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单骑入京合围兵链良禽择木各奔前程
林睿的一把刀着实吓狠了荣伯府,可不等一家子回过神来,王家那边又提出:现在京城不定,巧姐儿的周岁宴,最好等到太上皇的寿宴之后再办,以免有不恭之嫌。
这小姑娘的周岁就是那个日子,七月初七,怎么能拖?再说,请帖都发出去了,忽然改了,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可现在,王家的腰板儿最硬,荣伯府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总归也不是第一次做笑柄,很多事,习惯了也没什么;可贾府众主子又想不明白了,虽说那是巧姐儿的周岁宴,可打得旗号是王子腾,荣伯府丢脸,王家不也跟着丢脸?
――王子腾还真是被逼的。
说是九省都检点,可是九城兵马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林睿一回来,毫不客气的,又把侍卫司要了回去;肃王过两日也要回来了,有这么个“他山之石”,看样子他还得分出去两个司。更别说,最靠近皇宫的那几个司的兵马,都是皇帝或者太上皇的心腹,眼高于顶,若真出了事,一准勤王去了,等他发令,黄花菜都凉了。
荣伯府的“满月宴”是个馊主意,可在王子腾看来,不失为一个拉拢人脉的好法子,总归不是自己起的宴,借东风,谁不乐意。谁晓得,京城真的吓怕了,不熟的自然不来,熟悉的那边,保龄侯府和忠靖侯府居然都拒了!
仔仔细细问了闺女王熙凤,得知“抄检大观园”,王子腾总算明白了为何史家和林家都如此不给面子,为何皇帝会重罚贾家――根本不是为了“孽障”贾宝玉,顿时气得肝儿疼,就没见过这么自挖墙脚自毁长城的!
妹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咬牙切齿着,王子腾也扫了亲戚的面子:这什么周岁宴,要不,给我拖,要不,别找我!
因此,荣伯府既“逆子”、“改名”之后,又上了京城流言蜚语的榜首,因为他们家的小姐一年要过两个生日。
不过,这流言也没风传多久,因为另一位话题人物,肃王,及时的回京。
肃王云征督兵南疆,比在东海的林睿远了不少,又过了好几日方才赶到京城。风尘仆仆,黑衣黑马,顶着七月流火,分明是一身的肃杀。
别说守城兵丁,连前来“迎驾”的周家人都吓了一跳:肃王竟然是单骑入京!
这些年,自家那从来不着调的皇贵太妃没少给肃王殿下惹麻烦。宫权伴着干政的人脉,皆是太上皇给的,左丞相周禀肃依然是外臣,即使再心焦,也无法阻止太上皇放任妹妹往越发栽歪的道上走。
还是那句话,皇帝防备周家,太上皇更是“远交近攻”,远远地拉着肃王这个手握重权的儿子,却又对身在京城的周家多方提防。是以,整整三年,周禀肃任由女儿周贵妃被幽禁宫中,从未想过营救,而是全力支援着肃王。
现在太上皇越发年老,皇权的“和平过渡”越发的明显,这种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不再是根基不稳的新帝背后的林家,而变成了他们周家。
造成如此局面的,与其说是皇帝五弟,还不如说是他们的“好父皇”。云征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饱经风霜的城门,心里嘲讽――如此,这里,还够不上玄武门。
得知云征单骑入京,云朔冷笑:“兄长是担心朕给他来一出荆州之宴么!”
皇帝大舅子一向喜欢绕,大概是蛰伏久了养出的不好好说话的怪毛病。林睿权当没听见,他只是负责将那份所谓的“南疆布军图”呈给皇帝,不确定这里头到底掺了多少水分,但大体看得清晰:云征在回京之前,将南疆驻军分呈链状,围绕南疆几处险要之地,进可攻,退可守。
还是留了一分余地,没有布下“进可造反,退可出疆”的必有一战的死局。这个阵法,只意在围锁――就如,抗倭的海军明知倭寇背后有扶桑势力在操纵,又不得轻易以国之名义开战,便常常采取此法:派出海船占据扶桑几个出海口的险要位置,并不交火,仅仅堵死你,憋屈死你。
“父皇”寿宴在即,逼反手握朝中近半兵马的兄长,气死那老头儿――天下大乱,实在得不偿失,朕肩负千乘江山,不是随便哭闹打架的小孩子。
因此,云朔干脆将“正事”撂下,拐弯抹角找别的路子舒缓心情:“朕本打算趁着父皇的寿宴大赦天下,不过,仔细考虑,父皇并不是整寿,故作隆重,恐折了寿数。”无法深追扶桑贡品之事,只能治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如此还是别赦了,免得皇贵太妃娘娘差点捅破天却得不到一点儿教训,下次继续自以为是地犯蠢。
林睿收回布军图,面无表情,只是在心里计算,若真要打这一仗,水军可以从河道之中突围,但所付出的代价必然十分惨重。
云朔顿了顿,忽然又笑着岔到了另一件事上:“朕记得,当年朕刚到水军之中,你便与朕提出:要平海事,必得先定海疆。”
林睿不语,云朔继续道: “你当年与朕言,明确定下属我方的海域,划明界限,令行禁止。”明确了界限,只要敢来便打回去,如此既不失国威,又紧紧握着义理,免得明明是“反击”,到别人嘴里倒闹成了“侵略”。
“可是,闹不清楚的,又何止是海疆!现在,不管是对着倭寇还是对着那帮南蛮,很多时候,朝廷打也不是,忍也不是,因为出了事根本闹不明白是谁的地盘,属谁的责任,时间都耗在扯皮上头了!”云朔冷言,“朝廷重礼,却奈何不了不讲理的!”
林睿明了云朔之意,前些年,朝廷里帝党与太上皇党斗争不休,朝廷忙着内耗,顾不上解决这些外患;拖到了现在,太上皇终于渐渐服老,肃王刚硬,但也并非不明大义之人,不会轻举妄动,是以,疆域问题终于迎来了解决的契机。
“朕打算把这件事交由你――还有云涯。”云朔淡淡道,“云涯年轻,但十分聪慧,更难得的是心性坚忍,朕相信,他可以担此大任。”
――悯恭郡王,大皇子的庶长子。
林霁风传来的信中明确提到,云朔拉拢了云涯,不明就里地很是照顾。可由林睿看来,如此绝非“照顾”,过早地将如此重担压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不是想借机要他的命,就是所图、甚远。
“往大了说,这可是‘万事难得之功业’;不过朕想的没那么远,就如你当初与朕说的一般,只是不想打个仗――都这么憋屈。”
国权在上,不可短视为皇权之争。林睿跪下,郑重诺言:“必不负陛下重托。”
云涯本想找机会向皇帝请一个外放的差事,可没成想摊上了这“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的重任。身为皇族男子,自当心系天下,天降大任,断没有推诿的道理。
因此,云涯只能苦笑,自嘲:定疆域之事,兵部尚书林睿不可或缺,管着与外族往来的鸿胪寺自然也跑不掉,更别说林霁风本身管的便是南疆那那片儿的“仪制”。自己越是不想沾上林家,越是,被紧紧黏在了一起。
好在,定疆域任重道远,当务之急是办好太上皇的寿宴。虽然没有大赦天下,可寿宴上的几道圣旨,也牵着半个京城的心脉。
第一,按照本朝皇子“分封而不袭土,列爵而不临民”的祖制,六皇子云诺被封为旭王,于宫外修建府邸,准备择吉日搬出皇宫,开府自住。因为旭王年幼,且新近丧母,暂不定婚事。
第二,大公主云弄月指婚于将军崔应明,同样修建公主府,三月后择吉日完婚。大公主极受宠爱,准驸马被授予侯爵之位,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准驸马从将官变成了勋官,再无领兵之日。
第三,各地分送来奇珍异宝祝贺万寿,太上皇念臣子辛劳,将不少贡品赐予有功之臣,得了赏露了脸面的,又何止一个两个,各个都称赞皇家厚道,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
不管这个金秋是否多事儿,皇家表了个高兴的态度,连带着大臣也逐渐高兴起来,借着这“东风”,荣伯府这周岁宴总算是办了起来,巧姐儿终于如愿地长大了一岁。
林府早已送过“礼”,史侯两府同样权当不知道。只是这次终于漏了消息,原来史侯府早已决定结交更可靠的盟友,是巧合也是幸运,往上追溯家谱,史侯府与当下风头正盛的史昭仪家竟然是同宗!
早年皆漂泊,保龄侯府发迹于军功,史昭仪家也是那时渐渐兴起书香之风,能吃饱饭方才能想着供奉宗祠,方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缘分竟然是这般的奇妙。
本就是后宫颜色最好的嫔妃,又有太皇太后的看重,可不比荣伯府那个跟太监传绯闻的贤妃可靠的多,保龄侯与忠靖侯自然乐得与清贵之家结交;而史昭仪这边,虽然清贵,毕竟没什么权势,与军功更是无缘,两位史侯虽无实职,积威尤在,侯府嫡长女史湘云又与小将卫若兰订了亲,将来或更有出息,一层层的亲戚,一点点的势力,可不都是这么拉的么。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各有奔头,那还何苦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因此,荣伯府只得无奈着解决一些“遗留”之事,譬如让府里的几个姑娘都入寺庙,许愿祈福,显个孝心和规矩,“抄检大观园”那事遗害不小,只得尽力弥补;不过,去了四个,只回来三个,迎探惜自不必说,贾素瑶却留在了寺庙里头,因为“甄英莲”是甄家之女,因为自己“告御状”,害得甄家险些灭族,是为大不孝,再无颜留于尘世,自请入寺庙,一辈子青灯古佛,诵经赎罪。
若留个“奴隶”姑娘在家,甄府姑娘嫁不出去,贾府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王家埋怨着,贾家忙碌着,可两家似乎都忘了一件事:贾史王薛,最后这“丰年好大雪”,似乎也没露面。
――得仔细琢磨,才能想起来,不是薛家甩了脸子;而是,荣伯府的请帖,压根就不会送到“商家”里头去。
又有谁还记得,薛家的当家主母,同样姓王;府里头,宝钗捧着一本佛经仔细看,似乎根本没听见外头夏金桂与宝蟾等人噼里啪啦的牌九吆喝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完结,撒花~~
明天开第三卷,“政事情事,有心黄泉瞻旧事;疾风流风,何妨嫁杏付东风”~
有名无实的嫡长女啊,云妹妹挺住!
家道中落,寒雪连江的宝姐姐,振作!
还有善良可爱的小黛玉,小心,且莫忘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