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二哥那样的感觉，现在确实对莫言也有着，而且莫言给我的感觉似乎更强烈――我很信任他，信任到我愿意把自己的安全全部交付给他，只要有他在，我便不留一丝警惕……

　　 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就觉得他跟二哥相似，也许是因为两次都是他将我从危险边缘救回来，也许……因为他一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想得心里慢慢纠结起来。

　　 “虽然二哥他以后都不要香香姐再踏进洪青帮一步，是个令人伤心的结果……但现在香香姐你能再找到一个这样子的人，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阿糖在旁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甚至觉得，现在这样可能更好……”

　　 “……更好？”我怔了怔，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看你现在穿着的衣服我就明白了，那个人对你一定相当的好。”阿糖羡慕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从刚开始见面我就想说了……香香姐，你现在真的是穿得好贵气，全身上下都是我只能隔着橱窗看着的好衣服，而且你的言行举止都变了很多，象个体面家庭的千金大小姐似的……我猜，他一定是个背景不错的人吧？这样的人能够这样站在门外等你这么久，我觉得我实在已经无话可说了。连阿童他都不会做这种事，会觉得丢脸的呢！”

　　 我立时有种汗颜的感觉――阿糖她的确是观察得好细致，可是这里面的分析实在大有问题！我身上这身衣服和这个戒指不是门外站着的那个人给我的，而且莫言他也不是什么贵公子……

　　 可是不等我说话，这个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小女人又接着往下说她自己的话了――

　　 “这么多的蕾丝花边，连鞋子都是这么可爱的风格，这一定不是香香姐你自己挑的吧？依我看，这是他的喜好！香香姐，实话说，我第一次看到你迁就别人到这样的程度呢……以前连二哥叫你多穿牢靠一点的服装，你都是不以为然，他吼叫了好多次才教得你稍微听了话。我想，这一次，你自己也觉得，碰上真命天子了，对不岁？”

　　 看她那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真觉得自己猜到了全部似的，兴奋得不得了。

　　 我听得又好笑又好气――我才不是为了迁就别人，所以自愿去改变我穿衣风格的呢！

　　 我最初是别无选择，因为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是林晓风给添置好的，霸道的他从来就没给过我任何挑选的自由！不管我有多少不满，一来我总不可能不穿着衣服来跟他抗议，二来是我根本就没他那么好的口才，说不过他！

　　 在德国的期间，我更被迫要学着当一个淑女，也慢慢渲染了他们穿衣服的习惯，后来才终于不再抗拒。其实说得难听点，就是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被林晓风那只瘟神给慢慢养驯了……不过这种话说不出口吧，太丢脸了。

　　 算了！误会也不只是这一点两点……我实在没气跟她一一解释清楚了，她想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个幸福得掉渣的家伙，连别人的幸福也开始有空去关心了，毕竟是件好事。

　　 然而心念一动，我转而对她说：“那，你告诉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噫，讨厌……为什么问这个？”阿糖怔了怔，面上突地红了一片，“你问你自己就好了呀！”

　　 我汗颜地想着――我这不就是被你搞糊涂了么……你居然说我以前喜欢过二哥，现在喜欢着莫言！我被你说得连我自己怎么想的都搞不清楚了！

　　 于是怎么也不肯放过她：“我这不是问你的想法嘛！快说。阿糖，莫非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当年的威势毕竟还是有一点在，阿糖虽然不是很乐意地撅着嘴巴，但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耽着小脑袋一边想着一边回答――

　　 “我觉得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对我来说，我觉得阿童跟别的人不同，我喜欢看着他，不管他什么表情，什么心情……只要他高兴我就跟着也高兴了。而且他也给我最多的安全感，他讲的话也最可信，我只要在他的身边，就觉得很安心。我知道……这就是喜欢。”

　　 “只要他高兴你也会跟着高兴……”

　　 ――有这种事么？

　　 我不太敢置信地兀起眉，“这样的话，岂不是他难过你也跟着难过，他烦躁你也跟着烦躁了？”

　　 阿糖连连点头说：“就是这样的……如果阿童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也会跟着很担心……会想要替他分忧，为他做点什么。如果他病了，我会很着急，恨不得他能吃了仙丹马上就好了――总之，只要他过得好，我就觉得我自己也过得好了。”

　　 她的这一番表白可谓是淋漓尽致，连我听了之后也有点动容。

　　 可是，我不喜欢她说的那种“喜欢“。

　　 听起来很不好……被人牵着鼻子走，身不由己……也肯定很容易受伤。我的话，一定会讨厌那种感觉。

　　 心里有点酸，却慢慢地笑了起来：“阿糖，既然这样，你就更要加油了。你要让阿童过得开心，这样你自己也会跟着开心。”

　　 她笑面如花，眼睛都弯了起来――

　　 “谢谢香香姐，你也要加油哦！我们一起加油――守住喜欢的人，守住眼前的幸福。”

　　 我的心已经飘摇，只随便地敷衍了一句：“嗯……”

　　 自然，不说肯定，也不说否定，免得以后再翻帐我要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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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阿糖告别了之后，我走到莫言的面前，就直接要他帮我叫车载我回家。出来了这么久，林晓风的气该消了大半了……也是时侯该回去了。

　　 车子里，一片沉默，司机向来是不讲话的，而莫言则是没有公事便绝对不会胡乱开口的人。

　　 我一个人在后座默默地坐着，沉思。

　　 今天的阿糖可真是十足一个深陷情网的小姑娘，说的话连我都觉得心动。我想，如果阿童听到了这番话，恐怕比我要更感动不知多少倍。能有个人这么为自己着想，对他们这样孤独长大的孩子来说，就是一件很令人觉得满足的事情了吧？

　　 对我来说恐怕也是――

　　 这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中，我突然愣住了。

　　 心慢慢地沉下去……

　　 也许是的，我也是个孤独的孩子。虽然到了洪青帮之后我有了很多兄弟姐妹，可是因为我是个有家的孩子，我跟他们毕竟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在学校我也是跟别人都不一样的学生，在家里也跟爸妈不属于一个族群……似乎，我到了哪里都还是免不了这种孤身一人的状况。

　　 在林家呢？

　　 我默默地问自己――在林家，我还是这样孤独一人过着日子吗？

　　 似乎……很奇妙，好像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这种一直陪伴着我的孤独感了。

　　 如果跟林晓风不和，爷爷会帮着我；如果林晓风没空理我，莫言会陪我说话；还有外公外婆念着我，偶尔会托爷爷带个口信或者礼物给我；公司里的女职员们更是天天往我桌子上放小点心，帮我做事……

　　 我如今，其实过得相当好。

　　 至少，比我最初以为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其实说句老实话，甚至比我原来都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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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推开家门，发现厅里是一片黑。

　　 走上那个圆形的台阶，又发现林晓风的书房没有一如既往地透出暖和的灯光，倒是主卧室的门没有关好，斜着露出一道长长的光痕。看来他今天考完试，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不打算继续用功了。

　　 又或者……刚才被我气炸了，没心情了？

　　 我的心紧了紧，推门进去，唤了声：“晓风？”

　　 本以为他可能在书桌前坐着看书等我的，谁知他躺在床上，拉紧被子。

　　 我有点啼笑皆非――这家伙！睡觉了就别开着灯又开着门啊……不过他若睡了，我就甩难，林晓风这个人不计隔夜仇的，明天他肯定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正想要自己走去浴室洗澡了睡觉，却突然见他在床上动了一下――

　　 “……回来了？”

　　 被捂在被子里的声音，听起来闷气得很。而且，好奇怪……他的拖鞋竟随便乱仍在床边，他平常都会摆整齐了才睡觉的啊。

　　 “嗯……”我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应了一声，慢慢地走到床边，“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我还没睡。”他将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声音却还是有点迷糊。

　　 ――该不会是等着要继续教训我的吧？

　　 我心里冒冷汗，背着手站在床边，眼光却突然扫到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在灯光下拉出一片黑色的阴影。

　　 先是个药瓶，高高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杯，只剩了小半杯水。

　　 “怎么……晓风，你不舒服？”

　　 我很自然地，过去拿起那瓶子来看是什么药。可我还没看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林晓风已经伸手将瓶子一把抢了过去――

　　 “我没有不舒服，不要多管闲事，你快去洗澡睡觉。”

　　 等我回过神来，转头去看他，他竟已经躺回了床上，还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连被子也拉好，将那个瓶子都藏到被子底下去。

　　 怪了，我不就看看那是什么嘛――居然这样的态度对我！还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孩子似的，把东西藏到被子底下去……

　　 我挑起眉――好哇！你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看看你林晓风这闷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给我看看。”马上行动，动手扯他的被子。

　　 “你干嘛……”他当然拽住被子的另外一边，死也不肯放，“不要拽我的被子。”

　　 被子被我扯起一脚，露出他上半身来……我有点意外――这个家伙睡在床上，可怎么穿的竟不是睡衣，而是下午穿着的衬衫。连外面套着的毛衣也没拖……他这种连放衣服的地方都很讲究的人，怎么会这副样子就钻到被窝里去？

　　 不由得疑心更重了，将脚撑着床边，死命地拽：“我要看那个药瓶上写了什么。给我～放手！”

　　 也不知道是我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还是他突然没了力气，总之这被子突然地就轻了，而我一脚蹬开了大床，整个人随着尖叫声飞身往后倒去，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狠狠地骂：“你这不要命的死瘟神，谁让你突然放手啦？你是不是想要谋财害命啊你！”

　　 谁知，等我的视线再高过床沿，却看见林晓风竟然不只是穿着衬衫，根本就是进屋时的那套打扮，还弓着身子蜷成一团！

　　 他松开了被子，却没有赶紧爬起来看我摔得如何……我的心一凉，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了，赶紧过去扳了他的肩膀就问：“喂……晓风，晓风！你没事吧？你哪里不舒服？”

　　 他低低地一声不乐意地闷哼，却经不住我整个身体重量压上去他的肩膀，身子总算是折了过来，平躺在床上。

　　 我总算看到他的脸了……

　　 ――看得我的心一疼！

　　 俊朗的眉微微地蹙着，额角的发早就被汗水打湿了，面上血色全无，本来就白皙的脸如今显得更是苍白。他抿紧了嘴巴，静静躺着看我，面上有种隐忍的感觉，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我下意识地去找他刚刚要藏起来的药瓶，可是翻到手里却发现全是密密麻麻的外国字，我根本就读不懂，不由得急了，厉声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这副样子……告诉我，赶快告诉我！”

　　 狠狠地晃他的身体，整张床都被我弄得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没事……那是维生素片……”他的额角又渗出来大滴的汗，看得我都不忍心再看了，却居然还说出这么逞强的话来！

　　 我急了――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坦白！

　　 三下两下旋开那个药瓶的盖子――

　　 “是维生素片对吧，那我也可以吃的了对吧！我现在就全部吃到肚子里，看看到底有多补！”

　　 说完，我就仰了脖子，就要将那瓶药尽数倒进嘴里。

　　 “你……别！”

　　 林晓风冲上来抢我的瓶子，可我早有准备，护着瓶子就跳下了床，奔到距离他有一段距离，又将一大团里面的胶囊都倒到手心上，朝着已经窜起来跪在床上的他冷冷地笑――

　　 “抢什么抢！这维生素很贵么？你也忒小气了！我吃完了你再去买就好。”

　　 说完，就做出要将那一把药都塞进嘴里的样子！

　　 “别……你别吃，我告诉你！”

　　 期待的那个回答终于响了起来，我有一点得意地将手拿离了嘴巴，封到瓶子口上，“啪啦啪啦”地将胶囊都放了回去，讪笑地看着林晓风那张苍白的面孔――

　　 “那你说，你哪里不舒服？”

　　 他拧紧了眉毛，似乎很恼怒地看着我，却突然皱了脸，手伸到胸前，弓起了身子！

　　 “喂……！”我看他这样，立时慌了，扔了瓶子就赶紧冲上去搀起他，“晓风，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也被你弄成有事了！”他没好气骂着，身子却斜斜地往旁边歪倒在床上，蜷得更紧了，“这就是你对待病人的方式吗……？是不是嫌我还不够辛苦，还要让我再难受些？”

　　 “你不是说你没病吗？”我真是又好笑又好气，这个家伙讲什么理都是他的！

　　 可是，往下我就再没有说笑的心情了……因为林晓风他压着自己的胸口，好像真的很疼的样子！

　　 “喂……你是不是很疼？哪里疼……？”我俯身查看他的情况，可我又不是医生，除了知道他很痛苦，情况很严重之外，什么也看不懂。

　　 “我……胃有点痛……”他有点气若浮丝，“已经吃了药了，应该过会儿就没事了。你别担心。”

　　 “你吃了药多久了？怎么还这么疼？那个药不好用的话，我再替你拿别的药来啊……你还有什么别的药，晓风？”

　　 “没事的……那个药我一直在吃，很有效的……这次好像稍微严重了一点……不过应该……”

　　 “什么不过应该！”我看到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再也无法忍受，“我现在就下楼去找西凤，她马上就能给你找来大夫或者送你去医院，你在这里等一等！”

　　 “别去！”他一把拽住了就要下床去的我，面上露出隐约的恳求之色，“我不想要让爷爷知道我不舒服的事……不要去。”

　　 我急得咬牙切齿：“少在那儿再逞强了你！自己都什么样子了，还在念着不要让爷爷担心，万一你真出什么事了，爷爷就不只是担心，直接会伤心了！”

　　 也不顾上要怜惜病人，甩手就挣脱了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去，也不管他在我身后，怎样用力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找人来给他看病！

　　 下楼梯时我急了点，最后的几级没有踩好，立时滑了一下，一屁股做到楼梯上，脚踝还直接划到阶梯的边缘，火辣辣地疼。

　　 “好疼……”

　　 我才刚刚呻吟着爬起来，已经听到楼上的门被猛然摔开，林晓风的脸出现在栏杆的边缘――

　　 “香香，你没事吧？！”

　　 我吓了一跳――这家伙病了动作怎么还那么迅速？

　　 条件反射地指着他的鼻子就叫起来：“我没事！你这是干嘛……病人还乱跑！赶快给我回床上躺着去！”

　　 他欲言又止，面上尽是担忧的神色。我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想对他再说两句训话的，脑子里却空白一片，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才好。

　　 “……我去找西凤，你回去躺着，乖。”连自己都意外，到最后话终于说出口时，我的语气竟是半带着恳求的。

　　 林晓风看一眼就在身旁的楼梯口，似乎考虑了一瞬要不要顺着楼梯下来，却终于吁了口气，对我点了点头――

　　 “……小心点。”

　　 看着他慢慢地转过身子离开栏杆边……我的心里掠过一阵轻微的痉挛。

　　 顾不上再细想，赶紧转过身子，往大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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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黄色的灯光，映着透明的塑料袋子。

　　 那袋子上带着刻度，下面连着两根透明的管子。其中一根管子往下连着一个长型小泡，一滴滴地往下滴着。管子再往下继续延伸，就连到一根白皙的手臂上，贴着交叉的胶布，尽头是一根针管，插进肉里。

　　 视线游移，我顺着手臂往上，去看它主人的脸。

　　 眉若黛峰，眼若星辰，唇若粉樱……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几下，便是我喜欢听的那个声音响起――

　　 “有这么好看么？”

　　 我听得唇边下意识地浮起一丝笑：“第一次看人打点滴。”

　　 那张细致的脸上就此浮起了淡淡的红色：“……不要把我当成动物园的猴子来看。”

　　 “哪有，谁敢把林大少爷当成猴子。”我总算看到他的脸色是正常的了，心里宽了不少，面上的笑更深了。

　　 “不早了，你快睡觉去吧。”他不悦地抿紧了嘴巴。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抬眼问他：“不需要我照顾你？”

　　 “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我扁了扁嘴――真是的，只不过稍微比刚才好了点儿，就这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了。姐姐我叫来的大夫，你才有现在的舒服不是？按照你原来的逞强法，你现在不胃穿孔了才怪！

　　 “好……那就――晚安。”

　　 懒得理这个嘴硬的家伙，甩了甩手，回我自己的小阁楼去。

　　 “晚安。”

　　 听得他在身后缓缓地说，我的心也跟着微微一动。

　　 忍不住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就叫我，我今晚不关书柜的门了。”

　　 “嗯……谢谢你。”

　　 他仍躺在床上，桔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很好看的笑脸。

　　 我多看了一秒钟，才转身走进小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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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我在楼上翻来覆去，竟愣是没睡着。

　　 ――是因为被林晓风生病的事吓了一跳，把我的神经给吓傻了不成？

　　 挣扎到不知多晚的半夜，我终于一头汗地坐了起来，无奈地长吁一口气，往楼下去找洗手间。

　　 也好，反正是睡不着，顺便看看那只瘟神怎么样了。我这么想着，一步步走下小阁楼的阶梯。

　　 推开门，发现房中依然是一片桔黄色的灯光……

　　 我的眼睛突地睁得大大。

　　 灯依旧是亮着没错，可是……床上没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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