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栖龙宫的驸马
西门恨悲痛的道:“对,我的仇人就是现任‘武林盟主’龙如晨!”
黑衣男子身形一震,语声有些发涩地问:“他、他是怎么杀害你家人的?”
西门恨哽咽着,缓缓的道:“当年他追杀一个仇敌闯入我家,误以为我爹爹妈妈跟那个人是同一伙的,不问青红皂白,挥剑大开杀戒,灭了我全家!……恰巧我那天外出不在,才侥幸躲过此劫!昔日丁财两旺的‘西门记’钱庄,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黑衣男子轻叹一声:“龙如晨年轻气盛时,确实做过许多错事……”
西门恨咬着牙道:“这十多年来,我苦练武功,一心想着复仇!可是真正和仇人交锋了,我才发现自己的武功跟他们相差太远……”
黑衣男子皱眉:“你去过栖龙宫了?”
西门恨便将昨晚的事向他和盘托出,没有一丝保留。
黑衣男子听完,微微一笑道:“这次算你命大!那个轻功天下第一的段右使不在宫中,否则你插翼难逃!小箫儿和铁左使的武功都不错,但跟段浪比起来,还差得很远!”
“段浪?”西门恨茫然,“他是谁啊?”
黑衣男子缓缓道:“他是云南大理国的皇太子,行事介乎于正邪之间,‘天魔神箭’已修炼得炉火纯青,谈笑间便能杀人于无形!”
西门恨盯着他:“你怎么对他的底细知道得这般清楚?”
黑衣男子风轻云淡的道:“我跟段浪是多年的好朋友,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武功修为!只是他生性不受束缚,经常出宫云游四海……要是你昨晚遇上他,恐怕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西门恨试探着问:“那前辈的武功与他相比如何?”
黑衣男子神色凝重的道:“我跟他比试切磋过无数次,功力都在伯仲间……他赢不了我,我也赢不了他,大都是平分秋色!”
西门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黑衣男子似有所觉,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学我的武功?”
西门恨肃然道:“如果前辈肯成全晚辈,那是最好不过!”
黑衣男子低头沉思了一会,缓缓的道:“好吧,你我相逢即是缘!我的弟子遍布天下,也不介意多收你一个……”
西门恨喜不自胜,“砰砰砰”地叩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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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醉梦楼。
天下第一名妓白妤姬正在窗前抚琴,清柔的乐韵随风飞扬,引人入胜。
一个散发披肩、神情有几分落魄的白衣男子,缓缓从窗前经过。听到那悠扬悦耳的琴声,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立在窗前观赏。
白妤姬弹完琴,抬起头,看到这个不速之客正露出一副痴迷的神色,不禁“扑哧”一笑:“你是谁?你也懂得琴道么?”
白衣男子茫然道:“我是谁?我也不记得了……我从前好像是弹过琴的。”
白妤姬嫣然一笑:“你从哪里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白衣男子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心里好乱……”
白妤姬明眸一转:“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白衣男子侧着头,苦苦思索:“我从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走下来,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噢,原来是个迷路的孩子……那座山上还有些什么人?”
“嗯……”白衣男子努力回忆着,“有两个男的和两个女的……他们都对我很好,给我吃给我穿,还陪我弹琴、赏花……可是有一天,他们都不见了,我一个人闷得慌,只好从山上走下来……然后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哦,原来你和亲人失散了……”白妤姬有些同情的道,“你饿不饿?我这里有吃的……”
白衣男子点点头:“饿。”
白妤姬就命人给他送来一些香喷喷的糕点,又亲自帮他泡了一壶花茶。
看到白衣男子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她柔声问道:“你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白衣男子依旧一脸茫然:“不记得了……姑娘,你这里的东西真好吃!”
白妤姬笑盈盈的道:“你现在肚子饿,当然吃什么都好味了!”
白衣男子认真的道:“不,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你从前是吃什么的?”
“他们说叫莲子羹,我不知道。”
“莲子羹?”白妤姬眼前一亮,“你走下来那座山,是不是种满了白色的荷花?”
“是啊,姑娘怎么知道?”
白妤姬盯着他腰间那条白缎带,只见上面绣着几朵悠然的浮云,虽然因为他的长途流浪而失去了颜色,但从衣服的质料和做工的精致,仍可看出这袭白衣绝非来自普通人家!
她看着这个穷困潦倒、但举手投足间仍尽显优雅的白衣男子,忽然问:“你是不是会武功?”
白衣男子蹙了蹙眉:“好像会一点点……”
“你是不是用衣袖做兵器?”
“是的……”
白妤姬心头雪亮:“我明白了,你就是浮云山的‘完美公子’独孤迈!”
只有风华绝代的独孤公子,才能在红尘俗世中,保持那超群拔萃的优雅气质!即使是饿到极点,也不会向路人伸出乞讨之手------
白妤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失忆流落至此,但既然是送上门来的筹码,她一定会利用到底!
供他吃喝没问题,但他要帮她引来龙如晨!事至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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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黑衣男子以自身内力,替西门恨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将一股浑厚的真气输入他体内,治愈他的掌伤后,再传他一套轻灵飘忽的掌法,叫作“柳絮飘飞掌”。
好奇怪的名称!
西门恨本想问为什么,但接下来,黑衣男子又传了他一套更奇怪的剑法,仅得一招,叫作“落英纷飞”,招式精妙无比,施展开来,犹如天女散花般优美动人!
西门恨觉得这男子简直是神一般的人物!层出不穷的武林绝学,令人叹为观止!
闲暇之余,他忍不住小声询问:“师父,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衣男子轻轻一叹:“我是个心如死水的人,你就叫我‘活死人’罢!”
“心如死水?”西门恨目光一闪,“难道师父也有过什么伤心往事?”
“唉,不要提过去了!我累得很……”黑衣男子疲惫地合上眼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西门恨看了看他身后形影不离的竹篓,转开了话题:“师父,你采这么多草药干嘛?”
“我妹妹是个大夫,每年都需要大量草药炼丹……”
“噢,我还以为师父是个大夫呢!”
黑衣男子睁开眼,笑了笑道:“我也是个大夫,不过我妹妹的医术比我高明多了,别人都叫她做‘女华佗’!只是她身子骨特弱,走多几步都会气喘吁吁,我不忍她太过操劳,每年一有空便代她上山采药……”
“师父,你真是一个好兄长,把妹妹保护得这么好!”西门恨垂下头,“我、我也曾经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妹妹,叫做西门铃……可是我保护不好她,让她给龙如晨那个恶贼害死了!”
黑衣男子一愕:“龙如晨是怎么害死你妹妹的?”
西门恨悲声道:“听说是被龙如晨玷污后投河自尽的,我回来时,她已经不见了!那年她才十三岁啊!天杀的龙如晨,我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黑衣男子哑然。
西门恨抹了一把泪:“如果我当年有师父的一半功力,就能保护好家人,我妹妹也不会给坏人欺负了……我多么后悔没学好武功啊!”
黑衣男子勉强一笑:“其实有时候,武功再高也没什么用的!这个世上,我一样有得不到的东西……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西门恨怔怔的:“师父,你神功盖世,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黑衣男子低叹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眉宇间的忧郁更深了。
西门恨立时噤声,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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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龙宫。
三公主龙玉韵正在后院晒太阳,忽听丫环来报,九公主龙绮和七公主龙莲一齐回来了。
她心里很高兴,立刻起身出去迎接妹妹们。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那个与世无争、淡定从容的九妹妹,居然是一脸气鼓鼓地回来的!而天性率直、活泼可爱的七妹妹,却是一副珠泪欲滴、满脸委屈的样子!
龙玉韵好诧异地问:“七妹,九妹,你们不是都找到了如意郎君吗?还跑回娘家干嘛?”
最先开口诉苦的竟是龙绮:“三姐,我和他吵架啦!”
龙玉韵有些惊讶:“你不是很爱岭儿吗?有什么好吵的?”
“他逼我洗衣服、做饭、种菜,我不干,他就骂我……我一生气,就跑回家啦!”龙绮委屈的道,“还是哥哥好,从来不会叫我干活------”
“可是你已经有归宿了,哥哥再好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
龙绮认真的道:“所以你还是不要嫁出去的好!不嫁就能在哥哥的羽翼庇护之下,生活得无忧无虑!嫁了就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龙玉韵伸伸舌头:“九妹,你从前可不是这般想的啊!岭儿只不过骂你一次,竟然使你改变了这么多------”
龙绮搂着她的肩道:“三姐,你挑相公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找太穷的,也不要为了他与哥哥决裂……不然你下次被他欺负的时候,就不能回娘家哭诉了!”
龙玉韵笑道:“你不要说得这么恐怖!我觉得任何时候,哥哥都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顶多是生气一年半载,他就会原谅我们了!”
“不一定啊!你看二姐,她嫁出去后还敢回来吗?”
“二姐夫从不欺负她,她也不需要哭回娘家啊!”
龙绮幽幽的道:“不管怎样,我觉得找相公还是找哥哥同意的比较好!不然就会像二姐和四姐一样,历经沧桑、受尽磨难------”
龙玉韵想起西门恨,不由得暗暗发愁:拥有预知能力的九妹是不是洞察了什么?正在警告她不要和哥哥翻脸?
她叹了口气,转头问龙莲:“七妹,你又为什么哭回娘家的?”
龙莲不答,只是默默地流泪。无论龙玉韵怎么旁敲侧击,都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一个字来!
龙玉韵心道:看来七妹伤得比九妹重啊!哥哥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办才好?六妹待在“人间炼狱”不愿出来,每天只肯与囚犯为伍;其他姐妹早在几年前就统统跟男人跑了,栖龙宫只剩下她一个独挑大梁……
神啊,救救我吧!龙玉韵头疼无比。
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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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谷里。
黑衣男子授艺完毕,叮嘱西门恨加紧修炼后,便背上竹篓,飘然出谷去了!
西门恨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人?一身武功登峰造极,臻至化境,可他心里却是如此的不快乐!
数天后,西门恨神功初成,因为报仇心切,他等不及练足十成火候,便提前出谷,扮作一个市井马夫,游荡至栖龙宫附近的小镇。
武林圣殿“栖龙宫”建在高耸入云的琉璃山主峰上,山脚下的驿路小镇位居交通要塞,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西门恨戴着一顶草帽,站在街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忽然瞥见前面有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围在一起,抢看墙上的告示。人头汹涌,几乎要把那堵墙挤破了!
他好奇地问一个背负双手、站得最远的路人:“那些人在看什么?”
路人顺口答道:“哦,在看栖龙宫的求援令……三公主病了,龙大侠重金聘请各地名医去给她看病……可就是看不好!现在栖龙宫下了通告:谁能医好三公主的病,龙大侠就将三公主许配给他!”
“三公主?”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想起那晚,铁奔雷对龙玉韵的称呼:三公主。
是不是她?是不是他梦牵魂萦的那个“她”呢?
路人又续道:“有机会做栖龙宫的驸马爷,这些凡夫俗子当然要挤破头啦!可是,栖龙宫的驸马爷又岂是那般容易当的?连医术如神的九公主,都医不好三公主的病,旁人又有啥能耐给她看病?”
西门恨恍然:“哦,难怪你不动心……原来这张‘皇榜’不好揭!”
路人笑道:“当然,做人总要有点自知之明才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西门恨莞尔道:“兄台看得真开,在下望尘莫及!”
谢过那名路人后,他想了想,忽然挤进人群里,伸手去撕那张告示。
三公主对他有恩,他总不能在她生病的时候,冷漠地不闻不问吧?即使不能医好她的病,进去看她一眼也比较心安理得------
却有一人比他更快,“哧”的一声,抢先揭下了那张告示!
西门恨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神气活现、漂亮得有点过火的黑衣少年,正笑眯眯地把告示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亲,一脸陶醉的道:“三公主,我娶定你了!”
西门恨又惊又怒,伸手去抢:“还给我!”
“啊……有人要跟我抢做驸马爷啦!”黑衣少年举手一挡,武功竟高得出奇,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把西门恨震得“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
他还没站稳,黑衣少年已施施然转过身,捏着那张告示扬长而去。
西门恨不甘示弱,展开轻功追上去。
但这黑衣少年身法奇快,眨眼间就把他抛下一大截,潇洒的身影渐飘渐远……
眼看追不上了,西门恨心念一动,忽然扬声大叫道:“段浪段右使,把告示还给我!”
黑衣少年怔了怔,身形一顿,奇迹般停下了脚步!
西门恨暗喜:看来他遇对人了!
哪知黑衣少年却回头啐了他一口:“你乱嚷什么啊?谁是那个目中无人的段皇子?!”
西门恨追上来,惊奇地问:“你不是段右使?那你的轻功怎会这般厉害?”
黑衣少年哼道:“我虽然很不服气,但我不得不承认:那姓段的小子,轻功比我高明多了!”
西门恨看着他那张天使般的面孔,有点儿惊艳。
他以为师父已经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了,谁知这少年似乎比师父更胜一筹!
他不忍心对这么可爱的美少年下手,就呐呐地问:“你、你可不可以……把告示还给我?”
黑衣少年促狭地一笑:“怎么?你想做栖龙宫的驸马爷?”
西门恨脸上一红:“不、不是这样的……三公主曾对我有恩,现在她病了,我不能不去问候一下……”
黑衣少年眼珠一转:“呃……三公主跟别的公主不同,她长年待在栖龙宫里深居简出,常人要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她怎么会对你有恩呢?”
西门恨无奈,只得又将那晚的事,源源本本向他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