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前文）

　　 你在二叔面前的表现，虽然稚嫩，却显得十足的淡定。我想，只需稍加调教，你一定可以对林家的事情，应付自如。虽然，要走的路还很长，你听说自己将要去德国独自呆两个月时，眼神是那么地不情不愿。

　　 可是……为什么你的脾气就是不能改一改呢？动不动就暴跳如雷，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来招惹你！如果你这个脾气不能改掉，你永远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我知道，你从小就缺乏安全感，你唯一觉得安全的角落，是在曾经收留你的黑帮，但是那个庇护所你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到你，走出这样焦虑和没有安全感的境地？

　　 我――想要成为你新的避风港……香香。

　　 坐在你的旁边，看着你熟睡的脸……你知道我有多想靠过去，拥紧你？

　　 你睡得很沉，不会醒来，可是总在梦中呢喃着饶命，叫人救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只在生病的时候做这样可怕的梦，可是我看得心都揪起来了……

　　 如果我的臂膀可以给你安全的感觉就好了……然而，我只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你擦去额角的汗……

　　 香香，什么时候，你会更愿意倚靠我一点呢？我希望此刻君子的行为，可以在你心里培养多一点在我身边的安全感……

　　 ―――――――――――――――――――――――――――――――――――――

　　 某日

　　 今天飞往德国。

　　 香香原来有蹬被子的习惯……她在香港的时候因为药力的缘故，睡得很沉，可是整个飞机途中，她都睡得不安稳，一直翻来覆去，那张毯子都快被她蹂躏坏了。我怕她感冒刚好又病倒，于是不敢睡觉，一直在帮她盖被子。

　　 可是……看她的睡脸看多了，真的会上瘾啊……

　　 如果她醒着的时候也象睡着的时候那样，又安静，又显得温柔就好了。

　　 忍不住悄悄的叹口气――其实我一向很烦人家吵闹又暴躁的，她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个性呢？虽然我早已定下心来，要对她好，还是忍不住有动摇的感觉。

　　 又是回到德国……我不禁想起莎娜。

　　 我本来以为，香香就算不会有她的仪态风姿，至少也会有小家碧玉的温润情趣，结果她完全背道而驰，颠覆我的审美观。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积累了对她的想念，又或者不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婚礼，说不定我会在跟她相处的过程中，慢慢消耗掉我积累的感情，最终选择放弃她吧？

　　 如果香香一直都不长大，不变化，继续这样任性妄为的话，我不只会因为她输掉全盘，也恐怕无法维持对她的眷恋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也许是因为再回到德国，令我不知不觉，又倒回到那个贵族般的生活里的缘故吧……

　　 我很不想怀疑自己的决定……我向来就不是那种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我真的不知到自己是不是做对了。

　　 然而，每次这样静静地凝视她，心底深处那种真实的痛感都在时刻提醒我，我是真的想要她――只有她，让我有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不想要让任何人触碰她，除了我自己……

　　 我很后悔将莫言安排在她身边……最初，只是因为西凤跟她处得不好，才给了她莫言，却没有想到她逐渐的变得那么依赖他。虽然我信任莫言，可是我不喜欢看到她一副信赖他却疏远我的样子。

　　 不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生气……不，恐怕她会很执拗地要求我不要把莫言换成西凤，但我一定要说服她。除非我疯了，傻了，否则决不能放他们两个人单独留在德国。

　　 ―――――――――――――――――――――――――――――――――――――

　　 某日

　　 与香香回到学校，参加万圣节的晚会。

　　 经过昨夜的一番谈话，她似乎突然开窍了，显得稳重了很多。我可以感觉得到，她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开始考虑是不是适合当时的场合，是不是适合她的身份，这是令人惊喜的转变。原来其实她真的是一块璞玉，她所需要的只是耐心的引导和琢磨。

　　 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既然她愿意改变，我会愿意陪她走这段路，即使不会是一条轻松的路。

　　 而今夜，我很高兴可以给香香看看我过去四年的生活圈子，不只是在二婶的庄园里，还有在学校里。她一定会从旁人那里听说我是年级里得到最好评价的学生，甚至，如果我不转学，我一定会是年级长……

　　 香香，你嫁的人很优秀――我很想要让你知道这一点……虽然对你来说，学校之类的可能也都是无聊至极，可正是这样无聊的东西，可以让人得到世界的承认，得到名声与力量。

　　 学校还是没什么变化，大家见了我，兴高采烈，当我介绍香香做我的新婚妻子时，却都露出很惊讶的神情。最初我转学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结婚，做介绍的时候，连自己都感觉怪怪的。不知道香香有没有感觉到我的拘谨呢？

　　 她见到莎娜的时候……面上的神色有点僵硬――或许，她也看出来莎娜对我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确实，连我都看出来，即使我当时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莎娜都尚未完全死心，她甚至是对今晚抱着期待，才给我发来舞会的请帖。而今我介绍香香给她时，她才终于露出讶异而且慌乱的神情。

　　 我故意留下香香跟莎娜单独说话，是希望跟莎娜多说话，可以让香香深刻体会一下，我是放弃了多么好的选择跟她在一起。说不定，她从此会开始紧张我，觉得我其实是一个需要抓紧一下的人――我想得对自己一笑，自己果然是有点太自负了。

　　 当然，另外一方面，我也希望跟我的“太太”聊天，可以令莎娜彻底死了那条心。

　　 香香，希望你不要怪我又利用了你，我想――这样对你也是好的……我并不想要跟莎娜有太多的牵扯不清，在未来，你们见面的机会还会有很多，如果一直这样暧昧下去，只会令你有更多猜疑……

　　 所以……我交给你来割断这条线。

　　 没想到，莎娜居然利用舞会前发言的机会，表示她怀念当年我们的搭配，才特意邀请我到这个舞会。我不得不主动上前邀请她跳领舞，否则她会颜面扫地。

　　 她究竟是仍不甘心，还是想要在最后留下回忆呢？我不得而知。但我不习惯在人前做这样失礼的事情……所以我只好陪她玩这一转任性的游戏。

　　 可是……不知情的香香，也许会就此陷入误会――我只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表示安慰，并且准备一下来就找机会跟她坦白关于莎娜的所有事情。

　　 莎娜她很不想要放开这段感情……她不是为了放弃而邀请我共舞的。我们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起舞，虽然我一直避免跟她视线相交，可是她一直在看着我。

　　 华尔兹来说，我们是最合拍的，我几乎觉得她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她如此了解我一动一静之间的变化，甚至到了令我惊讶的程度。

　　 我承认，在一瞬间我有点迷惑。

　　 莎娜确实很美，而且她的优雅，教养……全部都是我所知的范围内，无可挑剔的例子。香香如果要跟她一项项列举了比，就只有曾经的那个重要的回忆，和她那纯真如婴儿般的睡脸，在我心里占据了重重的一个角落。当然，我从来没有见过莎娜睡着的样子，她应该也不会轻易将睡脸示人。她似乎跟我是同类人，我们都没有真正放松警惕的时候……

　　 啊……不对。

　　 我最近――好像有放松一点的时候。

　　 当我跟香香独处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孩子气，用很幼稚的思考方式去回答她的问题，甚至我的涵养对她有时会失效，我……竟曾经失控地抓紧她的肩膀，对着她大叫。

　　 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也许香香真的就是我的克星，虽然她给我的生活带来很重的违和感，说不定并非坏事。总而言之，我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愿意放眼往前看。

　　 莎娜跳完一曲之后，仍不愿放开我的手，絮絮地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虽然我仍在笑着，作出倾听的样子，其实，我最想要去香香的身边，告诉她我刚刚想到的，那个有趣的事实。

　　 她或许真是我的克星……的事实。

　　 可是，月儿过来了，打断了莎娜的话，拉我跳第二支舞曲。我知道，她是不忿莎娜这样抢走别人的舞伴，尤其因为那个被抢走的人是我。我只好笑着陪她跳一曲，补偿她。

　　 莎娜果然走了……虽然看着我被月儿领着走开后，她又跟别人跳了一曲，最终她还是提早离开了。

　　 我知道，她今夜的心情不会太好。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不一定仍是朋友了……但若这是无法避免的结果，也只能摇头接受。

　　 但愿她可以幸福……在未来。

　　 我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默默想着，希望这一曲快点结束，我可以去香香那里……可是，我跟月儿的这一曲还没结束，就看到她跟另外一个人走进了舞池，开始生硬地踩起华尔兹的舞步来！

　　 香香……你知道那一瞬间我心里的嫉妒是怎样爆炸开来的吗？！

　　 那之后我根本一直在看着你们跳舞，从最初我在跟谁跳着转着，到最后静静地拒绝所有善意的邀请，只身站在场边……我的视线都无法离开你了！

　　 他的手挽着你的腰！

　　 那个敏感的……理应只有我才可以触碰的地方……

　　 而你居然还对他笑，你们两个人还很愉快地边跳边说话，最后还要到场边喝着饮料聊天！

　　 香香……你忘了，你今夜是谁的舞伴了吗？！

　　 虽然你确实真的很有跳舞的天分，华尔兹的基本舞步你几圈就记下来了，还无意识地开始配合他的节奏……可是，这样不对！该拥着你旋转的人是我，该做你启蒙老师的人是我……不是他！

　　 可是我在这里不能发火……既然这样，就让我早点带你回家吧！

　　 意料之中的激烈争吵，你怪我跟别的女人跳舞让你丢脸，可是我确实是无奈的……我已经尽力暗示你，计划着要向你解释了啊！

　　 你自己，却完全没有身为我妻子的自觉，跟一个陌生人在舞池里转了整个晚上也就罢了，居然还跟我屡屡提到那个人……但凡关于他的都是好话，可关于我的就都是指责……你真的非要把我气死不可吗？！

　　 本来，你为我与别人跳舞的事这样生气，都让我开始想要相信，你是因为对我有了好感，所以开始吃醋了――可是……倒地之后你的眼神是那么的抗拒――令我很沮丧地承认认识到……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碰到你！

　　 香香，我才刚刚开始想要有点盼头，就又被你冷冷的目光击败了……你根本害怕我触碰你，又怎么可能是喜欢跟我在一起……

　　 还是没变……从最开始见你，到现在，我们的关系一点都没有靠近过，反而因为太过接近，摩擦得很激烈。

　　 我真的错了吗……？

　　 那么……我还是默默地退出这场争吵吧。我单方面地嫉妒，吃醋……太难看。你有这么多的不知情，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把气泻在你的身上。

　　 对你来说，这是场无妄之灾吧……？如果我不因为今晚舞会的事暴怒，你根本就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而整夜会想着那些新学来的华尔兹舞步，乐滋滋地进入梦乡吧？

　　 在浴缸里，我很无力地叹气，又突然想要笑自己。

　　 我居然，还想着赶紧跟她们跳完那两转不得不跳的舞，就回到你的身边对你解释。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吧？我跟莎娜是什么样的关系，我曾经用你的照片怎样坦诚地拒绝了她，今夜，我又是怎样想要令她彻底地断念……

　　 香香，我竟然以为你会在乎的。

　　 我觉得自己很傻……只是因为跟你已经举行婚礼，就误以为我们之间应该很近了，其实你不过是在照着我们的约法三章在做事而已。你真正的想法，是不想要我触碰你，不想要接近我，也根本毫不在乎我。

　　 我只有在人前，可以对你任性，因为你只有在人前，才会对我隐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落差感了……根本是我自己的错觉骗了我自己……我跟香香，不过是只认识了一个月，却吵架无数次，不靠着冰冷的协议跟钱，就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为什么当我看到莎娜那双期待的眼睛时，我还是想要离开她，到香香的身边去？即使香香不温柔甚至暴力，不够有教养，太过孩子气，不顾别人的感受，即使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她依然，在我心里很重……甚至光她那样无心的忽视就可以伤到我。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中毒这么深了吗……？

　　 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比回国见到香香之前，更喜欢她了……

　　 不是因为我期待她能变成一个淑女，而是她身上某种我还没有总结出来的东西，在我无意识之间，深深吸引住了我。

　　 是什么呢……？

　　 我不禁问自己。

　　 该不会因为她是个暴力的女人吧？莫非我林晓风有受虐狂不成？！

　　 我有一点心寒，可是，又有点想要苦笑。

　　 慢慢……心情平静下来了。

　　 香香，你是不是在等着某天，我会放你走的承诺得到实现？

　　 如果是这样，那你太天真了……

　　 我根本，没打算放你走。

　　 那只是对你的诱饵，给你一点希望，好让你听话。不……好让你，放低一点对我的防备。

　　 现在我没有时间……所有的精力都要先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可是，将来，总会有我空闲下来的时候。如果你怎么也不肯喜欢上我，我就会狠狠地虐你，直到你磨掉所有的戾气，变得乖乖顺顺。

　　 洗完澡，本想上床好好睡个觉，香香却又跟我闹别扭了。她先是直接爬到我身上，把我吓一大跳――然后，她竟然嘟着嘴，要将我从床上赶下去……

　　 明明昨天还说好了一人睡一半的床，昨晚也相安无事，她竟突然又改变主意了――硬是要将我从床上赶下去，还说什么老婆赶老公下床……

　　 真是受不了这个多变的小妖精！她现在不再凶巴巴的使用暴力，可就是死命拽着被子，闹腾着非要我这样做不可，反而让我无可奈何了。

　　 唉……只好睡沙发吧。做她老公可真不容易……不知为何有种预感，似乎这种为床烦恼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回去之后，一定要想个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还没睡着，就发现她在那边辗转反侧。那个笨蛋……今晚是不是偷着又喝酒了……？这动静跟她在香港的时候相似，只是更加严重的感觉。

　　 无奈，起身给她拿药，虽然已经困的要死。叫她起来，她还以为我想干什么，瞪着眼睛，警觉地看我。我偏就不让她在床上喝水，即使她露出痛苦的神色，像只撩人的小兽般咽呜着哀求。

　　 给她准备了糖，因为知道那个药很苦，而她对苦味很敏感，给她冰袋，因为知道那样能让她舒服一点……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服侍人的仆人，在来回的跑腿。

　　 她跟我说谢谢了。不过，说完之后，居然自己先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道谢般。

　　 真是个欠扁的女人――令我哭笑不得。

　　 但正是因为这样，我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感谢我，忍不住，之前的怨气都烟消云散，心里很高兴。

　　 她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跟我以前认识的其他女孩子都完全不同。她生气就是生气，高兴就是高兴，难过就是难过，我不用费心去想她在举动之后有什么意图……

　　 突然有点动容――

　　 是的，这真是她最大的优点，比起那张傻乎乎的睡脸，这一点更令我觉得难得。

　　 跟她在一起很省心……

　　 会不会，这就是我逐渐，越来越喜欢对着她的原因？

　　 ―――――――――――――――――――――――――――――――――――――

　　 某日

　　 莎娜打来电话。

　　 她居然跟我几乎同时到达中国，而且将要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度过整整一个礼拜。她说，她有话要跟我说，希望我可以带她游览一下城市，又或者只是跟她共进晚餐也可以。

　　 我借口要照顾爷爷的病，没有时间，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她。在学校的时候她那样邀舞，害我跟香香爆吵了一顿，我不得不承认我其实有点记恨，所以这一次，我对她的态度特别冷淡。

　　 没有必要说更多的话，我的姿态已经够明朗的了……我已经是个结了婚的人，即使香香现在远在德国，我并不想要做更多不应该去做的事。而且真不明白她为何执着到这样的程度，以她的身份教育，实在不象是这种会纠缠不休的人。

　　 她该是很了解我的那种人……知道我一旦决定去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方向，更何况香香这件事，已经是历久经年，不是一时冲动。她既然从那么久之前就知道香香的存在，也应该知道香香对我来说是占据很重要的地位，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

　　 但，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本宅的门前，亲自按下门铃，说名叫莎娜的朋友登门造访。我不愿意安排时间给她，她就以这样唐突的方式，逼着我跟她见面。

　　 爷爷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但仍在恢复阶段，我又要为马上到来的家族会议做准备……实在是很不情愿在这样的时间，还去处理这种额外的事情。

　　 西凤在旁边笑了，说我如果总是对女人心太软，将来这样的麻烦会不断。我有一点恼火，因为我知道，她话中有话，笑我连香香都无法摆平，更惹上多余的风流艳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