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那一番话，心里突然有点寒，不知所措地看着林晓风。我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我昏了头，事实上，从看到报道莎娜的那个杂志开始，我的情绪就已经不对头了……我的心里有一种难耐的烦闷，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令我觉得非常难受。

　　 我并不是觉得戒指的事情我没有不对，我也不是不珍稀那只戒指的意义，可是，我总觉得我心里有种很难过的感觉，令我对林晓风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自觉地往挑衅的方向上靠拢。

　　 刚才那些话的确令我有种发泄出来了的感觉，可是，我也明显地知道自己说过头了……

　　 夜空一般的黑眸盈满闪烁的晶莹，林晓风的表情凝固在一处，叫人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车里明明是开着暖空调的，可空气冰凉得都可以落出冰屑来。

　　 我……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的反应会是什么。他会象以前那样，反过来对我大喊大叫，还是会冲上来跟我扭打一番？

　　 我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紧张得手臂都开始不听话地颤抖起来――这里可是车子里面，我想要逃，都无处可逃。

　　 “讨厌我……也没关系。”

　　 他突然，冷冷地说。

　　 我吃了一惊，不明其所以然，怔怔地看着他。

　　 那张轮廓深刻的面孔如冻住了一般，不见一丝暖气――

　　 “只要一天你是我林晓风的妻子，不管你再怎样讨厌我，也只能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做你必须去做的事情，到我说‘可以’为止。你……给我记住这一点。”

　　 我有点愤愤地看着他――

　　 “你……以为自己是神么？”

　　 “很抱歉，我就是你的神。”他漂亮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来，那笑容散发出一股绝望的冷意，“从你对我点头，答应我要求的一瞬间开始，你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你的命运――现在在我的手里。”

　　 这句话比周围冰凉的空气更冷……简直一直刺到我的心底，将我心中仅剩的一点点暖气儿都彻底赶跑了！

　　 以前一直都是我在提醒他我们之间是契约关系……这是第一次，林晓风拿出那个东西来压我！

　　 心里一阵阵地痛起来――他果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地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而且虽然他一直都不说，或许他……其实一直都在用契约上的条例在衡量着我的行为！

　　 我真是自取其辱，居然还想要质问他莎娜的事情……

　　 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权力――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双带着黑洞般吸引力的漂亮黑眸，只觉得心底慢慢地开始颤抖，身体下面某处开始崩溃，而我坠落下去，不知要一直就此坠落到哪里的无底洞底去……

　　 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以前从未有过的……这样迫切的的想法。

　　 我……

　　 我想要离开。

　　 想要离开林家，离开林晓风。

　　 离开现在这个忐忑，不安，痛苦，慌乱的自己。

　　 丑陋的……自己。

　　 ――――――――――――――――（分隔线）――――――――――――――――

　　 “辛苦了！”

　　 “谢谢大家！”

　　 “谢谢一路以来的照顾……”

　　 杀青的那一天，大家都很开心，彼此握手道别，甚至拥抱。有的人话说个不停，三五成群；有的人习惯沉默，静静地走开。

　　 我静静地躲在化妆间，早已换回自己的衣服，仔细地卸过妆，本来站起来就可以出去见莫言然后回家的，但却突然有了种莫名的空虚感和不舍，闷闷地摊在椅子上发呆。

　　 这样就结束了……

　　 这段时间以来，又是拍照又是拍广告cm，跟这些本来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慢慢熟络起来，竟意外地发现模特儿这个职业非常地好玩――我可以打扮成完全不同的人，在镜头面前表现不同的自己。

　　 似乎……有一点点喜欢上这个职业了。

　　 不过，林晓风他一开始就这样反对，解下这个c.r.休闲系列的通告也只是权宜之计，我想，自己以后大概没有这样的机会再来做这样的事情了吧！

　　 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往椅子的更深处陷了进去。

　　 “香香，怎么躲在这里？”vivian_yang推门进来，见了我，媚然一笑。

　　 我有点窘地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啊……vivian，你还没走？”

　　 “跟摄影师在聊天着呢，下一次工作似乎还是跟他合作，随口聊一下。”她走到我旁边坐下，开始轻轻地抹去脸上浓厚的眼影，再慢慢换上清淡一点的描绘。

　　 “哦……下一份工作是什么样的？”

　　 “是化妆品广告，”她给我抛一个媚眼笑道，“我私下觉得很不错的一个品牌。原本就一直想若有机会要好好给他们宣传下的，这下可好了。”

　　 看来，她是真的乐在其中，而且续约之后她对公司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我想林晓风或者粤表哥一定有在这方面关照过吧？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艳羡――象她这样，能按自己的意愿活着，真好。

　　 “香香，那边放着的那本杂志给我那过来一下好吗？我看封面拍得很不错，想拿回去观摩一下。”

　　 她突然指着放在旁边柜子顶上的那本杂志对我说，面上笑吟吟的。

　　 “啊……好。”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本杂志斜斜地放在柜子顶上，封面露出来一半，是个美女的大头照。从椅子上站起来，过去拿下杂志――

　　 “咦？！”

　　 突然，什么东西顺着手一滚下来，就感觉眼前银光一闪，我怔了怔，那东西已经从眼前落下，撞击地板，发出轻微的脆响。

　　 我赶紧往地上看去，只见一个细小的东西亮亮地反射着灯光，在地板上弹了几下，就咕噜噜地往房间的角落滚了去。来不及多想，我马上就扑过去，一把盖住那个小东西！

　　 扑住了。

　　 手迟疑地，慢慢地拿开……

　　 地上，居然是一个银亮的细环。

　　 我所熟悉的光泽。

　　 我所熟悉的形状……

　　 这――我睁大了眼睛――这是我的结婚戒指！

　　 “……为什么？”我慢慢地捡起那个久违了的小玩意，抑制不住心底的讶异，“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看……是被什么小老鼠拖到角落里去了吧。”vivian_yang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

　　 我却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抬起眼睛：“vivian，你……”

　　 她的面上挂着魅惑的笑容：“香香，恭喜你失而复得。看你这段时间以来这么沮丧，真是叫人都觉得不忍心了。以后重要的东西要放好一点，才不会让小老鼠们有机可乘。”

　　 “小老鼠……是谁？是谁拿了我的戒指？”

　　 她淡淡地笑着，却不做声，只是那么静静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知道，肯定不是vivian做的！她这样光明磊落的性格，不会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可是……她虽然帮我把戒指找回来了，却没有告诉我偷东西的人是谁！我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个给我惹是生非，害我跟林晓风又陷入冷战状态的罪魁祸首！

　　 “vivian，告诉我，”我越说越急，“是谁？是谁拿了这枚戒指？”

　　 “……想想看，在这个会场中，谁会嫉妒你，或者记恨你……又可以方便地下这个手的，”她终于轻轻地摇头笑道，“其实只要能认真一想，你不难知道答案――不必这么追问我的。”

　　 我迟疑地看着她，心中掠过各种面孔，却……有点不可置信地，眼睛睁得更大！

　　 “不……不会的，不会……我跟她也没有深仇大恨，甚至我还……”

　　 忍不住，一直重复着那句否认。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不会的。她对我那么友善那么好……根本不可能……

　　 “恨，是很好的理由。嫉妒，也可以是理由。”vivian朝着我微笑，笑容明媚动人，“香香，你需要学懂一样东西――话说着太直接，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人，未必不是为着你不好，反过来，对你说好听的话，给你小甜头的人，不见得就一定是真心为你好。虽说每个人看人的洞察力不同，但……日久见人心，你该留着这个心眼，慢慢学会看清楚你身边的人才好。”

　　 顿了顿，她的笑得更深了――

　　 “看不到别人对你的好，浪费别人一片丹心，那是你的罪；看不到别人的坏，吃了亏，那是你的错……都不好。所以，这一门课……香香，你不得不去修。”

　　 我不禁怔怔地回想她话中的话，手紧紧地攥着那枚失而复得的婚戒，心中阴晴不定，思路再一飘摇，又突然觉得外面看着很温暖的一张张面孔，突然都变得狰狞可怕，深不可测。

　　 “你是一个很努力的模特儿……我期待着下次再能跟你合作。”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的妆已经跟如今身上穿着的衣服相符，靓丽非常，“只是……你的那位少东老公，似乎不太喜欢你从事这一行。话我是这样说了，恐怕未必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说的是对的，林晓风跟我为这个通告有过的那些摩擦，在公司里已经不算是很秘密的事情。我也已经答应他，这一次是为了留下vivian_yang，他网开一面，我自己小心谨慎，以后，我就不能再去做什么模特儿……

　　 所以，只要我一天还在林家，再想要以模特儿的身份跟vivian_yang同台演出甚至只是在工作场内说话，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vivian_yang说完那番话，眼神不知为何摇摆了阵，突然又淡淡地吁了口气――

　　 “虽然也难怪，不过真的很相似……外貌也好，性格也好――他将来应该也会是个很好的男人吧，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我愣了愣：“你说谁？”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没有入模特儿这一行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而已，”vivian_yang沉吟了下，重又妩媚地笑起来，声音圆润甜美，“当初我可真是没有预料到如今竟变成这样，这一入行就做了快二十年，真是时光飞逝啊……”

　　 我有点意外――以前听杨老师说，他的姐姐是以模特儿为目标，奋斗了很久终于出道，最后红透半边天的，怎么现在听她的口气，竟像是当初并不知道自己会做这么久这一行的感觉？

　　 她莫非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而入模特儿这个行业的吗？

　　 总感觉眼前这双美丽绝伦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隐约的惆怅，可是我又不好再问，只得轻声说：“跟你一起，学了很多东西，谢谢你，vivian。戒指……也谢谢你帮我找回来。”

　　 “你是自己捡起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那张美艳的面孔上含着静谧悠远的笑容，她确实在回忆中沉湎了一刻，但如今已经又回到现实中来了。我知道她是这样打定了主意了，也不再说什么，挥挥手走出化妆室。

　　 左手的无名指终于不再寂寞，我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那冰凉的圆环，心中喜悦之情难以掩饰。告别了tony_wong等人，正想要出门去，一转身却与李娜四目相接。

　　 她今天穿一身漂亮的黑色小短裙，下身套牛仔小热裤，将一双*显露出来，非常诱人。见了我，她的目光却有点闪烁，往下落至我的左手，欲言又止，静静地避过脸去，就想要转身走过一旁。

　　 我犹豫了一下，攥紧了拳头，迎上前去――

　　 “李娜，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的关照，你要好好加油哦。”

　　 一边，将拳头缓缓松开，放至她的面前。

　　 她的眼睛漂浮个不停，迟疑地伸手握住我的手，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那……再见。”

　　 我朝她摆摆手，送上一个甜甜的笑，最后再掠一眼这个会令我怀念的地方，便去找外面等着我的莫言了。

　　 他果然还是忠实地站在门口，见了我，便递上手中的一个小盒子――

　　 “少奶奶。”

　　 “我不要那个了，”我得意地将左手亮给他看，“你看，原来的那个――我找回来了。”

　　 他的唇边慢慢地浮起一丝笑容，将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放入胸前的口袋――

　　 “少奶奶，你现在要打电话给少爷吗？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一听说要给林晓风打电话，我不觉就沉了脸：“不了，不是马上就要去公司吗？我亲自给他看就好了。”

　　 莫言放入西装中的手，又缓缓地拿了出来，带着着那只黑色的手机，打开，便放至耳旁，令我的心情一时紧张到了几点。

　　 幸好，他只是给司机打电话，叫他将车子开到楼门前。

　　 他的侧面是非常好看的……即使被墨镜隔断了眼睛的部分，无法看尽他的神色。

　　 我的手慢慢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却突然，被另外一种阴霾的情绪包围了，慢慢地抚着那个硬硬的小圆环，再没了欣赏莫言侧脸的心情。

　　 那天跟林晓风吵架之后，我们简直变成了仇人一样，除了在爷爷面前装作和平无事，根本不说一句话。

　　 虽然我当时很冲动地觉得自己想要尽快离开林家……可是当我一见到爷爷慈祥的面孔，那样的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即使算是为了爷爷他老人家也好，即使只是装得平安无事也好……我想要继续扮演好这个孙媳妇和林太太的角色。直到……直到爷爷他满意为止。

　　 并不是林晓风，而是到爷爷他，对我说“可以”了为止。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象林晓风那样，已经被爷爷逐渐洗脑了……但这个想法已经逐渐地在脑中成型，巩固，挥之不去――爷爷所在的林家，就是我在的地方；爷爷要保护的林家，就是我要保护的东西。

　　 因为……爷爷他是如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他总是支持我，鼓励我，为我带来欢笑。

　　 我需要为他老人家做点什么，来报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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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公司，还是一样的格局，一样的人。

　　 只是，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有点讶异地看着每个人阴沉着脸在桌子前忙碌，后面几个市场部的人打电话打得有点鸡飞狗跳，心里忍不住也跟着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大家在慌什么？

　　 好些人看到我来了，都露出救兵到了似的神色，令我更觉得不解。我一边跟大家打着招呼，一边四下搜寻林晓风的身影。

　　 秘书小姐也是一面的焦虑跟疲倦，她看到我指着林晓风的办公室露出询问的神色，默默地点点头。我便直接朝那个门口走去。

　　 “请进。”

　　 林晓风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我推门，已看到他一桌子堆得高高的文件，比以前任何时候看过的都多。西凤站在旁边，正帮忙整理着，见了我，轻轻唤了声――

　　 “少奶奶。”

　　 林晓风这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

　　 我忧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有点慌张的样子。”

　　 他看是我，竟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淡淡地问：“工作结束了？”

　　 我有点不悦：“嗯。外面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没怎么了，通常的忙碌罢了。”他轻描淡写。

　　 “你不说，我若出去问，不是更不好么？”我盯住他的眼睛，欺身到桌子前面，俯下身看他。

　　 他的脸沉了下去，冷冷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对他淡淡一笑：“是么？”便抬头看着他身旁的西凤，“西凤，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西凤看一眼林晓风，看他摇了摇头，便也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少奶奶，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那就请你给我出去，西凤。”

　　 她会意地一笑，对凝着一张脸的林晓风行个礼，出去掩上门――房间里便只剩下我们两个。我突然有点紧张……那次在车里吵架以来，这还我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之前自己也没多想，只觉得公司有事就直接冲了进来……

　　 真是的，都已经爬上了虎背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冷冷地耽起眼看林晓风：“好了，没别人了。现在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去叫爷爷来问你。”

　　 他的眼睛一闪：“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

　　 我撅起嘴巴，圈起手看他――这种人，不抬出老爷子来跟他上硬的，根本不能逼他就范，我如今算是很了解他的脾性了。

　　 他很不悦地瞪着我，可终于还是垂了眼帘，没好气地说：“被人算计了，新的单子接不到，很多已经落定的单子都临时收了回去，说不要跟我们公司合作。另外……模特儿来要求紧急解约的也不少，公司的业务乱了。”

　　 我怔了怔：“这……怎么回事？”

　　 “有人用各种手法恐吓或者警告我们的合作方，如果继续跟我们合作就会怎样怎样，模特儿那边也是，如果继续留在这家公司就会进行报复……连普通职员都有人遭遇类似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我听起来并不觉得陌生，因为在洪青帮的期间，也有听说过下面的当家们有人做过这种事，其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把一家小企业或者小公司弄垮。有时他们是自己想要这么做，有时则是受了别人的委托去做……这也是黑帮的巨大能力之一了。

　　 可是……此时被盯上的，居然是林晓风在想办法扭亏为盈的紫罗兰？！

　　 “谁……是谁做的？！”

　　 忍不住露出一副惊怒的神色，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便没完没了，我是知道的，可是如果竟然敢在我陆香香的地盘动土，可就不是我放着不管的事情了！

　　 “香香，如果你想要知道是谁做的，你必须先答应我，即使知道了，也绝不插手这件事。”林晓风盯着我的眼睛，眼神坚定。

　　 我差一点没骂出口来――我问是谁做的，当然就是想要想办法来搞定这件事了！我曾经是这圈子里的人，总会比你林晓风要多懂一点吧？你居然还这样一副神态，是不是又想被你自己的固执推着往死路上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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