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无权发表什么见解之类的，人家说，我听着就是了……毕竟这是他林晓风爸爸妈妈，二叔二婶的故事，我一个迟到还可能会早退的临时媳妇儿，胡乱插嘴算什么意思。我还是自己一边凉快着，做好我自己该做的事就算了吧。

　　 打定了主意，我自己端茶喝了口，吁口气。

　　 嗯，这茶还真好喝……

　　 不过，心里又慢慢沉了下去。

　　 外婆说，我是林晓风的宝贝。

　　 眼前那双黑色的眼睛，迷蒙着如混沌的雾气，他没有在看我，也没有在看任何地方。所以……我反而能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就象今天在弓道场时一样。

　　 林晓风，我是你的宝贝吗？

　　 我托着腮帮看着他。

　　 那双雾气氤氲的眼睛突地闪了闪，黑夜般的眸子睁大了，抬起来看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宝贝？”

　　 “咦？”我懵了。

　　 我的心里一下子爆炸了！

　　 ――我……我难道刚刚……把心里想的那句话说出来了吗？

　　 林晓风，我是你的宝贝吗？

　　 不……不会吧？！

　　 顿时不知所措，脸涨红了望着林晓风。

　　 他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有在听你讲话，所以没听清楚……能不能再说一遍？”

　　 “没有，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没听到就算了！”我忙不迭地回答，后背却一阵热汗，刷地湿了衣衫。

　　 他不悦地蹙紧了眉：“你以前多少次没在听我讲话，我都没有计较，为什么我就这么一次分神，你都不能宽容点？”

　　 “不是……”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没说什么，真的！――我去找西凤给我脱了这身衣服。”

　　 说罢，站起来，就想要往外走，好躲开眼前这尴尬的局面……可林晓风却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我！

　　 “呀！”

　　 我被他一下次拽回蒲团上面，吓了一大跳，心里更是慌得没了影儿，一身冷汗地回头看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他想干什么？！

　　 莫非他刚刚还是听到我讲的那句话了吗……

　　 谁知，林晓风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什么特别的神色――

　　 “别去了，西凤回三重老家去了，要等休假之后才会跟我们会合，你会白跑一趟的。”

　　 “咦？”

　　 唉呀……他原来不是要说刚才“宝贝”的那个事。

　　 看来他真的没听清楚……

　　 我好容易稳了心神，却忍不住问他：“西凤怎么挑这个时候回老家去了？”

　　 她这么一走――我的翻译谁来给我做？这里这堆和服又谁来给我穿？不要说穿了……我连怎么脱都不知道的呀！

　　 “她是晚上走的……我原本以为会跟你打声招呼再走呢，她难得回来日本一次，所以我就让她休假去了。”

　　 “回来……日本？”我的心被重重打了一下般，“林晓风，你、你干嘛要用‘回’字？”

　　 他对我眨巴眨巴眼睛：“又是没有跟你说吗？西凤她是伊贺忍者之后，本来就是纯正的日本忍者血统……”

　　 “咦咦咦咦咦～～～～？！”

　　 我忍不住怪叫出声！

　　 忍者？

　　 那个美丽妖娆的女人……居然是个忍者？

　　 我的天――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身手非凡还知道那么多奇门遁术！

　　 她使的那些奇怪的法子，弄得我一会儿不能说话，一会儿不能动弹了……原来我居然碰上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啊……

　　 顿时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后怕，瘫坐在蒲团上起不来了――

　　 “林晓风，西凤她……她是个忍者？这东东在现代还有的吗？”

　　 “有啊……只是人数远没有以前的多，”他淡淡地笑着看我，“很多内阁大臣，甚至著名的世家，都会跟忍者家族有多少的交情，并且当然，希望自己的身边能够求来一名衷心耿耿的忍者，保护自己或自己的家族。不过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忍者家族很隐蔽而且很讲求缘分……不是你想要那个人，那个人就会甘心服侍你。”

　　 我嘴巴都不利索了：“可是……你你你――你又不是什么内阁大臣，怎么会招惹上日本的忍者？”

　　 更甚……既然忍者是这么自负的人，西凤怎么竟心甘情愿地服侍林晓风？

　　 “这个嘛……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所以外公就把西凤介绍给了我，希望她可以保护我。当时……我也不明白她以什么标准认定了我，总之，她就是答应了，然后就一直留在我这里了。”

　　 我的眼睛睁得有铜铃大――

　　 “外公……外公介绍给你忍者……？他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吗？还是说……莫非，这里就是忍者家族的总舵？”

　　 这越来越玄乎了……

　　 那个严厉又不苟言笑的老头儿，莫非竟然是个黑白双重身份的老大级人物？

　　 林晓风忍俊不禁地捧腹大笑起来：“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里，香香――哈哈……总舵……哈哈哈……”

　　 他笑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收敛了些，对已经面红耳赤的我解释――

　　 “外公他被称为――‘日本政治的巨龙’，一个不在内阁，不在议会，却可以对所有大小事情起决定作用的人……简单地说，就是比首相还要有影响力和权力的人。所以，他当然，在忍者家族面前，也有相当的地位和影响力了……”

　　 “真的假的……？”

　　 我的下巴掉下来了……！

　　 日本政治的巨龙？

　　 比首相还要有影响力的人？

　　 这林晓风他老妈到底是什么出身嘛――

　　 难怪他老爸要这样大张旗鼓地，跟人家父母正式会晤，低声下气地请求又坦白，要人家将女儿交给他，才能娶到手了！

　　 “是的哦……你别看他那样子，当内阁的那些人找过来求他的时候，那场面可乐观了……”林晓风那双黑色的眸子在眼前闪烁着，“香香，我的爸爸跟妈妈，都不是一般的出身。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嫁了个了不得的人？”

　　 我的心紧紧地缩起来了……

　　 我何止是觉得自己嫁了个不得了的人……

　　 我现在简直觉得，当时为了给老爸老妈还债所以签的那份契约，将我自己卖到不得了的地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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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了一大圈……

　　 不，应该说我根本绕地球转了大半圈……

　　 我终于，绕回来了！

　　 当飞机的扩音器，准切地用中文报出飞机将要降落的消息，我简直高兴得无以名状，在自己的座位上摇头晃脑。

　　 “香香，把椅背收起来，扣上安全带，”林晓风又开始了好像家长一样的唠叨，“你怎么这么高兴？真的这么喜欢这幅照片吗？”

　　 “嗯……”我忍不住轻轻地摩挲手中紧紧抱着的东西。

　　 我的手上，自离开伊藤家以来就一直捧着一副相框，那是外婆在临走之时给我的东西。上面是四个人的合照，外公外婆，林晓风和我。我们都穿着和服拍照，尤其是我，在伊藤家的佣人们帮忙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套纯白的新娘礼服穿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重要的是，这是我陆香香的第一张全家福。

　　 甚至……这是我第一次煞有介事地跟别人合照。

　　 从小到大，似乎我都没有过这样的照片。小学毕业合影，我因为家里没给我交照片的钱，很勉强地说自己不想拍，没有站到队伍里面；中学毕业合影，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干什么去了，那时早已不在乎这样的事。至于平时……当然也没有人有邀请过我一起合影。

　　 当我看到相框里面，一家人般的四个人，静静地微笑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种暖意，盈满了心头。

　　 就算这两位老人只是林晓风的家人，我还是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了家庭的温暖。这是我以前在家甚至在二叔那里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的。也许洪青帮的兄弟姐妹们给我的感觉跟这个更接近……可是，那里已经是我永远的回忆了。

　　 我不知不觉又想到令自己不太开心的事情，不由得沉了沉脸，将相框递给林晓风，就乖乖地收起椅背，扣紧了安全带。

　　 “的确是一张拍得很好的照片，”他修长的手指在玻璃面上划过，“等一下马上就到本宅去，让爷爷好好看看这照片，也让他好好看看你。”

　　 低沉的语调，温和动听的声音，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循循而训。

　　 我嘟起了嘴巴，一把将相框抢了回来：“别拿手指在上面乱蹭，脏了我可不好擦。”

　　 “没关系……如果你讨厌上面有手指印，我会帮你擦干净到你满意为止。”他并不生气，“正好新屋的房间少个装饰，就把这照片放上去好了。你这么喜欢，就让你天天可以看得到。”

　　 “咦？新屋……？”我怔了怔。

　　 他缓缓地点头：“我想着你很怕无聊，也不喜欢繁文缛节，如果将你关在南角那栋房子里，你会闷坏掉，所以跟爷爷好说歹说……说既然结婚了就想换个地方住，好容易才要来距离市中心近一点的一个物业。”

　　 我空眨了两下眼睛，不知其所以然。

　　 “我想着一切简单实用就好，所以选了个很小的地方，总之……以后不会有那么多的佣人保姆之类，也没有那么多顾虑跟规矩。我想这样你会觉得舒服点……是不是？”说到这里，林晓风突然对自己轻笑了下，“真是的，我怎么一个人滔滔不绝起来了。光这么说你也想象不出来，到时我带你去看吧。”

　　 “你说的新屋……是我们两个人以后要搬去住的地方吗？”我有点踌躇，心里突然飘摇起来。

　　 “嗯……”那双深如无底黑潭的漂亮眸子闪着隐约的光，“那里是我们的新家，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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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说――老爷他……去花园散步了？”

　　 第一次看到林晓风这样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一双眼睛明显带上了暗然的火气，却隐忍着不能表现出来。

　　 我带着一大滴汗，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和站在旁边，一脸为难的蓝衣护工。

　　 我们从飞机上下来，就直接驱车回到林家本宅。本来抱着很紧张很忐忑的心情，走过这些个弯弯曲曲的游廊，来到这个房间跟前的，结果……房门一打开，林晓风白叫了一声“爷爷”，就簌然楞在原地。

　　 这位林家老爷，就这么着跟我们两个远道而来的孙子孙媳妇，开了个漫天大玩笑。

　　 那护工支吾着解释――

　　 “老爷他说……今天天气很好，心情也很不错，所以想去花园里看看花草……”

　　 “大冬天的看什么花草。”林晓风冷冷地扔下一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来跟我讲话：“香香，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晓风……我也去帮忙找好了。”我不喜欢这房间里的消毒药水味道，马上打蛇随棍上，赶到他身旁。

　　 “你又不认得爷爷，又不知这里的路，等一下迷路了我倒反要又来找你。乖，呆这里别乱跑。”他慢慢褪下我抓住他手臂衣服的手，放手心里慢慢把玩着，仿佛我的手指是可以绕在他指尖的丝线。

　　 我的脸上一热，抽回了手。

　　 “我……我叫莫言给我带路就好了，不会迷路的啦。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到最后，声音有点变作恳求，因为我实在讨厌这房间里的味道，“好不好，我也去嘛。”

　　 林晓风……我当着别人的面恳求你这么一点点小事，你若是个“爱护妻子的丈夫”，你就不能拒绝的吧？

　　 果然，他的眼中虽然闪现不太情愿的光，还是叹口气说：“那好吧……莫言。”

　　 “风少爷。”莫言在他身后应了声。

　　 “你照顾好香香。”

　　 “遵命。”

　　 我的心一跳，眼睛穿过林晓风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的莫言……

　　 莫言一进屋便脱了墨镜，仿佛只要在林家的宅子里，他便不需要那两片黑色玻璃隔断别人的眼神――那双眼睛温柔，娴静，让我有种安全的感觉。

　　 我忍不住脸上溢满了笑容，走到他面前，细细地打量他刚毅深刻的轮廓――

　　 “拜托你了，莫言。”

　　 感觉上，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说话了……

　　 在日本的期间，他西凤的工作对换，一直跟着林晓风，我几乎都没跟他说上话。而且他从未脱下过墨镜，乍一看跟伊藤家那些黑衣保镖们几乎可以混在一起。现在这样面对面地看那双久违的眼睛，自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我有点看不够的感觉，目不转睛地打量个没完。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自后边攀上我的肩头，就狠力地往后一拽！

　　 “呀――！做什么……！”我疼得叫了一声，想要抬手甩开那只该死的手，却竟然没有甩开。

　　 转头，却迎上林晓风那双黑色的眸子――不知谁突然招惹了他，那双漂亮的眼中烁烁地闪着不悦的火花！

　　 我的心一寒：咦……发生什么事情了？！

　　 ――谁……谁没事做跑去招惹这只瘟神啦？

　　 他几乎要蹙起眉头瞪我了，然而那张俊脸上满是竭力的隐忍，好一会儿，他的表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不是说要去找人吗？赶快去。”

　　 刚刚还抓得我惨叫的手，竟爱怜般地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他那双锐利的眸子转开了去，已经走出门外。

　　 我差一点想要对着那个高挑的背影骂起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可是……考虑到周围那么多人……我不得不就此算了，咬了咬牙，唤了声：“莫言，我们走。”

　　 就抬脚跨过门槛，往林晓风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少奶奶。”他听话地跟到我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开始给我讲解林宅的平面结构。

　　 原来林宅共有东南西北四个花园，平时老爷喜欢去最大的那个清晖园，正门附近的那个梁园虽小，也是他早上常常去转悠的地方，林晓风往清晖园去了，我便跟着莫言往正门这边来。

　　 这一路我怎么有点路熟的感觉……

　　 走着走着我猛然醒悟过来――这一段便是大雨磅礴的那个晚上，我出出进进走过两次的路！

　　 那一晚的情景又猛然浮现在眼前，我的心不觉有点颤动，四下打量着。

　　 顺着游廊往前走去，果然就见到那晚看起来阴森嶙峋的花园，不远处便是那扇我熟悉的大门――不管门外门内我都知道的地方，这扇门外，就是我每天早上跑步去学校的那条私家路。

　　 那个时候真的是好幸福啊……每天什么也不用想，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可以管得到我，也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眼光。

　　 那个时候，每天路过这里的时候，还可以跟那位慈祥的老爷爷大声招呼，碰上好的时机，他还会跟我多聊几句，甚至给我小糖果吃……

　　 我一边胡乱想着，一边顺着游廊漫步，眼睛就两旁随意地扫视，看看有没有什么类似老人家的东西出现，若有，说不定就是那位林家的老爷，林晓风的爷爷了。

　　 说起来，我进出林家好几次，怎么都没见到那位在门前洒水的老爷爷？他这么老了都还能被雇佣着给林家打扫门口，说不定以前是个英雄救主的充实仆人？下次要好好问问林晓风。

　　 说不定，我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来找这位老爷爷聊天呢……

　　 世事就是那么巧，我这么刚想着，这游廊柳暗花明地一拐，我眼前就突然多了一方漂亮的花园，假山流水，冬天了也依然一片葱绿，很是动人。

　　 一位老人拄着拐杖，静静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欣赏着这片冬不似冬，倒像是春夏之色的的美景。

　　 我一看，心里就乐了：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我这一想曹操曹操也就到了哪！

　　 可不是――这一位坐着看风景的老人，不就是我那位天天在门前见着打招呼的老大爷么！

　　 “老爷爷！”

　　 我一阵狂喜，也顾不上别的，高声叫了一句，就跑了过去。这些天来我早已习惯了高跟鞋，这么一路飞奔也不在话下，三步两步就到了老人的跟前，有点气喘吁吁，但是仍然不妨碍我讲话。

　　 “老爷爷……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陆香香啊！”

　　 老人本来是静静地对着眼前的景色出神的，突然被我惊动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立时露出意外的神色。可是，当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那张熟悉的慈祥的面孔已经带上了温暖的笑容――

　　 “……是你啊。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

　　 呵呵……他还记得我！

　　 在这种地方重遇故人，我简直惊喜若狂，话语如连珠炮般蹦了出来――

　　 “是我啊，是我啊！老爷爷，你最近身子还硬朗不？你洒水还能五分钟就将屋门前面都洒完不？我现在不上学了……不过我可能时间更多了，如果你再有腰疼，我来帮你洒水，保证一样五分钟之内洒完！”

　　 一边说，一边比出洒水的姿势来。以前老爷爷就一直有腰疼的毛病，所以我偶尔会帮他洒下水，即使迟到了也无所谓。

　　 这是，老人家突然看着我的后面，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怔了怔，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过去，已经看到莫言赶了过来，面上有点惊异的神色，慢慢地停在我的身后。

　　 “小香香，你比以前看起来……似乎长大了不少呢――看起来更漂亮了。”

　　 老爷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心里立时一阵甜滋滋的，说不出的舒服，得意地在他面前转了两圈――

　　 “真的？以前你老说我没把自己收拾整齐，我现在收拾得够体面的了吧？虽然这身衣服不是我自己挑的……不过你看我是不是打扮打扮，也挺像回事的？”

　　 老人细细地打量我全身上下，然后笑眯眯地点点头：“是的是的，很不错。小香香，我说过你收拾一下，会是个很标致的小姑娘，果然如此。”

　　 被人夸了……

　　 我乐得心都要飞到云端上去！

　　 而且这位老人家，是我进林家之前唯一一位不是在洪青帮交到的朋友，而且怎么说……是位往年之交吧，所以我感觉他特别亲切！

　　 虽然我陆香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过世了，但是这一位爷爷感觉上就好象自己家的爷爷一样，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变作一个任性的小孩子，胡搅蛮缠也不会惹他生气……当然，只是感觉，事实上我也从来不会对这位老爷爷任性或者不礼貌，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位爷爷，才不舍得跟他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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