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忽然严肃起来说：“对了对了，我一直在想啊……”
“说！”王建凯把车拐进小巷，这破路，不是车走的。
“那个，这次的事，不光是朱波的问题，场子里也有人有问题。”
“……”王建凯这才突然想起自己答应弈哥的事，可那个外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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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的事，无功而返。
拥挤杂乱的城乡结合部，那些低矮的临时建筑没有规矩的排列着，找到朱波所说的地址，房门却是紧锁的。问邻居没人知道屋主人去哪了，就算名字也都不知道叫什么，反而警觉的摇摇头就关门。
出了一身汗，还踩了几脚污水。王建凯把t恤搂起来一半夹在腋下，后背上密密实实的汗珠往下滚，他说：“回去吧，他们不会说的，大概也是相互关照。”
东来灭了嘴里的烟，用手呼啦呼啦蹭掉窗户上的灰，眼睛凑在窗上往里看，除了满眼凌乱什么都看不清，低声自语“妈的，这么晚了不回家，肯定不着调！”
“你着调，咱赶紧走。我这鞋都透了！”他拽着他的衣服，一回身突然看见屋角有个人影闪到墙后。月光明亮，把人影拖得长长的，人虽闪开，影子还在。
王建凯拍拍东来的肩膀，等他回头，指指那影子。俩人一对眼光就有默契。东来说：“走吧，明儿再来。”
“嗯。”俩人不再拖，以前以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出租屋。转过巷口俩人同时站住，靠在墙根，王建凯小声说：“你今晚就带他走？”
“嗯。明天带他去看他老子。”东来蹲下系鞋带。
“去看朱波？没判呢，怎么看？”王建凯把衣服放下来。
“没他老子发话，他能跟着我？有你在不是。”东来站起来，给他呲呲牙。
“滚蛋，我是管这些的？”王建凯踢了他一脚，“你惹这个麻烦上身，自己可想好了。”
“他爸好歹比我爸强，还能跪下给他求个前途。麻烦我也认了。”
“艹，你爸哪不好，每年还给你不少钱。”
“没完了你！”东来就不乐意提他爸，一提就火。
“有完！嘘……”
那人影也谨慎，这么半天，估计找他的人走远了才蹑手蹑脚的回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在夏日虫鸣不断的夜晚并不明显，但是也绝逃不过王建凯的耳朵。
小屋的灯亮了，俩人折回去敲门，灯又忽然熄灭。东来开始拍门，喊“朱学勇？开门，开门！”
里面没动静，又把邻居拍出来了，女人壮着胆子说：“不说了没这人吗，怎么还不走？”
王建凯笑笑说：“您刚说的是不知道叫什么。”
女人一听，悻悻的关了自家房门不再出声。东来还咚咚咚的敲门：“朱学勇，你爸让我带你走的啊，你赶紧开门。”还是没动静。王建凯把东来拽到一边，“哐当”一脚就把门踹开，还没进去里面就冲出个人来，王建凯没拦住，东来伸腿给绊倒了。他上前抓住胳膊反拧，膝盖顶着他后腰摁在地上吼道：“妈的，你跑什么！”
“你们认错认了，我不认识朱波，你们放开我。”地上的大叫，拼命挣扎。
东来照头一巴掌，喝道：“我他妈说你老子是朱波了吗？啊！”
到底是孩子，唬住了，哭哇哇哀求：“我爸好几天没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在哪，真不知道。”
东来不再压着他，叫他起来，还训道：“不会好好说？跑个屁啊？能跑得了？”
“我、我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他欠你们钱吗？”
王建凯已经进屋，亮了灯，看看满地的杂物，只有一张小桌上放着些书本，还算干净，他四下翻翻，除了床上的书包似乎再没有任何值得带走的东西，他说：“你进来收拾收拾，跟我们走。”
男孩还惊恐着，被东来扭着胳膊弄进屋，就着灯光，三人互相打量，男孩清瘦，皮肤黝黑油亮，个子不矮，眉头却锁的紧。男孩也打量他俩，见是年纪差不多，略略松下来，试着问：“你们不是警察？”
东来也去四下里翻腾，心里得火就往上冒，这爹是怎么当的，褥子被活都露着棉花头！
“你犯啥事了，怕警察？”王建凯指指那堆书让他快收拾，男孩却没动。说：“我不怕警察。”
“那怕谁？”
男孩迟疑着，显然有心事，东来说：“你爸进去了，少说判十年。我答应他供你上学，他答应我积极改造。跟我走吧。”他一脚踢开地上的锅子，掐着男孩的脖子往外走。男孩还“不不不”的只喊，不知道东来上了什么手段，喊了两声就没有了动静。
“喂，书包拿着吧。”王建凯急说。
“你给拿着先。”东来吼着回他。
“哦。”王建凯单肩背上书包，又抓了桌上的两本字典，随后出门，顺手上了锁。
朱学勇被塞进车里，东来说：“他今晚上……”
“住我那儿。”王建凯自动接茬。
“嗯。”东来笑笑。
“你也住我那吧，省的他别跑了。”王建凯好不容易倒出去，上了大路一脚油门车就窜出去。
“呵呵，”东来转脸问男孩：“你跑吗？”
男孩摇摇头，“我跑得了吗？”
“哈？”东来一声笑，“喂，这小子识相啊。”他跟王建凯说，
“嗯，识相。”
放下东来和朱学勇，王建凯又跟韩蒙交代了些什么，就直接回到新东方。大厅里人不多，就听嘻嘻哈哈的有笑声。三个挎着雪茄箱的小姑娘围着段虎，叽叽喳喳的说话，虎子正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王建凯皱着眉头清清嗓，叫声：“虎爷?”
段虎一个激灵顿住话头，从女孩堆里跑过去。女孩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余乐悻悻的抱住箱子，看着虎子跟着王建凯走了。沈嘉儿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问：“那人谁啊？”
“这的老板，姓王。”
“哦，这么年轻啊。”她拍拍余乐让她回神儿，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今晚不错，卖够了业绩，不用看老板脸色了。
余乐嘟着嘴说：“可不是年轻，好像跟咱一样大，咱卖雪茄人家抽雪茄。”
嘉儿咧嘴笑笑，新东方的第一天，这里有没有他的阿落？她看看手机q——阿落是黑的，韩蒙也是黑的。
王建凯阴沉着脸，虎子跟在后面进到办公室。
他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说道：“场子出事之后，有没有人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段虎摸不着头脑。
“反常的。”
“额……咋算反常？”段虎小心的问，还是被王建凯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叫林林和小川过来。”
“哦。”虎子应声跑出去，王建凯按惯例取了灌啤酒，咕咚咕咚往嘴里倒。
不多会儿，三个人敲门进来，都说没什么异常，既无新人进也无旧人出。又挨个扒拉着分析各自手下的小兄弟，也说绝对没问题。虎子说是不是还要问问琴姐，毕竟素场的事座儿们也是清楚的，她们走消息的可能极大。
琴姐进来听是这事，信誓旦旦的说：“不可能有消息打我这走出去，我让谁来上班，上哪家店上班，一句话就行，谁敢呲个屁来问问我为什么？所以我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天有临检的事。”
琴姐说完就走人，拽开半拉门，又扭回头说：“干哪行都是有规矩的，姐姐我比你们管得好!”四个爷们儿面面相觑，大有面红耳赤之感，末了王建凯只能吩咐再仔细查。
他打开电脑，把自动登录的qq关了。犹豫了小会儿还是删掉了qq程序，他要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他没有时间耗在网上找安乐。电脑就处于监控运行的界面，他点击切换各个节点的图像，例行公事的看过去。
突然，前台收银处的画面出现在在监视器上。一个迎宾员正在收款，穿着公主裙的迎宾员可能不会用收款机，正不停的摆弄那机器，而客人显然等得不耐烦。胡闹！王建凯推门走出去，直奔收款处。
“你怎么跑这收款？”他劈头就问。
“啊？王总，额……”女迎宾员没想到王建凯能来，吓的不敢说话。
王建凯没好气的说：“财务的人呢？”
“财务缺人，我就帮一下忙。我……”她想解释，却被王建凯打断，“财务缺人？”
“嗯，昨天刚走了个人，这两天轮班儿轮不开。”
“谁走了？”王建凯问。
“额，琪琪。”
“琪琪？”王建凯沉吟着，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琪琪是他车会朋友的马子，在新东方上班已经半年多，挺可爱的女孩，干的也不错，怎么突然不干了？他冲迎宾员“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赛车手的压力都很大，特别那种受雇来参赛的车手。
阿峻跟王建凯是城市车盟最早的对手，当然逐渐熟悉之后，在赛场外也成了朋友。他喜欢机车，喜欢伏在机车上，驾控小铁兽追风的刺激。琪琪是他的马子，作为朋友第一次跟王建凯张口就是想帮琪琪找份安生的工作，王建凯问：“你俩能成不能？”
他腼腆的笑着说：“嗯。”
“那行，是你媳妇我就帮，要是就是个马子，绝对没这事。”
于是琪琪去了新东方的财务部，按说她要走，是怎么都得给王建凯打个招呼的。直觉告诉王建凯，这琪琪有事。
他在迪斯科舞厅找到阿峻的时候，琪琪正在舞池里狂舞。他不动声色搭着阿峻的肩膀，闲扯道：“听说你小子整辆新车？”
“新车？没有，还是去年那台一直跑。”
“最近怎么样？进项还行？”
“就那样吧，机车的奖金越来越低了，都他妈知道是做的结果，谁还赌！不想你们规则合理，水分少。”
“嘿嘿，那你还跑。”俩人在吧台前落座，王建凯要啤酒，阿峻随着。
“我也寻思转，你给找辆二手车，合适我就买了。”
“嗯。哎，跟你媳妇啥时候大婚？”王建凯依着吧台，盯着舞池里摇曳生姿的琪琪问。
“她？最近神神叨叨的，凑着吧。”
“哈哈哈，”王建凯朗声笑道：“赚便宜卖乖，我有这样媳妇早抱着回家睡觉了，还在这折腾？”
……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琪琪跳完两支舞，小跑着来吧台找阿峻，嘴里嘟嘟着：“哎呀呀，热死了热死了……”
跑到跟前了，迎面瞅见王建凯，竟吓得“哎呀”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事情显而易见，琪琪心里有鬼，但她并没有逃多远就被阿峻逮了回来。
然而事情的真相并不因为他跟阿峻是朋友就是美好的，琪琪确实被人收买，在这半年期间，传给对方不少新东方的消息，作为报酬，每次传信的报酬是三颗药。这次她知道闯祸了，第二天就离开了新东方。
阿峻听完，一个耳光抽过去，琪琪被打翻在沙发里，她缩成一团呜呜的哭。王建凯看着盛怒的阿峻，拉住他又扬起来的手，说：“算了，别打了。还好只是被利用，不然……”
“阿落，对不起啊。”阿峻满是歉意，王建凯“呵呵”笑了笑，道“你是真对不起我！”王建凯觉得憋闷，这么个结果，他该怎么办？朋友的媳妇，他又能怎么办？
他把车座椅放平躺下，真的是很累很累。
时间不早了，他合上眼，想起了自己亲口说的话——哪怕场子任何人有问题，都是小凯失察，愿意，出帮再进，去做站街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