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奕飞接过烽燧递过来的热毛巾,抹了把脸,这才对吹雪说:“我知道这件事。那个人神秘得很,虽然他的公司和网站在全球曝光率非常之高,但是竟然没有任何记者有本事弄到哪怕是他的一张照片或者一份录音,全部的消息都通过专门的经纪人转发。”
“那不太可能吧?”吹雪眨巴眨巴眼睛,“再怎么神秘的人,护照总会有照片的吧?只要到相关部门去,总会有途径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样一来,都知道是经过什么途径弄到的照片,没有媒体愿意冒这样的舆论风险。你何时有看过他们有随意曝光过任何人的护照照片,除非是犯罪嫌疑人的?”
“倒也是,”吹雪下吐吐舌头,下意识地往手中的新闻再认真地扫了眼,突然地,睁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吹雪?”奕飞见她神情古怪,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他叫做eeasonchan.............”吹雪直怔了好半天,才突然颤了声地说,“奕飞,他也叫做eeasonchan!他跟.............跟.............”
奕飞不必等吹雪说完,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她这样惊慌失措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他之前知道,那个互联网站公司的所有者,与他们两人熟知的亦真,是同名同姓。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即使同名同姓,一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又怎么可能跟一个活生生人,是同一个人呢?
“世界上同名的人多了去了,而且chan或者eeason都不是罕见的姓和名。”他只得安慰她。
然而,吹雪仍望着那一个印刷体的名字,双手捂住嘴巴,眼中的泪光逐渐凝聚。
虽然,她也不断地在告诉自己不可能,但她的心就是不肯信。她从来没有见过亦真最后一面,所有的故事都是别人告诉她的,对她来说,亦真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就是――好好在家里等我回来。
“吹雪,别看了!”奕飞上前一把抢过了报纸,弯下腰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哄了起来,“听话,别这样――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总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你现在有爱德华不是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又对你这么好,你应该要多往前看。”
吹雪怔怔地伏在奕飞的怀中,一行泪痕湿了半边脸颊,好久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放不下啊.............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响着。
放不下啊。
她真的,放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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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回来了.............”
花缘巧的墓前,吹雪献上一捧鲜花,便沉默地肃立。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扫墓了,但是因为陈家有雇人定期打扫,所以墓碑周围都很干净,完全不见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
奕飞没有陪她来这里。他们一起拜过陈家的爷爷之后,他便推说自己还有客户要见,留她自己一个人来拜花缘巧。吹雪当然明白其中的缘故,所以也不想怪他,毕竟这件事,谁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
“妈妈,我有好多的话想问你。”
在墓前站了半天,她愣愣地,又冒出一句话。
看着那几个公正的楷体大字,心里突然象被人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般,剧烈地疼了起来。
“妈妈,你不是说过,叫我可以相信姓陈的孩子吗?”她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真的在问着墓碑背后的那一个已经逝去的灵魂,“如果你知道我是陈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允许我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交往呢?妈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停了好久,她仍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妈妈,告诉我,为什么.............?”
已经问了六年,却仍未明了,这问题的答案。
想不通的花缘巧的这句话,一直梗在她的心头,亦真那无法确认的离世,也一直塞住她情感的活塞。
吹雪慢慢地,伸手抓紧了衣服之下,那个她已经戴了几乎一辈子的黄金铭牌。这一个铭牌,是她六年前,与亦真交换回来的,自己五岁时给他的那一个。
时隔六年,当她回到这一切的起点时,当今天早上,她看到那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她才终于明白,其实她一点儿也没有往前走过。
她仍想念着亦真,仍期待着亦真的死,不过是一个错误的消息。
即使她已经成为爱德华的女友三年,两个人却只是相敬如宾的灵魂伴侣,从未有过比轻吻更进一步的亲昵行为。虽然爱德华从未点破,但是吹雪自己明白,他只是因为太珍惜她,所以从不勉强她去做任何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有抵抗情绪的人,是她。
她的心底某处,仍为亦真预留着一片净土,没有任何人,能够介入那一片隐秘的空间,即使是为她付出了六年的爱德华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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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雪小姐,已经到了。”
随着司机的声音徐徐在前方响起,车子终于停靠那座熟悉的大厦跟前。
“奕飞少爷也已经办完了事,很快就会回来这里。”那司机仍继续地汇报。
“知道了。”吹雪摆摆手,无心去听,只等他过来给自己开门,便走下车去。
她真的已经有点眼前发昏了。
毕竟长途飞行十个小时,又没有怎么休息好,之后又折腾了去扫了一天的墓,现在真是有点体力超支了。她本来想要回自己家里先收拾收拾的,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直接到之前双生子之前的豪华小公寓去,睡过一觉再说。
因为烽燧跟奕飞去办事了,所以只有司机陪着她,坐着电梯一起来到那个熟悉的楼层,走进门关。这新电梯的门已经加上了密码卡锁,若不是这一层的住户,恐怕是无法打开电梯门的。门厅里灯怕都是自动感光的,电梯门一开,就都亮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跟以前很不一样,门是新换过的,据说是为了安全所以定期更换门锁甚至门本身。门厅也装修过了,换上了流行的粉白色墙漆,脚下是木质地板,不再铺砖。
吹雪从手袋中拿出钥匙,比了比,这才插入锁孔。这把钥匙跟之前她见过的绝大多数钥匙都不一样,上面什么都没有,光秃秃地只是一根有孔的圆杆,她真不知道能不能使。
“滴”的一声,然后“咔”的一响,铁门听话地开了。
吹雪心中一轻,转身对身后的司机笑了笑:“好了,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
那司机根本就没有走出电梯,只是在那里按住按钮,看她开门而已。此时见吹雪已经顺利打开门锁,便微微一个躬身,松开了按钮。
那电梯门迅速地关上了。
吹雪轻吁了一口气,拉开了那扇厚厚的欧风复古铁门,走进那个她已经许久不曾踏足的公寓。
六年不曾回来了.............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走进这个门,是被长杰救了回来,来见亦真的。然而亦真叫她留在这里等他,便一意孤行地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因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在医院里辗转了好久,才终于恢复过来.............
吹雪掩上门,缓缓地走进客厅,随意地四处张望。
虽然门是换了,窗户看起来也换过,屋内的装潢却依旧跟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看来,陈氏雇佣的设计师并不想要破坏回忆的味道,所以虽然翻新过数次,却依旧保留了原来的设计,不曾改动。
这里的空气里,仿佛还留着亦真的气息。她这样走在这个客厅里,仿佛亦真就睡在那边的沙发上,随时会睁开眼睛,责怪她吵到她睡觉了一样.............
吹雪的视线顺着思路游移,并且落到沙发上的时候,便突地,再也离不开了。
她禁不住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这并不是梦,此时沙发上,真的睡着一个人。
而且,这身段,这样貌.............
是――奕飞?
“奕.............”
吹雪才刚刚想要冲口而出这个名字,便突然觉得不对。
――等等,奕飞的头发有剪得这么短吗?他何时有晒得这么黑吗?
他今天是穿着这件紫色的暗纹衬衫吗?他有穿牛仔裤加休闲鞋吗?
还有,他的脖子上,何时多了一条金链子.............?
她一瞬被疑问包围着,然而突然之间,心.............狂跳了起来。
――这、这难道是.............?
就在此时,沙发上睡着的男子,似乎被身旁耳朵响动惊醒了,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眸,漆黑如夜空一般深邃,锐利如鹰王一般慑人,又含着一种历世的沧桑,满载着波澜壮阔的豪情。
那乌黑的眼珠子四处望了望,转而凝视于一处,那注目的焦点就是吹雪。
而她,在与这双眼眸视线相交的第一瞬,便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是亦真!
――再不可能是别的人。
“你.............”
她还没有来得及叫出那个在心底回旋了无数次的名字,眼泪已经先滑了下来。
这不是梦,那一个曾经梦想过多少次的瞬间,变成了真实。那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亦真.............你、你回来了.............”
“不错,我回来了。”
他缓缓地开了口,嗓音中载满了她所熟悉的音律。同时,他一个翻身,从躺倒的姿势直接离了沙发,站了起来。
吹雪看着许久不曾见面的亦真,一步步地走到自己的跟前,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亦真果然没有死.............她的直觉没有错,那个消息果然是错的!虽然晚了六年,但是他终于实践了诺言,回到了这个家,回到了她的面前。
“亦真.............”除了他的名字,她竟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狂喜的感觉侵袭了她每一处的神经末梢,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了。
“吹雪,你过得好吗?”
亦真的目光细细地扫过她的眼角眉梢,眼中翻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骤然,那漂亮的唇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
“我想应该挺好的。欧洲王室的王子向你求婚了,幸福指日可待,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了吗?”
“亦真.............”吹雪的眼中一震,“你怎么会.............?”
――爱德华不过是十天之前向她求的婚,这事她除了奕飞谁也没有提起过,亦真怎么会知道的?
亦真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握着的一个东西,扔到吹雪的手里。
她张开手心一看――不是别的,正是来自爱德华的那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她本来是说随身带着的,但今天下飞机之前,她怕自己带着出门不安全,亲自交给了烽燧,让他先放回来公寓的,没想到.............
她面上顿时失了血色:“亦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没有必要对我解释。那是你的生活,你自己做主便是,”他冷冷地再看了她一眼,视线已转向她的身后,“我这一次回来,是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办。”
铁门刚刚被人再一次推开,门后,站着风尘仆仆的奕飞。他看起来刚从一个商务会议回来,身上西装穿得很正式,还打着条纹领带。
自然,他面上惊愕的表情,少有地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