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声嘤咛抑制不住的溢出口中,楚云轻生生的将手指甲卡进了手心之中,泠泠的汗意从侧脸滑下,她体内的燥热更甚一分。
四周是百花齐放的大红帷帐,鲜红刺目的颜色此时在她眼里竟有些不够真切,她猛的一提内劲想要抑制住心中潮涌而上的悸动,却只能引得胸口疼痛更甚。
这一方小室似乎是楚慕非在这城中的落脚处,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楚裕给她的汤里面竟然下了东西,楚云轻的双眸紧紧的一闭,喉头一股子腥甜散了开来。
“踏”的一声,楚云轻眉头一挑,不知是谁的脚步声似乎正在向着她的方向走来,她微微的靠近了身后的墙壁,从头间拔下一物藏在了袖口中。
“谁!”
不知何时,她的声音已经含上了几分暗哑,原本想表现的警告意味也弱了几分,然而床帏之外的人还是停住了脚步,楚云轻极力的想要维持神思清明,然而便是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睛,还是连落在床帏上的暗影都看不清楚。
室内似乎陷入了一片静默,楚云轻拼命忍住的粗重呼吸渐渐的有了回升之势,她只觉得中衣已然湿透,黏黏糊糊的贴在自己身上难受的厉害,下意识的,她的手移向了自己的腰带,便是那么轻轻一挑,胸口的紧闷燥热之感便消了几分,继而,肩头的一片雪白便露了出来。
许是忽然侵入的寒意让她回复了几分清明,楚云轻整个人猛的一震,双手快速的掩好胸前衣襟,拉起手边的锦被将自己整个的裹了起来。
一阵阵的陌生情潮几乎要席卷她的全部神思,她握了握袖子里的物件,紧紧地咬住了下唇,那是一只墨玉的朱钗,隐在发间甚至看不住其形貌来,然而这个却是她给他的,那夜他为她绾发,神情温柔的好似还在她的眼前一般。
想到那人,楚云轻只觉得心中仿若有万只蚂蚁在啃咬自己,双腿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了一起,她的双眼媚色如斯,一睁眼,眼前竟有一袭黑袍落地。
萧澈?!
心中的喜意只有一瞬,当即便有更大的冷意袭来,不是他!
这药竟然让她现了幻象,余下的情形她已经了然,双眸微睁之时那混沌之中忽然有一丝寒光闪过,只见她隐在袖中的手忽而一转,直直的刺向了自己另一只手臂!
巨大的疼痛几乎让她眼前一黑,她咬紧下唇,一丝闷哼被她生生吞入了腹中。
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散了开来,楚云轻嗅着自己血的味道,眉眼之间竟有一众轻松的感觉。
“唰”的一声,大红的床帏被掀了开来,楚慕非眸光沉暗的看着床上的楚云轻,她衣衫微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却紧紧的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看到他的出现浑身一缩,眸子里根本带不出一分怒意来。
血腥味弥散,楚慕非的眸光在她周身逡巡一圈,忽而欲倾身上前――
“滚!”
仿佛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从唇齿之间迸出这一个字,楚云轻戒备的抓紧了身前的被褥,牙齿深深的刻进了自己的下唇。
楚慕非的手一顿,看向她迷蒙的眸子,下一瞬,他的手毫不迟疑的伸向了她身上的锦被。
感觉到锦被离了身,楚云轻眸光一动,她手指朱钗指向楚慕非,“滚开!”
楚慕非不为所动,眸光却是落在了她的手臂之上,“你受伤了。”
楚云轻嘴角一勾,此刻的她已经被那药力侵蚀的不成样子,此刻却是露出一丝讽笑,“你信不信,你若,再上前一步――”
楚慕非似乎被她的笑意刺到了,此时眸光一沉快速上前一步,一手抓住她受伤的手腕另一手双指一并便要点下去。
楚云轻笑意渐大,似乎是在嘲笑楚慕非的不自量力,举手便朝着他的脖颈扎了下去,眼见得那朱钗来势汹汹,楚慕非侧身一让,连退两步。
“滚!”
似乎又有一阵潮涌袭上,楚云轻双拳一紧,侧身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她挥起手中的朱钗,没有一点迟疑的向着自己的手臂再轧一下,血流涌出,换回她的一时清明。
楚慕非眸光深沉的不成样子,她的情动,她的挣扎,她的坚定和狠厉此时此刻都在他的面前无数倍的放大,他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一动,再也不忍上前一步。
楚裕站在门外,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庭院里幽暗的一切,这般行事本不是他所想要的,然而为了自家主子,他别无选择!
自家主子早就知道楚云轻便是那个阴时阴年出生的女子,却时时不肯用一点手段,眼见得蛊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他必然要为自己的主子多做考量。
月色已经偏了西,他回头看一眼一点动静也无的内室,心中沉沉一叹。
布置清雅的庭院之内忽而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楚裕的眉间浮起一抹沉色,快步的向着来人迎了上去。
“发生了何事?”
来人一身夜行衣,眼见得是刚从外面回来,此时双手一抱拳,“江上传来的消息,各路水府巡按都出动了不小的力量在各个港口排查,我们的人只要是出现的基本上都被带走了,公子这么些年在江上建立势力,这一次,都算是完了。”
楚裕眉头一紧,“反正以后天高水远的也用不上了,江上的乱子我们暂且不管,覃城可有消息?”
来人眉头微动,“我们的人有守在覃城的,现在还没有来报,想来陆路上还是安全的。”
楚裕点点头,“你下去吧,安排好接下来的车马事宜,明日一早公子就启程,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沧江渡口了,路上万万耽误不得。”
“属下明白。”
看着来人回身远去,楚裕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只要没有追上陆路想来便是安全的,只要走陆路到了沧江渡口必然就万无一失。
“吱呀”一声,楚裕背脊一直,只觉得一道夹杂着寒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沉沉一叹,转身跪在了当场,“请主子责罚。”
楚慕非看着楚裕的身影没有说话,良久,他挥了挥手,“起来吧。”
楚裕起身,却见楚慕非衣襟之前沾染了些许的鲜红,他眸光一变,“主子!”
楚慕非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他淡淡留下一句话,“这是她的血,让疏影送解药吧,两个时辰之后出发。”
楚裕一怔,叹一声,“是。”
楚云轻的手臂上仍然钉着一直黑玉朱钗,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臂留下,此时已经结成了暗红的痂,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呼吸声几乎已经低不可闻,双眸紧闭之时纤细的身量却在微微颤抖。
疏影捧着个小玉瓶急急进了屋,看见楚云轻这般模样免不得失声惊呼,她走上前来,在看到她触目惊心的手臂之时声音里微微有些哽咽,“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小姐,您张张嘴,吃了药就没事了。”
“小姐,您受伤了,奴婢求您,您松松手吧――”
楚云轻好似有了一丝反应,她拔出那黑玉朱钗放进自己的袖口,张开嘴吞下了疏影喂给她的数粒药丸,再由着疏影为她打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当一切收拾完毕,疏影嗫喏着问她,“小姐,您的衣服都脏了,疏影给您换一换吧?”
楚云轻微微的转了身面朝里,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不愿搭理她,疏影见此只好眸光一沉退了出去。
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刹,楚云轻微微的睁了睁眼,只见那原本如玉的墨瞳之中,正有一丝猩红光彩闪动。
――
黎明前的黑暗沉沉的压向大地,一行快马在洛城的城门之下勒马停步,守城的侍卫们从美梦中转醒便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叫门之声,不由得怒从心起,“时辰未到,城门不开,哪个不长眼的扰了大爷的好梦!”
话音刚落,一阵破风声直接袭向了说话者的耳朵,只听得那人一声哀呼,捧着脑袋睡倒在了地上。
旁里的侍卫见此变故不由得大惊,脑袋刚伸出城楼便听见一声分明极低却有清晰的落尽耳里的话,几个小侍卫即便色变,也顾不得同伴受了伤,转身快步走下城楼开了城门。
轰然一声城门大开,一行轻骑快速入城,几个侍卫本来冷汗淋漓的等着获罪受罚,却没有想到那些人一去不回头,这不禁让他们好松了一口气,他们举目望去,只见的一墨黑的背影带着凌人的寒意让他们不敢直视。
这一行轻骑进了洛城并没有直上府衙,而是到了洛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市,此刻正是这个城市最为安静的时刻,蹄声炸响之时,街边的一座楼宇忽然亮起了大灯,萧澈下马之时那楼门已经从里向外打了开来,几个青衣侍者正站在那里。
“恭迎主上!”
萧澈大手一挥,点点头道,“如何?”
当头一人闻立即上前一步,“灵雕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有相引之物。”
萧澈落座在主位,眸光一动,“早就听闻洛城堂口的兄弟有这样一件宝物,只是你说的相引之物是什么?”
“这灵雕感官极为灵敏,只要有要找那人的一件随身之物,只要她没有下水,貂儿都可以寻着那味道找到那人的居所。”
灵貂怕水,这也是萧澈现在来寻这个小东西的原因所在,只要楚慕非一行上了岸,定然逃不出他的手掌。
只是那随身之物――
萧澈沉眸想了想,从袖口之中拿出一枚物事,旁里的人定睛看去,只见竟是一支星形的骨针。或许没有人知道,这枚骨针正是西凉人的手笔,曾经深入到她的身体之中,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青衣人看着他拿出此物,便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唤出现,正是传说之中的灵貂。
青衣人接过那骨针放在了灵貂的眼前,那貂儿当即变得微微兴奋了起来,两只小爪子将那骨针按在爪下,一下下的想要将其拨弄个转儿。
青衣人轻抚它的绒毛两下,那貂儿好似得了令一般的浑身一抖,青衣人嘴角一勾将其放在地上,只听得“咻”的一声,雪白的貂儿便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萧澈眸光一寒,“跟上!”
――
当第一抹晨光落在洛城的街市之时萧澈的人马已经四散在了整个城池之中,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正有无数的人因为想要窥视他的一举一动而身首异处,萧澈的杀令从来不多,这一次却是没有犹豫的,除了杀,还是杀。
不论是别国奸细,还是伤她的人,都该死。
“王爷!有线索了!”
子寒御马而来,面上带着这么多日来少有的亮色,萧澈眸光一暗,长鞭一挥,跟在了子寒之后。
萧澈面色沉暗,他没有想着能马上找到她,即便是人去楼空,只要知道她尚且安好,他心中也未稍安一分,在这个清晨的街市中兜兜转转,最后终于在一间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民院之前停下,门口早有自己的人马立在那里,萧澈跃下马来快步进门。
子墨等在当下,看萧澈来了当即迎了上来,“王爷,这边。”
萧澈绕过一道回廊,通过一道月亮门,便看到了貂儿正在青衣人的手中掉的欢快,青衣人向他点点头,“就在这里。”
萧澈双拳微紧,上前推门而入。
一走进这间屋子,萧澈的眉头便是不可察的一皱,他左右看看屋子里的摆设,绕过那屏风,直接往内室而去。
其他人没有他的命令不敢进去,只有子墨和子寒跟在他身后负责戒备之责,此时也都跟着萧澈左右查看。
在那珠帘之后,便是那张床榻,萧澈眸光一深,大步走了过去,而子寒和子墨则都停在了珠帘之外。
床上的锦被此时已经被拜访整齐,萧澈坐在床边,大手在其上拂过,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眼眸又深了一分,他左右看看,心想着他们或许是再次停了不长的时间,他需得赶快赶上去,也许下一个城池便能被他追上。
然而他刚刚起身的步子却是顿了一下,他像是有所感应的回身,身手掀开了那层层凉被。
陡然间,那如墨的眸子变得森寒无比,印着青花的床榻上此刻正有一抹鲜艳的红,他将那锦被打开,只见那被单上竟然也沾染的有,这血色他熟悉之际,虽然现在已经凉透,几乎连血腥味都消散了个干净,但是他知道,这血,是她的!
前所未有的撕裂之感在他的五脏六腑散开,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疼痛,只是觉得浑身的劲力都砰然一碎,让他止不住的后退一步,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子墨和子寒站在外面只看得自家王爷身形一乱,两人互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此时有一青衣人进了门来,在子墨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子墨点点头掀开珠帘走了进去,“王爷,这里留下的那人寻死不成,现在已经招了,昨晚有两辆马车在这里停留了三个时辰,最后往城南而去。”
萧澈回头,眸子里似乎含着毁天灭地的怒气,他点点头欲转身而走,眸光却是在床头的枕头边一顿。
子墨进门便看到了床上的血迹,当即心中一震,心中想着那个白衣的清泠女子竟留了这么多的血不由得也握紧了双拳,此时此刻他自然知道自家王爷心中的惊疼,他看到自家王爷走到那床头一则,俯身捻弄了个什么,起身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萧澈看着手中的药丸,低声一喝,“青衣,你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人便进了门,萧澈往外走了几步,将手中药丸交给那人,问,“这是何物?”
青衣人将药丸放在鼻尖嗅了一嗅,眸色微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待萧澈的眸光一寒,他才沉声回禀,“主上,这是合欢散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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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终于快要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