个内应,专门负责给赫连沐找各种迟到的理由,于是郁涟乔就毅然决然的扛下了这个艰巨的使命。之后,郁涟乔不再等赫连沐,而是早早的候在学堂,同夫子或是院长解释赫连沐晚到的因由。一开始也还好,当然,时间一长,郁涟乔的谎言也没几次能被信服的。
被折腾几次后,赫连沐也终于开窍了,知道叫赫连浔督促她,这不就有了现在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浔……浔儿……你……你慢点……”赫连沐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两条腿不受控制的跟随着赫连浔的牵引向前迈着。
赫连浔哪给赫连沐休息的机会,再不快点,待会赫连沐又要被罚,回头来指不定还得怪她不尽责。
“咚咚咚……”
赫连沐赶到学堂时,学院的大钟刚好敲响。赫连沐暗叹,还好还好,没有晚到,不然又要被严夫子罚跪了。
严夫子可不似院长那么好说话,他为人刻板,中规中矩的,破坏了课堂规律,无论是谁,都得受罚。所以赫连沐特别重视,虽然受罚的大多不是她本人。
虽说赫连沐今日没晚到,但她也是伴随着响亮的钟鸣声踏进学堂的,免不了又要被严夫子数落几句:“赫连沐,你怎么冬天上学都跟逃命似的,也没人追杀你吧?”
赫连沐本就因刚才的死命奔跑心情不顺畅,这会还要忍受夫子的奚落,她嘴欠的立马回了句:“老夫子,真这样,我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严夫子气得想拍板,这么多年来,像赫连沐这般不敬重他的学子,他是从不曾见过。
似是看出了严夫子一触即发的怒火,郁涟乔赶紧插话缓和道:“夫子,她这天气能出门就算是对您老最大的尊重了。”
严夫子毕竟为人师表的,课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跟赫连沐一般计较。收拾好情绪,开始讲课。
“细节决定成败。”严夫子讲着道理,在赫连沐的位置旁来回踱步,时不时拿他那迷离的小眼睛瞟向一旁的赫连沐,“江湖人士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就是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但是在商言商,有时候细节就是关键。细节恰恰就成了商场上至关重要的那个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赫连沐总觉得夫子的这番话就是在针对她。
对于刻板到墨守成规的严夫子,赫连沐向来不怎么喜欢,他的课赫连沐也是爱听不听的,还时不时的在课堂上提一些连夫子也模棱两口的问题刻意刁难他。
对严夫子而言,赫连沐是个十足的坏学生,不遵守课堂纪律,还经常让他在众学子面前出糗。而对院长而言,赫连沐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商业奇才。提出的问题都表明她对他课上所说的话有思考过,而且能发人深省。虽说赫连沐那已成习惯的晚到也让他头疼不已。
赫连沐在院长的课上晚到,只需说一句“天冰寒,起不来”,院长就不会计较了,虽然无奈,但还会微笑着让她注意身子,有时会念叨“身子可是做任何事的本钱”之类的让人听了心暖的话。
想到夫子的小心眼,赫连沐故意趁他转身的时候,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郁涟乔看到赫连沐孩子气的举动,不忘让她收敛点。郁涟乔小声的靠向赫连沐,低语道:“赫连,你忘记上次夫子让你罚跪的事了吗?别到时候遭罪的又是我们。”
郁涟乔说完,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了下赫连沐左边的梅币庭。
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赫连沐光顾着想反驳郁涟乔,那张牙舞爪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被转身的夫子抓个正着。
毫无疑问,赫连沐又要举着书本在骄阳下罚跪。
在严夫子大声宣布放学后,郁涟乔梅币庭就凑过来,问赫连沐要不要代她受罚,毕竟她那柔弱娇贵的小身板,他们可不忍心让她顶着书本在太阳下晒几个时辰。
这件事情上,郁涟乔难得不对梅币庭抱有敌意。受罚这种事,有个伴郁涟乔自是巴不得。
“这次不用你们替我受罚,刚好今儿个天气好,我正想出来晒晒我这惰怠的身子呢。”像是故意说给还没有踏出学堂的严夫子听,赫连沐高声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见到夫子头也不回的不搭理她,赫连沐无趣的低咒了声“顽固的臭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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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刻板的严夫子,学生们更喜欢听字字珠玑的院长讲课,如果夫子课堂上所讲的话是催眠曲,那么院长的话就是亢奋曲。
“一成不变的东西,谁也不能保证它能永远不衰退。人们对新鲜事物始终抱有好奇心。”院长摇头晃脑的给学生们讲着课,学生们也摇头晃脑的听院长讲大道理。
看到学生们都沉浸在他的语言中,院长也不去责怪他们模仿他,反而更是起劲的说道:“也就是说创造性思维很重要。出奇制胜一直都是商场上的一*宝。”
院长课堂上的话也并不少,但基本上没有学生会嫌他聒噪嫌他烦,反而很享受课堂上的时光。
又快到放学的时刻,院长总会在这时候来个反话,但却是极为有理的话:“话虽如此,但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另一条出路,经商的道路上也不能只有一条直达方向的路。那样即便前方的路被堵死了,你也不至于满盘皆输。有备无患是最稳妥的。”
大多学生都赞同的颌首,院长的话很受用,他们自然要全盘接受。
学院里的人大多都是知晓赫连沐女子身份的,院长更是不例外。
随着气候的转暖,春天的即将到来,某些个学生春心萌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在院长的课堂上公然无视他手里的戒尺,那也是勇气可嘉。
越接近放学的时辰,学生们的精神就越难以集中。院长看着赫连沐周围的几个学生,一个个都盯着赫连沐忘神的发愣,不禁故作咳嗽道:“我所说的,仅适用于赚钱的范围内。感情的事,不在我的考虑之列,所以我说的话不要在感情上随便套用。不然,追不到媳妇可别到时候来怪我。”
院长说完,留下一头雾水的大帮人,笑着拿起书本走了。
被院长一语道破,那些个偷看赫连沐的男子都不好意思的低头挠首。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赫连沐迷得神魂颠倒的郁涟乔与梅币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