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翼此时已经到了十三号地铁站的门口,黑色的皮衣领子拉得很高,遮去了他的半张脸,摘掉头盔,展翼顺着站台的楼梯往下走,顺便摘手套。
刚一进地铁站,他就微微皱眉……因为这里有一股十分怪异的味道。
“负责警戒的警员正在勘查现场,普通的警员看到一个人偶一样精致挺拔的黑衣男子从身边走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展翼?”
负责这次案件占察工作的,是和展翼同属于安全中心的警探,他叫蓝洛。蓝洛一头深蓝色的头发,身高大概接近一米九,乍一看就像是名模,穿得也能很讲究。黑不见底的眼瞳昭示着他黑血族的高贵血统。他看到展翼就皱眉,“不是吧,这是爆炸案,也和赤魉有关系?”
展翼没理他,四处查看。
蓝洛嘴角抽了抽,“你又无视我,你这个人类……”
话刚说完,上方凯快步跑了下来。
凯的身高比例和蓝洛差不多,经过蓝洛身边的时候,蓝洛似乎想跟他打招呼,不过也被凯无视了,恨得他磨牙。
“别进去。”凯抓住展翼的胳膊,低声说,“血检出来了,十级,可能变异了。”
“变异?”展翼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些表情,“以前没发生过。”
“所以这只那么厉害!”说着,凯往四外看了看,“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有味道么?”负责勘查的警员都没闻到,面面相觑。
“是味道没错。”
这时,蓝洛笑着走上来,看了看凯,“不过不是你闻到的味道,而是感觉到的,是本能啊……只是这种感觉你忘记太久了而已。”
凯微微一愣,皱起了眉,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的确如蓝洛所说,这种味道太长时间没感受到,都快遗忘了――是恐惧!
凯惊诧不已,吸血鬼的恐惧感是本能携带的,他们通常都不会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感觉恐惧,除了死亡,就是血统造成的等级差异。但黑血族已经是现存血族的最高层,为什么会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有人。”展翼抽出枪,里边是可以麻醉赤魉的液态子弹,顺着塌方的半边地铁就追了进去。
“喂!展翼!”凯着急,但展翼向来不理人,喜欢独来独往,他也没办法,只好拔枪跟了进去。
蓝洛微微地笑了笑,觉得挺有意思,就也跟了进去。
虽然在外人看来,三人只是“嗖”了一声,就不见了踪迹。
展翼一路往前走,感觉味道越来越浓烈,是难闻的血液的味道,有些发臭。
“这回不是什么恐惧了啊。”蓝洛跟上凯,“好像是死人的血。”
“死人的血不会臭成这样!”凯摇了摇头……就见前方的展翼突然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脚边。
凯走到他身边,就见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而在洞口的位置,躺着两具尸体。
臭味就是从这尸体上发出来的,血液呈现一种怪异的绛紫色,从尸体怪异扭曲的形态来看,死的两个都是赤魉。变异得比较厉害的那个,凯记得,就是之前从他们手上逃走的那一只,而另一只,衣着和刚才放炸弹的那人一样。
“他俩好像是被扭断了脖子啊。”蓝洛蹲下,也觉得不可思议,抬头看展翼,“你猜会不会是脚滑摔死的呢?”
展翼皱眉,盯着尸体看。
凯也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完全没闻到其他人类或者血族的味道!
展翼忽然轻轻地一摆手,伸手指向了洞窟的另一边……就见落满了灰尘的地面上,赫然有一串脚印。那是属于人类的脚印,看大小应该是个成年男子,按照步幅,那人个子应该还挺高!
凯和蓝洛对视了一眼,两人依然没有闻到任何异样的气息!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脚印呢?人?还是血族?
展翼顺着脚印走了过去,最终,停在了一个拐角处,里边是更黑暗的隧道。展翼抬头的瞬间,看到前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赶紧追了进去。
凯追都来不及,拐过弯,展翼已经消失在了黑暗的隧道里。
展翼追着人影拐了几个弯,人影就消失。他皱眉,那人动作居然快过血族,而且没有任何气味留下来……就在他困惑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想闻什么味道?”
展翼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有一只雪白的手臂一把搂住了他的腰部,他下意识地回手一个肘击,但居然被身后人避开,随后一把雪白的长发滑落到了他的胸前,伴着一阵低笑,“我运气还不错。”
随着话音落下,展翼就感觉皮衣领子被扯开,随后颈部传来一阵钝痛,尖利牙齿穿透皮肤的触感,异常清晰……
一股头晕的感觉冲了上来,展翼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奔涌着往脖颈处而来,失血的晕眩感让他瞬间没法思考。
“哦?”
在意识消散前,展翼只看到白色的发梢划过他面颊,似乎有人在轻轻帮他舔舐脖颈伤口。
“抱歉,没发现你是黑劫。”
展翼的大脑瞬间清明了那么一下子,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苍白的面容和漂亮的淡紫色眼瞳。雪白的头发铺满了地面,就如同外间的白雪一样,纯白。
“你可是帮了大忙了,借衣服用一下,下次还你,我叫白……”
更猛烈的晕眩感,让展翼在失去意识前,只听到这半句话,白?白什么呢?
……
“翼!”
展翼感觉到剧烈的摇晃,他本来就头晕,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凯躲开了踹过来的一脚,无语,这人昏倒了还有暴力倾向?
他刚才和蓝洛追到这里,就看到了眼前诡异的景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展翼昏倒在地上,他的外套也没有了。凯大致检查了一下,展翼并没受伤,不过脸色苍白了点,不是贫血又犯了吧?
扶着额头坐起来。
展翼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应该是被某个血族袭击了,对方吸了他的血……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脖子。然而奇怪的是,脖颈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莫非刚才的是幻觉?但那种被咬的触感却印象深刻,他道目前为止还没遇上过这么强大的血族。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蓝洛忽然蹲下来,指了指地面。
展翼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就觉抓到了什么东西,柔软,还顺滑……
低头一看,展翼顿时呆住了,就见在自己所躺的地面上,上铺满了白色的长发。似乎是有人将一把头发都剪了下来……目测一下,至少两三米长,怎么可能会有人留了那么长的头发?
眼前,那人的样子又浮现――淡紫色的眼眸,其他地方就雪白……如同雪一样,白而洁净。
“你没事吧?”
凯拍了拍还在出神展翼,让他清醒。
展翼抬头,还些微有些头晕,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站了起来。
“刚才……”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把赤魉的尸体带回去,头发也带走。”展翼没多说别的,转身出去了。
凯无奈地蹲下收拾头发。
蓝洛凑过来,“唉,那个人类真的脾气很大,也就你能忍他。”
凯收起了头发,“他是我上司。”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蓝洛忽然叫住了他,从他手里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白色发丝,拿到鼻端闻了闻,眉头皱起,“奇怪啊……”
“奇怪什么?”
“这不是人类的头发。”蓝洛倒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难得严肃起来,“我闻不出来味道!”
凯拿起整把头发,闻了闻,也觉得莫名有些不安――不对劲啊!
出了地铁站,凯安排完善后工作,就见展翼从对面的便利店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罐葡萄糖饮料。虽然人类和血族和平共处了,但血族有时候也会失控咬一下人类,当然不会致死,但人类就需要随时补充一些葡萄糖饮料,因此便利店都有供应。
“你又头晕?”凯指了指身后,“东西都收起来了。”
展翼点头。
“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一下吧?”凯看了看时间,“解剖和调查都需要时间。”
展翼想了想,“你让方旭帮我查查,这地铁附近有什么历史?”
“历史?”
“往前查,越详细越好。”说完,展翼上了车,回家去了。
凯看了看手里还留下的半瓶葡萄糖饮料,无奈地望了望天,准备回去。
地铁站门口,蓝洛还蹲在花坛边,举着那根白色的发丝发呆。
“有什么线索?”凯问他。
“不知道,回去问一问老头子,也许会有答案。”蓝洛收了发丝,站起来,“怎么样?回警局啊?要不要跟大哥去喝杯茶?”
凯上了摩托,“免了吧。”
“我说,你对我和对展翼的态度完全一百八十度啊,我才是你亲大哥,你这个雷蒙德家族的小弟弟!”蓝洛戳着凯的肩膀。
凯戴上头盔,“于是,问道什么线索告诉我!”说完,开车走了。
蓝洛气得跺脚――他爹妈怎么生出了这么孤僻的小孩来!
展翼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打开门就觉得还有些晕眩,躺在沙发上便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被电视机的声音吵醒。
家里的立体电视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很吵闹,似乎正在播放电视剧。身边还有笑声,以及咔嚓咔嚓的声音。
展翼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盖在身上的黑色皮外套。他一愣,缓缓移动视线,又看见桌上有一罐可乐和两袋子薯片……人类文明延续了那么多年始终未变的两样食品。
视线再往上移动,就在他身旁的转角沙发上,坐着个人,正边笑边看电视,手里拿着一包薯片。
那人显得很年轻,也最多二十多岁吧,高瘦,穿着他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的拖鞋晃来晃去。一头白色的短发显得很随意,立体如雕塑的五官,淡紫色的双眸……
“你?”展翼猛地弹了起来,看着那人。
对方见他醒了,给了他一个笑容,拍拍手上的薯片渣滓,“总算醒了,做饭给我吃,厨房的炉子我用不来。”
“你是谁?”展翼警觉起来,“怎么进来的?”
“我说过了来还你衣服啊。”那人说着,伸手指了指脑袋,“头还晕不晕?”
展翼此时才惊觉――不晕了!没道理啊,这次失血那么多,起码要晕足半个月才会好转。
“做饭。”那人催促,“我饿了,你不做饭我就吃你了!”
展翼皱眉,“你不是人类?”
对方托着下巴上下打量展翼,“你猜?”
展翼站起来,抬手抽出枪,对他开了一枪。
只是子弹射穿了沙发,那人却不见了。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展翼迅速转开,抬枪指住了那人的额头。
“反应挺快么,不愧是黑劫。”那人无所谓地摸了摸下巴,“说起来,我之前都没见过黑劫,想不到真的可以存活下来,果然如记载中的一样漂亮。”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刚才已经说我不是人了,现在又问我是什么人?”
展翼没耐性跟他吵下去,收了枪,“那你滚吧,我没空跟你废话。”
那人笑着坐下,凑过来一些,低声说,“我叫白羽,我赖上你了,你要供我吃穿住。”
“凭什么?”展翼觉得好笑,原来这人叫白羽……
白羽单手托着下巴,展翼才注意到他食指上戴着一枚古旧的红宝石戒指,虽然很旧,但给人异常名贵的感觉。红色的宝石光泽衬托着苍白的脸,显得邪恶、妖异……
展翼再一次确定,这人绝对不是人类,可他属于什么种族?
“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白羽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吸引力,“任何事哦!”
展翼沉默片刻,凑过去,也托着脸,跟他面对面。
白羽盯着展翼近在眼前的精致面孔,只见他嘴唇微启,说出三个字,“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