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我和白瓷正在辽阔的草原上跟着羊群欢快的跑,身后荡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像精灵一样的跳舞,我原以为这样快乐悠闲又安心的生活还会持续很久,可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的如此之快,虽然我早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这一刻的到来还是让我猝不及防。
阿木花和另一个侍女气喘吁吁的赶上了我们,她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甚至连礼都忘了向我行,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格格……皇宫里来人了……要您去接圣旨呢。”
那一刻我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看了白瓷一眼,她似乎若有所思。
于是我步履蹒跚的赶去了阿玛的王庭。
当我进入大殿的时候,阿玛已经跪在了地上,看我进去后,立即向我使了个眼色,我飞快跑到他身边,学着样子跪了下来,神情极是恭谨,可眼睛却控制不住的向上瞧。
这一瞧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个身穿石青色蟒袍的男子向我走来,阳光从他的侧脸撒下去,细细碎碎的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皮肤很白,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够阳刚,一双眼睛不说话就能让你觉得他在笑,挺直的鼻梁,给他增加了许多男性的魅力,可那薄薄的嘴唇又给人温柔无限的感觉。整个人看上去,我的脑子里就剩下了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并不会在瞬间给人以震撼的感觉,而是愈看愈移不开眼,温润如玉,形容到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不过他的身上还有一种我特别熟悉的气质,呀,是了,和我老爸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模一样,我不由得看的痴了。
他大约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微微低下头,朝我弯了弯嘴角。
轰……我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脑袋里完全空白了,只留下一句话“我的如意郎君,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五彩祥云来娶我”。
直到阿玛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才反应过来,感觉脸已经烧了起来,赶紧低下了头。
那男子打开了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博尔济吉特明月,乃朕胞妹亲女,哀吾妹早丧,朕心深痛,其女明月,乃朕亲封庄敏格格,秀外慧中,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今召入宫内,以全朕老来思亲之情,钦此。”他的声音如流过高上的溪水,如拂过山岗的清风,清冽又不失温柔,以至于我沉醉其中忘了谢恩。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如微风拂过一样:“明月格格,请接旨。”一张明晃晃的圣旨已递至我的面前。
我立马惊醒,学着电视上演的,接过圣旨:“明月接旨,谢我主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后,那男子先向我阿玛问了安,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正思量着怎么向他行礼,阿玛已经笑呵呵的开口:“明月,还不给八贝勒爷请安。”
八贝勒!阿玛的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觉得自己都晃了一晃。顾不得多想,连忙依着自己印象中的样子屈身向他福了一福:“八爷吉祥。”
他伸出好看的双手,虚扶了一把,“格格请起”,声音里都带着如同春风一样的漫笑。
“谢贝勒爷”,我精神恍惚的起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阿玛看我这样,以为我是因为进宫的事吓得恍惚了,于是向八阿哥说:“让贝勒爷见笑了,小女身体不好,今日许是吹多了风,引发了旧疾,还望贝勒爷不要见笑才是。”
八阿哥连忙答道:“王爷说的哪里的话,格格还小,这次要离家去遥远的京城,难免心里害怕,还是让格格好生歇着吧。”
阿玛一脸慈爱的对我说:“明月,既然贝勒爷都发话了,你就下去好好休养,过几天还要长途跋涉,身子骨难免吃不消。”
我不再多言,向两人施了一礼,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大殿。
依稀中,听到阿玛要设宴款待八阿哥云云,我却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去大睡一觉。
迷迷糊糊的回到我的寝殿,阿木花见我这样吓坏了,着急的问我怎么了,我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屋子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一头扑倒在床上,我拉起被子遮住了脸,内心之中却好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进宫,进宫,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全朕老来思亲之情?呵呵,只怕思亲是假,拿我当棋子倒是真的。可是,明知道是这样,还是要去,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萧郎萧郎,我脑子里却想到了八阿哥。
我只见过一面的他,竟是八阿哥,历史上那个八面玲珑,被雍正折磨至死的八贤王!那么一个钟灵毓秀的男子,我怎么都无法将他与权术连在一起,他身上的气质与爸爸是那么像,第一眼我就被他震撼,这样的男子,不该有那么悲惨的结局。更奇特的是,见到他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他又怎么会是我的如意郎君呢?
进入这个时空,有着这样一个身份,我最不愿的就是参与到康熙晚年最著名的九子夺嫡中,以前在电视上,书籍上,看到的九子夺嫡,是众位皇子为了坐上天下第一把交椅,端的是争奇斗志,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虽然看起来精彩,可其中洗刷掉了多少条人命,才换来一个那样的结局,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我不是不懂。
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随意用了点早点,我就带着阿木花去了阿玛的帐中,究竟该何去何从,阿玛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毕竟他是我在这个时空最重要,也是最牢靠的支柱。
阿玛见我来了,遣下侍从,我也让阿木花退到帐外,为我们把风,这次谈话,不能让外人听到,特别是皇宫里来的人。
一夜不见,阿玛好像苍老了许多,鬓间也出现了几根前几日我不曾看到的白发。心中一酸,这个阿玛,是真心真意为我操心,为我打算的,眼泪就要掉了下来,哽咽道:“阿玛……”,不等我说下去,阿玛就拉了我坐在虎塌上,不无伤感的开口:“我的女儿长大了,有些事不用阿玛讲就能想得到,这样阿玛多少也放心一点。”
我心中酸楚不已,接到:“女儿知道,这次进宫,皇上必定不只是思念我额娘那么简单,可是女儿不想沦为棋子,更不愿卷入皇宫的事非中去,万一累及咱们博尔济吉特氏,女儿的罪过就更大了。”
阿玛微微一笑,欣慰的说:“原以为我的明月从小娇生惯养,天真无邪,还怕你进宫后不通人情世故,这样一看,是阿玛多虑了,该想到你都想到了,这样阿玛就放心了,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害怕,皇上毕竟是你舅舅,虽说天家无情,可总要看你额娘的情份,而且,咱们博尔济吉特氏,是出过几代皇后的,庄太后虽已仙逝,可威慑力还是很大的,阿玛保你在皇宫里不被欺负这点资本还是有的。”
听阿玛这么说,我顿时放心了不少,看来科尔沁对于大清,地位是举足轻重的。于是撒娇道:“可是明月不愿意离开阿玛,舍不得阿玛。”
阿玛闻言,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多大了还撒娇,你就当此行是去游览中原美景,如果不出意外,皇上顶多一年就放你回来了,阿玛还怕到时候你贪玩儿,不肯回来了呢。”
听阿玛的语气这么轻松,我也放心了不少,又嘱咐了我此行带的奴才,给各宫妃嫔带的礼物,细细碎碎,我都认真的记下了。
日近中午,又陪阿玛用了午膳,阿玛说下午还要同商议何日启程的事宜,就让我回去准备准备。
等我悠闲的转到自己的帐内,才发现已有一个人等候我多时。
一进入帐中,就见白瓷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袍,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越发的灵动。一看到我进门,她就赶紧起身向我走来。
我正想像往日一样与她亲热几句,可没等我开口,她就一下跪倒在我面前,这个举动顿时惊呆了我。赶紧扶住她,想让她从地上起来。
可今天的白瓷非常的坚持,她脸上的神情似是非常为难,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盯着我说:“格格,您一定要帮我。”
我大惊:“白瓷,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先起来说话。”
她不再坚持,我拉着她起身,走到了外厅的榻上坐下。温声道:“我们姐妹一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似是难为情的看了看我,才低声道:“格格此去京城,可否带上白瓷同行。”
我哑然,苦笑道:“此行姐姐我避之不及,妹妹怎么还想去呢,我要去的是皇宫,行错一步都会有杀身之祸,妹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给我听。”
她也不再顾忌,答道:“格格应该知道,我娘亲是汉人,中原,是生她养她的故土,小时候,她总是对我说,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故乡的人情,吃食,都是她今生最留恋的回忆,可此生,她是回不去了,注定要老死在这草原上,可她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我亲自回去一次,喝一口家乡的水,吹一吹家乡的风,也算了却她的夙愿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恻然,想到了自己的故乡,首都北京,这一辈子我都回不去了吧。虽说这次也是去北京,可这隔着几百年的地方,会是我魂牵梦绕的家吗?
见我默然不语,白瓷忙道:“妹妹知道这很为难,可是,请姐姐帮我这一回吧,以后我肯定会报答姐姐的。”
我拉住她的手,黯然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是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还要问一下阿玛的意思,不过我会尽力帮你游说的。”
白瓷喜道:“只要姐姐愿意帮我,白瓷就很开心了。”
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白瓷就离开了,我也开始忙碌的吩咐下人准备此行要带的东西,忙来忙去,天色很快就按了下来。
晚上,我又去找了阿玛,同他说白瓷的请求。
其实白瓷提出要与我同往,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一去,归期遥遥,身边要没个体己熟悉的人,日子就越发难过了,她一去,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我。
于是在阿玛那里,我极力为她说好话。阿玛知道以后,并没有反对,只是说这样不合规矩,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白瓷得扮成我的贴身侍女,我听了之后有点为难,她身份再低微,毕竟也是我妹妹,不过阿玛好像对这个女儿完全不在意,他想的是,白瓷沉稳慎密,阿木花太过跳脱,有两人在我身边伺候,他更加放心了。
对于阿玛这样的厚此薄彼,我心里是有悲有喜。
到了第二日,我叫来了白瓷,告诉她了阿玛说的这个方法,去还是不去,由她自己决定。
出乎我的意料,听了我的话后,她只是微微一愣,就万分欣喜的说:“谢谢姐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我诧异道:“让你做我的侍女,你一点都不介意吗。”
她不以为然的说:“妹妹本来就身份低微,能随姐姐同行已是天大的福分,况且咱们姐妹能相伴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就放下了此事,嘱咐她回去准备衣物用品,三日后就要离开科尔沁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