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歇息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体有了力气。他爬起身走到那棵枯树旁,又一次向上爬去。等他爬到断树顶上的时候,又仔细观看了一下这株植物的形态,确定这就是一棵棒槌,而且真的是九品叶的棒槌!
燕川抑制住了激动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他从书兜套出了穿着红绳的古铜钱,把红绳系在了棒槌的根茎处,一只手攀着枯树的边缘,一只手用鹿角钎子开始挖掘起来。燕川知道,野山参的每一根参须都不能挖断,否则会走了jing气,分量也会有所减轻。
好在枯木上朽烂如泥的木屑;还有一些泥土很松软,燕川历经两个多小时,倒了十几次手,才把这棵千年人参挖了出来。直到把人参用红布包裹好,放到了书兜了的一瞬间,他的手臂既疼痛又酸软,便再也坚持不住了,贴着树身就滑了下来。“噗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由于地面很松软,燕川并没有摔痛,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此时大约四点多了,燕川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后,爬起身开始寻找出口。他沿着小溪边一路走了下去,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小溶洞,溪水直接就流了进去。燕川见溪水并不是很深,就跳进了小溪向小溶洞里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发现溶洞里漆黑一片,心里有些惊恐,他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燕川回到岸上,在周围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大块“明子”。“明子”是山里人对沉淀着松油脂木柴的叫法,由于这种木柴极其容易点燃,多用于在灶膛生火,烧炕做饭。燕川点燃了手里的“明子”,重新向溶洞里走了进去。溶洞里很cháo湿,不时会有水滴从溶洞的顶部坠落下来,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就这样,燕川在洞中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功夫,便看到了前方二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处光亮,他不由得心中一喜,也顾不上脚下都是河卵石,撒开两条腿,一路磕磕绊绊地向着光亮的地方跑去。他跑到溶洞尽头的时候,看到了眼前一片光明。
他出来了!真的从天坑里走出来了。燕川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跪倒在草地上,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叨着:“谢谢山神爷保佑。”他听老辈人讲过,在山里讨生活的人,入山之前要先敬山神爷,而自己忽略了这一环节,现在死里逃生就补上吧。
燕川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大概是五点多,离着太阳落山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要趁着天没黑,走出这片原始森林。否则的话,又得在山里熬上一夜了。他出来的地方应该就是凤凰山的山脚下,地势平坦,也不见了一棵棵的参天大树。
燕川斟酌了一下,要以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赶到关老伯他们的那个地方是不可能的了,又要翻山越岭的不说,时间也不够用,还是沿着小溪一直走,或许就能遇上村屯呢?想到这里,燕川加快了脚步。
天渐渐暗了下来,燕川走了两个多钟头也没见到一户人家。白天行走在丛林里倒不是很害怕,但一到了夜晚,看到哪里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心中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在燕川琢磨着;要挑选一棵大树作为今晚安身之所的时候,忽然,前方传来一阵犬吠声:“汪汪,汪汪。”
燕川一溜小跑地奔着狗叫的方向跑了过去,跑了一百多米后,眼前豁然一片开朗。他看到一缕缕袅袅的炊烟,正飘荡在一个小村庄的上空,一盏盏灯火在暮sè苍茫中摇晃。燕川心中大喜,他扔掉了手里的木棒,飞快地穿过一片庄稼地向着村子里跑去。
东北自古民风淳朴,尤其是山民。他们对待陌生人,绝不会像久居在都市的人一样那么冷漠。在东北的山里,每年都会有跑山迷路的人,无论你走到哪一个村屯,随便走进哪一户人家,户主人都会让你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临行时还会带着满满的祝福离开那里。
燕川看到这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大院里灯火通明,他就直接走进了这个院子。院子里有二三十个人正在往来穿梭地忙碌着,燕川见到这户人家的玻璃窗上贴着一个囍字,知道这户人家要娶亲,他转身刚要离开,一个人喊住了他。
“是燕川吧?”
“关老伯?你怎么会在这儿?”燕川没想到会在这个村子见到关老伯,心中大为惊喜。
“这就是我们塔拉站村,我是今天下午回来的。”关老伯说。“这是?”燕川一指囍字问道。
“哦,是我的一个叔伯兄弟给儿子娶媳妇。走吧,跟我回家。”关老伯说。他一看到燕川的衣服裤子都被树枝刮烂了,就知道燕川是刚从山里走出来。
燕川跟着关老伯来到他的家。这是一个五间的大瓦房,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家里只有关老伯的老伴儿在家里,听关老伯说家里来了客人,二话没说,就下地做饭去了。在凤凰山的时候,燕川就听关老伯说过家里的情况,他有三个儿女,都在外省工作。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看望父母,对此,关老伯颇有怨言。不一会儿的功夫,关大娘就
做好了饭菜端了上来。
一小盆炖豆角,碧绿碧绿的。一盘炒鸡蛋,金黄金黄的。最让燕川感到意外的是,还有一盘红彤彤的水煮蝲蛄。蝲蛄,学名叫长白山小龙虾,个头不大,但味道鲜美。在燕川小的时候,狍子沟村的那条小河里也见过这种蝲蛄,但后来被乡里防疫站的人,在河里洒上了一种药,从此就灭绝了。
燕川上大学期间,偶然在图书馆看过一本介绍东北特产的书,里面有一个单章着重讲到了长白山小龙虾,说这种生物对水质的要求非常高,稍有污染的水源都会生存不了。当时,这一点让燕川很是疑惑,既然长白山小龙虾对水质的要求如此之高,本身有血吸虫也就谈不上了,防疫站为什么还会进行灭绝xing的措施呢?这件事儿,时至至今他也没想明白。
“燕川,我这里也没啥好吃的,你就将就着吃一点吧。”关老伯说。
“关大伯,就这几个菜,城里人想吃都吃不到呢。你们这里还有蝲蛄呀?”
“有啊,我们村的河里就有。”关老伯答道。
“我们村的都被防疫站下药,药绝了。我多少年都没吃过了。”燕川说完,抓起一个蝲蛄就大嚼起来。
“那一年,防疫站的人也来过。我当时是村长,想着山上都禁猎了,咱山沟里的人也就能从河里弄一点嚼古吃,他们要把这个东西也绝了,咱还咋活?我趁着请防疫站的人喝酒吃饭的功夫,就把他们拿来的药给换了。唉!也算是给咱们子孙后代留一点念想吧。”关老伯说。
燕川知道关老伯说的“嚼古”是满语,意思是好吃的东西。他想不到关老伯还有如此的心计,让这个品种在这个小山村保留了下来。即使是现在,江城市水产批发市场里卖的;号称是野生长白山小龙虾的龙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人工养殖的。好吃不好吃的燕川倒不知道,不过就是笨想,用饲料养大的小龙虾即使是再好吃,也比不过自然野生的味道吧?
“今天太晚了。不然,我做蝲蛄豆腐给你吃。”关大娘说。
关大娘比关老伯小一岁,虽然也是一头的银发,但看起来jing神头却很足。
“我敢说,你大娘做山里的嚼古,什么八星级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比不了。”关老伯一脸自豪地说。
“关大伯,那比你在山上做的宫廷红烧肉也好吃多了吧?”燕川很有兴趣地问道。
“嘿嘿,我的手艺也是跟你大娘学的。”关老伯说。
燕川蓦然想到,关老伯做出的红烧肉是以宫廷为名头的,那就一定是满清皇族出身。如此推断下来,关大娘做菜的手艺,一定是与满清宫廷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关大娘,您做菜的手艺是家传的吗?”燕川很含蓄地问道。
“咋说呢?我太爷那辈以上,有好几代人都在紫禁城御膳房伺候人来着。”关大娘答道。
“呀!大伯大娘,你们要是再江城市开一家饭馆,生意一定火得不得了。”燕川说。
“俺们也没赶上好时候,要搁到现在还年轻,一定去城里开一家馆子。不图别的,就图个心情畅快。”关老伯说。
燕川听关老伯一说,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
吃过饭之后,燕川借关老伯的手机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父亲先是骂了燕川一顿,可还没等他骂完,就被母亲把电话抢了过去,母亲问燕川什么时候回家,燕川告诉母亲,明天中午一定会赶回去,母亲又询问了一下这几天都怎么样之后,才放心地撂了电话。
无论是父亲的责骂,还是母亲的唠叨,燕川听在耳里,暖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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