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他握她的手很用力,让她觉得有点疼,但那只手传过来的不只是疼痛的感觉,还有信任与依赖。被才第二次见面的人如此地握着,她有点不习惯,但是她却明白到灵魂深处,许诺并不是轻易将心交出来给人看的人,这于他是破天荒的冒险,也是天大的信赖。于是她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直到手心沁汗。孤独。
想被信任和依赖,也想信任和依赖人。
她觉得她的感觉与他一样,她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反过来她也觉得他可以理解他.............因为她与他其实是一样的人。
虽然自己有妈妈,但是除了晚上睡觉前的一点点时间,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度过。即使是在学校,朋友一堆,她花吹雪仍忘不了自己是单亲困难家庭的小孩.............再怎么同学关系融洽,与人也不得不保持一定距离。放学后的各种聚众活动,她是不能参加的;春游秋游,更加要找借口回避。小学时候,写文章“我的爸爸妈妈”,她破天荒第一次交了白卷。那个时候拿回卷子走回位置,她就觉得自己虽然坐在拥挤的教室中,其实不过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因为出身不同,家庭环境的问题,她不能象普通学生那样活在校园里外。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可以理解同样孤独着的许诺。虽然他们的原因不同,表面上也并不被排斥或鼓励,但是不知不觉都成了学校里孤独的一族。
许诺一直将她送到家楼下。
“如果仍有机会过来玩,我在那边家里的事情,不要告诉季院长和孤儿院的大家,不然会害大家担心的。”
“嗯,我知道。”
“那,自己小心点上楼去。”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吹雪叫住他:“你是不是现在要去换装,再回家去啊?”
他已走出去好多步,此刻回身笑笑算是肯定,伸手挥一挥向她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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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雪回到家,自然有无数问题问妈妈。
花缘巧却态度冷淡,不管她问什么问题,都当作没有听到。她跟在妈妈身后转了几圈,眼看没有希望让妈妈开口,只好作罢。花缘巧把收下来的换洗衣服扔给她,命令她赶快洗澡去做功课,她连忙遵命行事。
但是.............
她暗暗下决心,下次再到孤儿院的时候,一定要去跟季院长好好谈谈,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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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再见面的时候,许诺与吹雪两个人已经变作有某种程度默契的朋友,不再贴错门神般,而是相视一笑,和平相处。双胞胎依然没有出现,就他们两人一起上一节课,之后在电脑室研究题目,略有讨论。
他与她都全神贯注,因他与她都有不得不努力的理由。她因家境贫寒,需要出人头地,也需要那微薄的奖金。他为了在那残酷的家中挣得一席之地,也需要证明自己比别人优秀,以争得他应有的未来。他们冒险跨过那一道本不可能跨过的心防线变作朋友,就瞬间仿佛多年的老战友般,举手抬足,都默契十足。
“那么,明天早上,预祝好运。”自中央教学楼走出来,许诺对吹雪说。
她回头看看这座气派的大楼,略有不舍:“时间过得真快,以后就不能在这么好的教室里上课了,真可惜呢。”
“这些皮肉东西,留恋来作甚,”许诺嘟起嘴巴,“你在那边学校连电脑室都没有,还不是一样拿到高分。”
吹雪被人奉承,心里喜滋滋:“我该象你那样说自己又聪明又帅气所以高分也是理所当然呢,还是该谦虚说是老师教导有方,还借我自己办公电脑用呢?”
许诺见她这样不知是褒是贬,失声笑出来,敲了吹雪脑袋一记。她马上佯装很疼,捂住脑袋叫起来。两个人笑成一团。
“对了,关于那对双胞胎,你究竟了解多少?”许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吹雪懵然:“什么究竟了解多少。”
“我个人认为你很有勇气,尤其是在这两天特意打听了一些之后,”看到吹雪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许诺补充道,“是这样,因我本来不感兴趣八卦新闻,之前只是是偶尔听到流言,对他们不甚了解。不过最近两天就趁着课余,问过周围同学.............没有想到那两人的出身被校方严格保密,本人也一直守口如瓶,莫说学生,据说一年以后的今天,连老师还都没人知道详情,让我不得不在意起来。”
吹雪默默地看着他。
许诺接着往下说:“他们是最近一年才搬家过来,然后到育才中学上课的你知道吗?”
因为听过奕飞说自己一年之前搬来这里的事情,吹雪点点头。
“他们初转学来的时候,中文都不甚流利,偶尔碰到不知道的词,还要用英文做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听到这里,稍稍怔住。
“单从这点看来,我猜测他们来这里之前,并非在说中文的世界中生活..........可以想象他们不是国外华裔的孩子,就是跨国型家族的后代,无论是哪一个,要这样特意送孩子回来这里生活一两年取得在中国生活的经历,却又要求校方和孩子将个人资料保密到这种程度,怎样想象都不是简单家庭。”
说到这里,他问吹雪:“你们既然关系还好,你知道他们家里是什么状况吗?”
吹雪懵然地摇头,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于她而言,有钱人就只有一个种类,那就是衣食无忧,可以随意挥霍。许诺说的这许多,她也只稍微扩展了另外一点,那就是双生子不只是普通的有钱人,而是.............很有钱的有钱人?
他见她这样反应,忍不住忧心地说:“你真的确认你跟他们交往没问题吗?他们所生活的世界,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你可能一厢情愿地认为就算背景不同,也一样可以成为朋友,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啊。我总觉得,他们的背景很可能远超出你我的想象,劝你还是慎重一点,想想要不要继续这种来往吧。”
听到这句话,吹雪的心里猛地缩了一下。
确实,现在,那对双胞胎,在什么地方,见什么样的场面,她是完全想象不来的。她这两天有留意过他们的窗口,确实紧紧闭合,没有一点灯光,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本市,到不知哪里去了。
自他们遇见以来,她都一直在学校和家的范围内见到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在这片街区之外他们的生活。他们不同家人一起居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竟然也没有想过去问。而现在他们回去父母的身边,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时,她所在这部分显然已完全变作角落的风景了。
尤其是,奕飞明明礼拜天还跟自己在一起,却完全没有提及第二天就要离开的事,仿佛她这个地方不只是角落,还是个不甚要紧的角落,完全没有稍微预先关照的必要。隐约之间总觉得,奕飞的生活其实她连冰山一角都没有看到,就自以为是的觉得与他似乎很靠近了。她想到那张已一个礼拜没见的漂亮面孔,心忍不住沉了下去。
看到她脸色晦暗下来,许诺也不忍再说什么,拍拍她的肩膀,作为鼓励。
“走吧,我今天没事,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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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发现妈妈又加班了。吹雪将书包歪到一边,就无力地倒到自己床上。
许诺的话,意外地震动她了的神经。
她确实一点都不了解奕飞。他的家庭,他的过去,甚至.............他的现在。她所知道的不过是他会打电话给她,他会让她高兴,他会照顾她。除此之外的奕飞,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只凭这样不行吗?”她喃喃地对自己说。原来以为朋友都是从不了解到了解,友谊慢慢加深的,原来还有另外一种转变的可能,就是知道彼此的距离之后,自觉疏远。
她长吁一口气,无力地将头扭过去木板窗子那边。
木板窗户的缝隙之间,透过来桔黄色的纤细的光。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一跃而起,自抽屉里找到钥匙,用最快的速度将窗户打开。
果然,对面的窗子从窗户至窗帘都打开着,墨绿色花纹的窗帘,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亮着灯。灯仍是她熟悉的桔黄色顶灯,自天花板倾斜下来明亮而温暖的光,照射着房间里的一切。不过,房间里没有人。
吹雪略略犹豫,还是小声地叫道:“奕飞.............”
没有动静。
她失望,跌坐回床上去,趴着窗户看着对面。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可是客厅那边看着却是一片暗。
她正怔怔地看着这边出神,眼中却猛然跃进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先是伸头出来看了一眼这边,然后自门外走进来,脸上是一如既往那个温柔的微笑.............
“吹雪,叫我做什么?”
是奕飞!
一股温热自心底浮到脸上,她连眼睛都发出快乐的光芒:“你真的回来了!”
“刚刚到家。你怎么就知道我回来了?”
看到她激动地自床上跪坐起来,奕飞走到窗边,靠着窗棂坐下来。灯光自他身后斜斜地照过来,他含笑而明亮的眼睛微微反射着光,长长的睫毛和直挺的鼻子在脸上落下漂亮的阴影。才几天没见,他竟似乎又有一点不同了。
吹雪看得脸略红了红:“我凑巧看到这边有灯光,所以就..........”
“原来这样,很巧呢。不见一个礼拜,你过得好吗?”
她迟疑地点头说:“我很好。”
奕飞继续问道:“明天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周三跟周五的课,应该收获很大吧。”
“不知道,只觉得题目是挖不完的,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没用。”
“不用担心,凭实力就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好成绩的。”他笑道。
她有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下一句话该怎样讲。她好想问他:为什么离开之前,竟什么都不对她说?
奕飞毕竟是奕飞,他看吹雪这样的神色,已经知道她想说的话,浅浅笑着回答:“没告诉你就自己失踪了,害你担心,对不起,吹雪。”
被简单就道出心事,她的脸略浮上红霞,窘窘地底下头。
“其实这件事情来的很突然。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例行活动,并不会花上整整一周,却被父亲突然改作重要的大事情,又告知了全世界之后才通知我们两个,害得我与亦真都有点手忙脚乱。与你去看花圃时,我尚蒙在鼓里,晚上回来,就接到通知,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已来不及跟你说了。”
他并不隐瞒,将自己的原委通通道来,竟也不怕吹雪突然听说这样超出她生活范围的事情,会不会接受不了。果不其然,她根本不是很懂他指的是什么,只好犹豫地问.............
“活动?”
奕飞浅笑着回答:“我与亦真,按照家里规定,正式生日应该是农历生日。每年必须有正式的生日晚宴,邀请宾客朋友,共聚一堂。一整个晚上,都紧紧系着领带招待客人,我与亦真两个都累得够呛。”
吹雪听了,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之前他在家中开生日派对,已叫她觉得彼此一个天一个地,觉得自己是高攀了,而事实上他们竟有更正式而豪华的生日晚宴,招待的全是那些电视里才看得见的,穿着华服戴着价值连城珠宝手表的富豪贵妇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