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准备得怎么样?”中年男子问到。
“一切都安排好了,”一个身穿白色锦缎的男人调笑地冲着旁边站着的另一男子道,“只要大哥挑起新娘子的盖头,我们就开始行动。只是可惜了石家的第一美人儿咯,这刚嫁过来,嘿嘿,娘家就死光了。”
“闭嘴,老二。”中年男子怒喝道,“张诚,石婧那边你看着办吧,多杀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留着也行,只是,做张家的媳妇,她就不够格了,就做个小妾吧,你看怎么样?”他转过身对着左边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说。
“是,父亲。”男子身着大红色的喜袍,脸上熟悉的笑容没了,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的表情,只是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握着,青筋突起。
此时,石婧端坐在花轿上,一身红色的新娘服也比不上那羞红的脸蛋儿,双手不知该往哪放,脑子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没什么,不就是嫁人吗,谁没有过呢,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她还是紧张得不行。回想起与张诚一路的点点滴滴,她只感觉整个人像是浸泡在蜜里一般。
她和张诚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石婧的父亲就是张诚父亲的顶头上司,两人也是儿时好友。从石婧8岁第一次见到张诚开始,她就莫名的喜欢他。她喜欢他温暖的笑容、她喜欢他纵容的眼神……她喜欢他的一切。于是,石婧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成为他的妻子。从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她变了。她开始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跟厨房的王大娘学习厨艺,跟她额娘学习处理家事,甚至在11岁那年将家传武学偷背下来给他……她爱他,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15岁那年,他落榜了说配不上她,可是她不在乎,她还是愿意等他,她相信她喜欢的人一定能考上状元。今天,她要嫁给他了,十年的等待,她已经是18岁的大姑娘了,她的闺蜜很多都做了母亲、好几次都劝她放弃、甚至有人在背后嘲笑她看错了人,但是,她告诉自己,石婧,你一定要相信他,不要让他失望。终于,他愿意牵起她的手,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遗失的美好回忆。
起轿、回车马、迎轿、下轿、祭拜天地、行合欢礼、入洞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这一切就结束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石婧坐在床上,还浑浑噩噩的,丫鬟喜儿见状悄声问“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姑爷正在外面招待客人,得有一会儿才能进来.”
“不用了”,石婧此时却是想起了双亲。这门婚事爹爹一直不同意,他觉得张诚不是良人,母亲一直听从爹爹的,因此对此事也是不看好的。可是石婧从小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加上她等了张诚好多年,已经是大姑娘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也看不上她,此时张诚又考上了状元,两老也就勉强答应了。临走前,她娘一直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是啊,这段感情他们走得都不容易,所以,他们一定会幸福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未来的美满生活,她生了一对龙凤胎,他们都那么聪明可爱,儿子长得像他那么帅、女儿和她一样十分漂亮,他每天按时出门、按时回家,他们一起用餐、一块儿看书,红袖添香,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忽然,一阵吵闹嬉笑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是他来了。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噔”,门被推开了。
“大哥,你这可不厚道,竟然打算偷溜出来看大嫂,还好被哥几个逮到了,嘿嘿,现在当着大嫂的面,你说怎么办吧。”“怎么办”“怎么办”旁边一片起哄声,丫头、婆子也抿着嘴偷笑。
“张老弟,你看看你板着个脸,我们也就那么一说,您可别紧张,大家都知道你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嘿嘿,我们啊也不为难你,你呀,就掀开新娘的盖头,让我们瞧瞧这京城第一美人儿的仙姿呗。”
石婧此时心砰砰乱跳,就在此刻她感觉眼前一亮。
张诚抽出裹着红纸的筷子,挑开了她头上的那张大红盖头,摇摆的珠串和一张娇羞的脸就映入眼帘,只听旁边有人起哄说:“新娘子真漂亮啊,张公子有福咯。"
她感动周围无数视线都向她看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张诚那张严肃的脸,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原来,他也有紧张的时候啊。他今天穿着红色喜服,腰上还挂着她送他的鸳鸯荷包,她此时在想,原来他的相公穿红色也这么好看,嘴里像含着一块儿糖,一直甜到了心窝窝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打闹声,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跑了进来,客人们都四处逃窜,那老人也不管,待看见了石婧,几步走了过来,拉着她就跑,石婧一见是她家的老管家,就连忙问怎么了,老管家一边突围一边说“二皇子叛变了,张家暗中与二皇子相互勾结,趁着今天大喜之日,连同李家、郑家将其余世家斩尽杀绝,老爷、夫人已经归去了。”
听见这一消息,石婧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当场。一直疼爱她的爹爹、娘亲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都死了。正当老管家想带着石婧跑出去时,一直沉默的张诚走到门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管家举起了大刀,将石婧护在他身后,张诚此时取出宝剑,可笑的是,那把剑还是当年她知道他要学剑后死皮赖脸跟爹爹要来送给他的。
“为什么”,她想不通,皇上一直对二皇子百般疼爱,父亲也从不曾亏待过张家,现在,她的夫君、她一直爱慕的人拿着剑,对着她,仿佛站在他对面的她不是他妻子,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可以随时杀死的陌生人。
“对不起”张诚低着头、不敢看她。
“呵呵,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杀了我爹娘吗?一句对不起,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我就允许你对我、对我们家肆意践踏吗?”说着,石婧快步拿过管家的大刀,石家历代从军,到了他爹掌家的时候已经是手握重兵了,石婧从小习武就有天赋,为此她爹还一直感慨她是个女娃,她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大夫说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虽说如此,她爹也一直对她和她娘疼爱有加,从没纳过小妾,京里人都说她爹是个傻子,学武学傻了,这石家是要绝后啊。可是,她爹依旧每天笑呵呵的,跟没事人一样。
爱而不得,她想她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她亲手培养了一个杀了他全家的夫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傻男人会像她爹爹那样爱她了吧,生无所恋,既然如此,一死又何妨。大刀对准脖子一划,旁边是老管家大叫的声音、喜儿的尖叫声、陪她出嫁的王婆子的惊恐声……张诚快步走了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眼泪。眼泪?怎么可能,这个男人原来也是会为我流泪的。
“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石婧望着他,她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面、10岁那年的他,那年他的微笑,满满的收藏在她脑子里,让她回味了一生,她想,爱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有来生,只愿不再遇见,她闭上了眼。
连回答都不愿再听了吗?张诚此刻万分痛苦,他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他一直欺骗自己说,他是为了张家、为了族人,这一刻,他只知道他失去了她,他的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了阳光,他只是一具还能活动的尸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