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那是谁?”胡蝶也看见了人群里那一张风尘仆仆的脸,看样子是刚出门回来不久,面上又漂泊在外的人的风霜跟成熟,还有犀利。
她不记得冉子衿有过这样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看起来并不像个完全的善类,那看着冉子衿的眼神让人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意味。
“初中时候的同学――朋友。”冉子衿犹豫了两秒,才加上了朋友这样的字眼。
她内心苦笑,如果这个人还能称之为朋友的话,那也已经失去了当年那个朋友的意义。
“小小,你回来了?”冉子衿等到那人走近自己,才淡然的笑着跟她打招呼,这语气既不疏离又不亲密,尺度恰到好处。
“嗯,我回来了,刚回来不久,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苏小小嘴角噙着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说完,又看着胡蝶问冉子衿,“这是你现在最好的朋友吗?就是通过她,你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嗯。她是我的闺蜜,也是我认的姐姐,至于老公的事情可以这么说。”冉子衿依旧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姿态对苏小小说话,然后又对胡蝶说,“胡蝶,王叔在哪里?叫他过来接你回家先,我跟小小可能要谈一谈,散步的事情就下一次好了。”
“不用我陪着吗?”
“不用,一会儿沐玄会来接我回家。”冉子衿知道胡蝶的意思,她这是不放心苏小小,怕她会伤害到自己。“你给王叔打电话吧,我看着你上车了再走。”
“好。”胡蝶看得出来冉子衿跟这个叫小小的女孩子有旧事要谈,而且并不是多么开心愉快的事情,所以就不太想在打搅她,就赶紧给王叔打了电话。
好在王叔并没有将车开的太远,几分钟后就出现在了胡蝶面前。
“小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他给胡蝶开了车门,又回头看了看突然多出来的陌生的苏小小。
“嗯。子衿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有事。”胡蝶这样说着,其实就是个王叔解释的。
冉子衿跟她认作了姐妹之后,王叔也是当冉子衿是胡家的另一个小姐的,所以待她也就更加的上心了。
“王叔,你送胡蝶回家吧。”冉子衿对着王叔打招呼,又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看着车子离开了,才回头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也在看着她,“看来你果然是嫁了上等人,就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了,连地位都变得不同了。”
她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讽刺和轻蔑。
“要去哪里谈谈?”冉子衿也不在乎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问她。
“那家热饮店!”苏小小指了指冉子衿刚才跟胡蝶去过的热饮店,就迈着脚步先往那边走过去了。
冉子衿跟上去,两人找了座位坐下来,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冉子衿,你以前不是爱乔哲卿爱到要死不活了吗?现在怎么嫁作他人妇了?”苏小小开门见山的提到了乔哲卿这个人。
冉子衿暗笑,她跟苏小小之间,现在唯一能谈论的人就真的只有乔哲卿这个人了,或许她跟她之间从一开始能谈论的话题就只能是乔哲卿,离开了他,她跟她之间再无别的话题可谈。
苏小小,乔哲卿带给她的唯一的一个好朋友,她曾经当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但是在她把自己最隐秘的心事告诉她的时候,她跟自己大吵一架,然后转学去了新疆的老家,从此再无音讯,就像随后去了芬兰的乔哲卿一样。
短短几天时间,她失去了她自认为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自认为最爱自己、自己也最爱的男孩。
“小小,难道你不爱阿卿吗?”她反问苏小小。
“你知道我爱阿卿,你还那样对我说?冉子衿,在你未出现之前,我就跟阿卿关系很好了,我惟一的梦想就是将来长大了做他的新娘!可是你的出现,你对阿卿的爱慕,还有你们冉家的家业,叫你成了我最大的威胁!我知道阿卿当你是妹妹一样的喜爱着,所以我当你是妹妹的照顾,可是到头来你却爱上我爱的人!”苏小小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眼里红红的,眼泪随时好像都能掉下来一样,可是她却忍着就是不在冉子衿面前哭。
“对不起。是我领悟的太迟。”冉子衿为自己年少的轻狂、执着以及无知而向苏小小道歉。
她还记得自己告诉苏小小,她喜欢乔哲卿的那个下午,阳光很好,她们坐在XA外国语大学的校园里一起吃甜筒。
那时候她高三,而乔哲卿和苏小小已经是这个大学的大一新生。
“小小,我要告你你一个秘密。”冉子衿舔了舔了草莓味的甜筒。
“什么?”苏小小好奇的等待答案,她的甜筒是蜜桃味的。
“我以后也要考来X外,和阿卿一起念书,我喜欢阿卿,好喜欢呢!”
彼时年少的冉子衿并未察觉苏小小听到这个秘密后的反应。
苏小小忽然一笑,然后大声的骂冉子衿狼心狗肺,骂她无情无义,骂了她很多很多的话,然后不明所以的冉子衿回击了她几句,她就扔下她一个人独自跑走了。
这一跑走,冉子衿再得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就是乔哲卿难过的告诉她说小小转学去新疆了的时候。
“你说你爱阿卿,我选择退出,因为我知道阿卿需要你们冉家的帮助,但是你为什么不回去冉家,为什么不去帮阿卿,为什么对他的感情不善始善终,就在他死了之后,你还嫁给了别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什么?!冉子衿!你果然是狼心狗肺啊!”苏小小俨然已经生气到了极点,端起手边的咖啡泼向了冉子衿的脸上。
冉子衿侧过脸,那不怎么滚烫的咖啡沿着她的衣领滚了一身,样子狼狈不堪。
“我那时候太天真,也太无知,所以连你们对我的好都是施舍这样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也未能看出来阿卿对我的利用,甚至看不透阿卿喜欢的人是你并不是我,并未发觉你也是那样的起阿卿,你们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冉子衿无事人一样的说道,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咖啡有多让人难堪。
她仔细的回想,或许那个时候她对乔哲卿跟苏小小的关系是有所察觉的,可是当时乔哲卿是她生命里唯一能取暖的地方,也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带着她走出失去妈妈失去家庭的阴霾,所以她才会死死地抓着他不放手,就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的,执意的坚信他是她的,永远都是她的热源和光亮。
“小小,你觉得欺骗我,叫我对你付出真心真情,当你是最好的朋友,而你却一味的纵容阿卿欺骗我,这样的事情好玩吗?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其实你们是在联手欺骗和利用我,等冉家真的提携了阿卿,你们就甩掉我这碍着你们感情的多余人?你们其实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吧?你的离开,也不过是不想被我看出端倪来,坏了你们的计划对不对?”冉子衿说完,端起手边的咖啡,也毫不留情的泼到了苏小小的脸上,然后将杯子重重的放在小瓷盘里。
她如今不再是哪个年少无知的少女,在经历了生活给她的各种历练后,她也明白了很多当日当时看不透的事情。
曾经她那么傻傻的付出,却被欺骗的淋漓尽致,她是不是也应该要一些赔偿呢?这一杯咖啡,泼的不是苏小小这个人,泼的那时年少的冉子衿!
“你!”苏小小没想到当初那个瘦瘦弱弱,什么事情都要依赖她跟阿卿的冉子衿,居然也会变得如此厉害果敢。
“苏小小,我也许喜欢过阿卿,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就算他后来回国,说他真的爱上了我,我也没有对他动心过!至于你后来为什么不跟阿卿联系,我想大概是你嫌弃阿卿没有冉家的帮助不会出人头地吧!可是后来他功成名就了,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冉子衿不给苏小小说话的机会,言辞十分犀利的说着。“还是说你有找过他,而他已经切断了所有让你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你再也找不到他,却跟我一样在电视上看到他要回国了,而又不知道他具体何时回来,所以现在才回H市来找他!”
“冉子衿!你够了!”苏小小有种心事被人窥视了的恼怒,“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阿卿后来是真的爱上你了!可是你呢?!冉子衿,你跟别的人浓情蜜意,阿卿却因为你而死了!是你害死了阿卿!要不是你,他现在还能健健康康的活着!”
冉子衿倏地抬起头,看向愤怒的像一头母狮子般的苏小小,忽然咧嘴一笑,“你又来骗我的吧?”
乔哲卿死了,是因为她而死?
这是多么好笑的笑话!
可是,为什么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定是有人在开玩笑,事实一定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拿一个亡人来骗你玩吗?!冉子衿,如果我这次不会来,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阿卿是在帮你找跟你弟弟匹配的骨髓的途中车祸死亡的!他终究不舍得你身体受损,不想你受疼,所以知道你不愿意给冉秦迪捐骨髓,才主动的去跟冷沐玄打赌,谁先找到了骨髓,谁就去找你,要你选择跟谁在一起!可是他到死,都舍不得你难过,都没有告诉你实情!”
瞬间,心里有些什么轰然坍塌,冉子衿扶着自己的心口,靠在椅背上,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她的眼里噙着泪水,可是却怎么样都滚落不出来。
车祸!
怎么又是车祸!
妈妈车祸死了,胡蝶车祸差点死了,乔哲卿也车祸死了!
这是多么好笑的事情,这么狗血的事为什么不是在小说里,而是要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的生活里?!
她捂着心口,终究泣不成声。
“如果阿卿不是为了找骨髓才车祸,你觉得冷沐玄那种冷漠无情的人会主动叫你去医院看他吗?冉子衿!阿卿为你死了,你却跟别人结婚,还把小日子过得这么有滋有味,你开心的笑着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阿卿为你承受的一切吗?你跟冷沐玄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就是因为他,他欺骗了你,没个你说实话,你才不知道阿卿死亡的真相吗?!你以为你真心爱的冷沐玄他有多好?!你以为冷沐玄他就是个不会骗你的善类吗?!还是你根本就是爱慕虚荣,贪慕冷家少NaiNai的位置,所以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欢着阿卿就嫁给了他?!”
“不!”冉子衿痛苦的大喊一声,然后呜咽着摇头解释,“不是的。我不爱阿卿,真的不爱,我爱的是沐玄。沐玄是对我最好的人,他不会欺骗我!他不告诉我真相,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阿卿会这样做,我有告诉过他,我对他没有感情,跟他不可能在一起。我还告诉过他,我爱的人是沐玄,我要跟沐玄结婚,叫他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可是他为什么不听啊?!他为什么要那么傻呢?!他以为他死了,我就会爱上他了吗?他怎么……”
冉子衿因为震惊和痛苦,所以语无伦次。
她趴在桌面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子边沿,她是害死乔哲卿的帮凶吗?所以苏小小才会这样的生气,才会这样的质问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啊!
但,事实上,他的确是在帮她找骨髓了!
如此,她的确是害死了他!
时间过了好久,热饮店的客人换了好几批,看着冉子衿的怪异目光也就换了好几批。
终于不再哭泣的她,抬起头来,对面的座位上空空的,苏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站起来,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走出去,挡了计程车,“师傅,去光博集团。”
当冉子衿按着密码打开冷沐玄的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颓然的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低头工作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