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庄会客厅,楼孟德低着头原地打转,楼誉出去已经三四天还没有回来,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可连个消息的毛都没打听到。
能做到如此密不透风的将人匿藏,天下之大还有谁比得过凌轩庄的势力?
楼誉虽然年少轻狂,举止浮躁,可那也是楼孟德的独子,楼家的产业还指着楼誉继承,如果楼誉凭空人间蒸发了,他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段庄主。”
门口才出现一抹金色的火光,楼孟德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迎了上去。
楼孟德拉着段凌轩进来,几乎不等段凌轩坐下就噗通一声跪在段凌轩脚下“庄主,誉儿可是楼家的独苗,请庄主看在老叟的面子上忘记小姐一事,请放犬子一马,小可回去定当重重责罚他。”
楼誉的事隔天段凌玥就和段凌轩说了,虽然段凌玥照本宣科的说了绝大部分,但是还是难免在其中添油加醋的埋怨楼誉如何轻薄。
段凌轩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因为摘蟾大会接近尾声很多事要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要调查那日出手救人藏身何处,两件事纠缠才无法脱身管理楼誉。
他没有将楼孟德地出门已经够仁慈了,没想到楼孟德竟然会要求他帮忙找人。
真是可笑。
段凌轩心里不悦,表面上装着不明所以,“小姐?月儿有何地方得罪楼公?倘若有,凌轩在这里给楼公赔罪。”
说着,段凌轩真的要想楼孟德作揖。
楼孟德哪敢承受如此大礼,头咚咚的在地上砰出声,高声呼喊“折煞老朽了,段庄主,是犬子无礼,那日唐突拜访小姐,必定有什么地方惹小姐生气。还请庄主美言几句,让小可将犬子带回去。”
段凌轩笑容不变,弯腰将楼孟德扶起,波澜不惊的语调下意识的提高“这话如何说起,就算玉竹拜访令妹也是情有可原,月儿生气已经失去大家之风,责罚的应当是月儿,和玉竹有何关系?”
楼孟德全身一顿,下意识的提高音量“难道因为犬子不是因为得罪小姐而失踪?”
“失踪?”段凌轩笑容一僵,一贯风平浪静的脸上也显出惊呀“玉竹失踪了?”
楼孟德自然不是楼誉可比的,段凌轩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做作,可也表明他的计划已成功。他和楼誉怎么说也是凌轩庄的客人,倘若楼誉就此失踪,对凌轩庄也没有任何好处。
戏已经做出来,楼孟德继续演下去,他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庄主,请看在老叟年事已高的份上,帮老叟将犬子寻回,老叟愿出全部身家换犬子平安。”
凌轩庄出面,楼家的全部身家还需要他们自己来出?
楼孟德此人果然狡猾。
段凌轩表面笑如阳光,内心却波涛汹涌。几乎一瞬间,他已明白楼孟德今夜找自己的原因和所有事情的结点。
先抛出楼誉去过碧桃园见过段凌玥的引子,再说出楼誉失踪的事实。
如此一来,凌轩庄不得不插手。
这一招借力打力果然精妙,就算楼誉此时已经身首异处,那么凌轩庄也必须为堵住悠悠众口伸张正义,而倘若凌轩庄不愿参与此事,那么给楼孟德好处自然也不会少。
楼孟德只顾着自己打着小算盘,却没仔细查看站在他面前,身穿紫袍的少年笑容背后的从容以及嘲讽。
十岁至今,多少人想要吞并凌轩庄,又有多少人想要将他剔除。凌轩庄能发展至今并不断壮大,并非光靠运气。
这其中的险恶,恐怕楼孟德一辈子也不曾体验。
“玉竹在凌轩庄失踪,理应由我段某寻人,楼公既然愿意花全部身家赎回令郎,相信令公子必能早日平安回归。”
楼孟德眼泪婆娑,颤颤巍巍的站起,泪痕遮掩不住他眼角得逞的笑意“多谢庄主。”
段凌轩朝着身后摆摆手,侯在外面的小丫鬟端着笔墨纸砚低头进来,恭恭敬敬的将笔墨端到楼孟德面前。
楼孟德不解。
段凌轩轻轻卷起袖角,语气平淡“世人爱财,”伸手研磨“楼公出重金悬赏,若不拿出些证据恐怕很难换回令公子。”
楼孟德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心里不由的暗笑,段凌轩果然还是小孩子,就算他立下字据压上全部身家,楼誉回来他大可以说是段凌轩要挟并非自愿签字,若是楼誉回不来,这些家产也无损失。
想到这儿,他慌忙点头“庄主所说甚是。”
段凌轩不屑的看着楼孟德涨红一张老脸列自己的家产,等最后一字落下,他才淡然开口道“还劳烦楼公在末端写上‘此字据损益与凌轩庄无关’十一个字。”
楼孟德手腕一抖,笔啪一声掉在地上,他顾不得胸前晕开的墨迹,惊恐的看着段凌轩,后者依旧风轻云淡,表面挂着和煦儒雅的笑容。
明明俊美的少年,明明和煦的笑容。
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段凌轩笑意未见,旁边的小婢已经将掉落在地上的笔捡起来归还给楼孟德。
段凌轩依旧在笑,却让楼孟德心里冷汗直冒,手中的笔不住的颤抖,戏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不签,找不回儿子,签了,丢了全部家产。
这一刻,楼孟德恨不得楼誉现在就被人杀了,这样,凌轩庄再也找不回楼誉。可他又希望楼誉回来和自己团聚,下一刻,他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堵上全部身家来赎一个轻浮气躁不成事的儿子。
段凌轩不说话,目光从楼孟德迟迟不落的笔尖儿,飘到了端着盘子的小婢脸上,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怎么样也会让楼孟德写下这一行字。
想设计陷害他者,他必以牙还牙!
屋子内一时间鸦雀无声,然而变故一瞬间发生,那个端盘子的小婢忽然噗通一声冲着段凌轩跪下,“庄主,小女有一事请求。”
“讲。”
略带反感的一个字,到时让楼孟德松一口气,他满怀感激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婢女,趁着段凌轩注意力散开,忙偷偷的擦掉额角的汗水。
那小婢女不慌不忙道“请庄主不要让楼公继续写下去了,世人皆传诚信守本,相比楼公必然不会来坑害庄主,如今楼公子又下落不明,倘若楼公签了字,悬赏贴出去有人拿着楼公子的尸首来领赏,楼公岂不是要人财两空。可楼公若是不签,世人又会传楼公只是占庄主便宜,想要谋夺庄上财产。庄主常常教导我们要用三思而后行,而今日庄主又怎能不身体力行呢?”
那个小婢女语气虽然轻柔,可听在楼孟德耳朵里确如刺骨锥心,这分明是计,心痛的是他不得不钻进这个圈套。
唯有签了才能保证楼家的名声。
段凌轩装作恍然大悟,悔恨大呼“吾之过失,”说罢,他深深的冲着楼孟德深深作揖“楼公着实对不住,小生稍欠考虑。”
楼孟德心里一沉,脸上却还故作稳重的答道“这婢子说的极是,我楼孟德岂是贪财之人?这一次不管犬子是生是死,我楼孟德都愿将家产双手奉上。”
说罢,不等婢子站起,弯腰捡起托盘里毫发无损的字据,挥洒的签上‘此字据损益与凌轩庄无关’十一个大字,并将其中一份递交到段凌轩手中。
段凌轩小心收藏好,“楼公放心,段某必将楼公子活着带回来。”
***
看着楼孟德离开的背影,刚才还是一脸怯懦的小婢恭恭敬敬的站在段凌轩身后,此刻的她杀气内敛,哪儿又刚才的怯懦。
“这个楼孟德野心够大,敢将主意打到主子头上来。”
段凌轩缓缓从怀中掏出字据交给身后的女子“不,他很聪明。只可惜他只想到段凌轩的势力却忘记了一个人同样也有这样的实力。”
“谁?”
“慕,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