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密林刺杀目标明确篝火伏矾殃及无辜
女孩子那边笑笑闹闹,好不欢快,湘云快手快脚,兼有弄月指手画脚,不一会儿,熊熊的篝火便燃起,上架着油光闪亮的各式野味,塞进香料,又抹上蜂蜜,当真香气扑鼻,十分诱人;烤野味的不仅是他们,许多小姑娘也带了各式猎物回来,志得意满,开怀享用。
不一会儿,闺秀那边便染了满满的油香味儿,谁都不客气,上火烤,上手拿,吃的是狼吞虎咽,却依旧自认为留的是绣口锦心。
林霁风远远看了自家妹妹好久,方才回到狩猎区,暗自发笑;萧若繁过来,碰碰他的肩,笑问:“怎么,不送点猎物给林姑娘她们?”
“啊,我的这些根本不能吃。”林霁风甩了甩手里肥嘟嘟的大白兔——那兔子还是活物,就是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目光呆滞,四肢僵直,毛团尾巴硬得像个瓷球儿,全身只有两只长耳朵偶尔颤颤,好不可怜。
太医院混出来的都是一双毒眼,萧若繁抽抽嘴角,却不忍直视:“你给下了药?”连兔子都不放过,何等的……让人眼瞎。
“一点麻沸散而死,死不了的。”林霁风小心地将兔子塞进马后的笼子里头,拍了拍,“我小叔带给我那几只兔子实在太小了,带这只回去串串种。”
可是,跟那肥兔子对视一会儿,林霁风又纠结:“体型差这么大,配种有困难吧……”
“咳咳……”传来几声隐晦而无奈的咳嗽,林霁风狐疑地抬头,发现不仅是萧若繁抬袖子掩笑,连水溶都是一副要笑不笑的作怪模样。
“你俩想到什么了?我说的是兔子!别那么龌蹉。”你们别老盯着过来拿酱料的卫若兰看!
“这话由你来说,自然是别有一番意味。”水溶将一只獐子绑上马,意味深长,“毕竟,当年的林家可一直以男子晚婚、女子晚嫁闻名于京城;如今更是,你叔叔年近三十方才娶亲,你也早已及冠,却丝毫没有娶妻之意。”
这绝对是对自己那两包桂皮八角小茴香的报复!萧若繁也在这里,林霁风自然是不能分辨,只能憋屈地任他揶揄,随口顶一句:“别忘了,你比我还年长几岁。”北静王妃还在云朵上头飘呢,这辈子能不能落到地,还得看超凡脱俗的水溶殿下到底会不会“接地气”——看情况,悬得很。
水溶微笑:“我不娶,与你不娶的缘由,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
……不是说不过,只是说不得。幸亏,萧若繁及时转移话题,同样隐含深意:“你这哥哥不娶,妹妹也嫁不得,真是让人……无计可施啊。”
“早告诉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林霁风扫他一眼,又瞧了瞧女孩子那头,忽然促狭发笑,“你今天似乎一直没什么精神,该不会,看到公主殿下要嫁给别人,心里不舒服吧。”
萧若繁的马后还是空空的,作为一个承袭侯爵的贵公子,骑射马术确实比不上擅武的水溶和从小漂泊的林霁风,可到现在一无所获,也着实不该了点儿。
萧若繁确实有点儿累,揉了揉眉心,依旧是淡然的温和:“若说心中毫无芥蒂,那是自欺欺人;不过,这与男女情爱无关。”
也是,摊上这种破事儿,是个男人都会有点儿憋闷。林霁风叹了口气,也不多说,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那个是哪家的公子?身手不错,人缘更不错。”
一个魁梧的青年俊秀,猎了满满的猎物,众星捧月般的被一堆人围在中间,爽朗大笑。围场上第一看得便是身手,这青年显然获得了不少人由衷的钦佩。
萧若繁不由皱眉:“神武将军冯唐的儿子,冯紫英;他曾打伤了仇太尉的儿子,那日太医院人手不够,禁军便请我去验伤。”
水溶很感兴趣:“伤得如何?”
萧若繁摇了摇头,面色更沉:“我刚背上药箱,太皇太后便派人宣我。”其实根本没事,他被羁在外厅灌了三杯茶,方才后知后觉:宁康宫的主人只是不愿让他蹚这趟浑水。
看来太皇太后也“嫌弃”着冯家,而且连人家的儿子都一块儿嫌弃了,真是、诡异。
水溶轻笑一声:“我曾依稀听父王提起,冯家与太皇太后……似有龃龉。”见另两人都看过来,水溶耸了耸肩,无奈表态,“只是那时我正年幼,又贪玩,懒得听教训,实在不记得更多了。”
既然宫里的贵人嫌弃着冯家,那还是远着点儿为好。三人对视,达成共识,都策马向另一边跑去,已近黄昏,夕阳从疏密交错的林荫间散射地面,星星点点。
三人晃晃悠悠地在树林里头找猎物,林霁风还没放弃串种儿的“邪念”,拿刀把箭头削钝,又沾得满满的麻沸散,卯足了劲儿要找略微苗条些的的肉兔子,水溶依旧随性更随缘,萧若繁么……总归一天下来不能空手而归。
秋高气爽,清风徐徐,正是惬意之时,却有危机暗伏。“吱呀”一声,似有树枝断落,随后便是凌厉的破空声——“小心!”
还是水溶机敏,及时大喝提醒,林霁风与萧若繁反射性地往两侧树后避让,只见千钧一发之间,一枚利箭擦过两人之间,深深扎进了泥土。
——难道是肃王或者冯家想要他的命?
林霁风正如是想着,另一枚箭已然追到,离他有三尺远,却堪堪擦过了萧若繁的衣襟,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
——目标,居然是萧若繁!
一个“致仕”的太医能得罪谁?情况容不得他们多想,更多的冷箭袭来,水溶只能边避便档下一些,显然对方不止设置了一个弓箭手,而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萧若繁的命。
周围没有侍卫,他们正是逆风,药粉也不可撒,骑马冲出去实在太冒险——萧若繁脸色惨白,按着伤处,忍着疼,忽然低声急问:“带硫磺或磷粉了没?”
麻沸散都带了,引火的玩意儿当然不会少。林霁风会意,水溶也明了地以弓箭吸引对方注意力——不一会儿,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一匹高头大马拖着熊熊燃烧的马尾,直直冲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走!”冷箭滞住,对方的阵脚显然被打乱,机不可失,林霁风揪住另一匹受惊的马,水溶也背上萧若繁,压低身体,飞快地冲出了密林。
“叫太医,还有,去报给皇上!”围场里头出了刺客,一个侯爷受伤了,这可不是小事。侍卫们急匆匆地架着萧若繁往太医那里赶,萧侯爷被颠的晕头转向,都快吐了,不由撑着快断的气儿争取:“只是皮肉伤,我、我自己可以处理……”
另一个实质上的大夫,林家药铺的当家人,一巴掌把他拍回去:“你当你是猫啊,舔舔就行?更何况,猫也舔不到自己的肚皮!”
猎区一片闹哄哄,也影响了女孩子这里。湘云烤野味的手顿了顿,黛玉更是蹙眉:“公主,王爷,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儿。”
“谁受伤了吧?打猎,受伤是正常的。”弄月见惯了带血的事儿,不以为意,只是对着一个宫女挥挥手,“你去看看。”
宫女依言去了,剩下的人都盯着那边,各有心思,直到湘云大叫一声:“糟糕,肉烤糊了!”
刺鼻的焦糊味儿传开,湘云手忙脚乱地把肉拿下来,卫若兰在一旁帮她拆架子。这些兔子獐子都肥的很,以一个十四岁小姑娘的手劲儿,想把这些伴着铁叉子搬下来,实在困难了些。
可随着烤肉被取下,油香散去,大片烧焦的木炭暴露而出,黑漆漆的,焦糊更甚,黛玉蹙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糊味里头,还掺合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她从前常常喝的药的那股子独特的酸腥味儿。
云涯第一个发现黛玉不对劲儿:“林姑娘,你怎么了?”
黛玉也不确定,忐忑的很:“篝火下头……似乎有什么。”
黛玉刚想说“可能是我想多了”,云涯却已经顺手拿了把铁叉子,对着那石头围的火堆巴拉了起来,一层烧得黑漆漆的木炭,一层烧得通红的石头,又厚厚一层浮土,再往下,诡异的黄色露出,刺鼻的酸味袭来,云涯大惊:“这是——硫磺!”
众人皆惊,弄月反射性地跳了起来,还一把拉开了发呆的云诺;崔应明已经转身跑出几尺远,不是逃走,而是冲到了最近的吉祥缸处,取水!
“刺啦!”一桶冷水彻底浇灭了最后一丝儿火星,水渍缓缓蔓延,紧绷的气氛方才缓和了下来,云涯再次靠近,又拨了拨,黄色之下有个硬壳,壳子里头,竟然又拨出了一层轻薄的褐色。
黛玉顿时脸色惨白,她想起来,哥哥曾经开玩笑地告诉过她,引火的药有两种,黄色的那种拆开了还能吃,但是褐色的那种……是填在红衣大炮里头的!
这边这番闹腾,也吸引了旁边篝火堆几个贵妇,她们皆好奇地看过来,却忽略了身侧的火堆——兔腿的油花儿滴落篝火,燃起了一阵阵灵动却又诡异的“噼啪”声。
黛玉颤抖不断,不由想要提醒:“你们快灭去篝火——”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巨大的火焰被气浪腾起,瞬间吞没了周围的一切,猩红,吞噬。
爆炸的一瞬间,黛玉只觉自己被狠狠向后一拽,而后,整个人被锁进陌生的怀抱,被死死抱着,摁在地上,听得耳边霹雳般的炸响声,声如撕裂,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