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窈窕的身影由下而上,因丫鬟的疾呼,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乌发下柳眉杏眼,配上悬胆小鼻,樱桃红唇更是妙不可言,难怪惹得楼下茶客纷纷上楼重开一席。
“来一壶龙井茶,一碟子梅花糕,一碟萝卜糕。”女子待丫鬟扫了扫凳子,方坐下点席。
“这女长得可真美。”
“是啊,看那眉眼,看那小嘴红的。”
“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
“知道什么啊!她是谁知道吗?她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艺妓,连当官的都捧着她,就是有钱的富商想见她一面也难。真不知道今日走了什么福运,能此地见到盈盈姑娘。”
“呿,原来是妓—女啊!”
“别唐突佳,盈盈姑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就算卖艺不卖身,还不是那地方出来的?能娶回家做正头娘子吗?”
“……”
“行了,行了。说什么娶不娶的?便是想一亲芳泽,还没那银子呢!知道盈盈姑娘的入幕之宾要多少银两吗?这个数!”
“又不是傻子,用这么多钱,去捧一个娼~妓。”
“……”
茶馆二楼一时间高鹏满座,座上茶客假意喝茶,目光纷纷掠向夏盈盈。其中不乏看向天佑二的,皆因扫过的赏云鹤锐目,转过头不敢再打探。
夏盈盈听着耳畔嘀嘀咕咕的声音,也知晓座的莫不是议论自己。不过眼前这些,平日连见她一面的本事都没有,他们说的话,不管是夸赞,还是嘲讽,她都不会放心上。只是,明明整个茶馆的都看向自己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为什么窗边的男子始终不看自己一眼?
夏盈盈生来自负,又被捧了多年,更是心高气傲。她的入幕之宾有清贵的世家子弟、手握重权的官员、一掷千金的富豪……哪个不是对她掏心挖肺,柔情蜜意的?为了她,不仅抛开了一众妻妾,连长辈都敢顶撞。便是有些开始面上不显的,也会她的手段下不可自拔。男,愈是不理他,吊着他,反而逗得他心痒难耐,恨不得把揉入自己的骨肉才好。
就说前些日子的抚台大,听得她的美名,巴巴的请了自己去。每日必要听自己弹奏,送些钗环讨她欢心,闹得他后院的夫、小妾恨不得吃了她。可那些女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看着抚台大宠她。要不是自己不愿意抚台越陷越深,陪个快到知命之年的男,推说着不愿对方家宅不宁自求离去,抚台夫的位置只怕早坐不稳了。
还有那风流了半生的大家公子,叫什么,她忘了。只知道,对方看了她一眼便为她作诗作画,不论刮风下雨日日前来捧场,每日里便是打赏她手下丫鬟的银子,都不下十两。最后,吵着闹着要休妻娶她,就因为她说过一句‘不做富妾’。可惜,被他家老爷子绑了回去,据说得了相思病吐血而死。
因为此事,她还怕对方死了儿子迁怒于自己。不料,她平日的恩客一个个给对方施压,找茬子,逼得对方不得不离了杭州城。那会儿她便明了,凭自己的花容月貌、无双才艺、和高明的手腕,就是她身为艺妓,也没能惹她。这天下,爱慕她的多不胜数,各个皆是达官贵,她一介歌女又如何?她比任何深闺女子都活的肆意,而那些关后院内的女,哪里比得上自己的眼界?无怪乎男都放不开、舍不下她。
先前船上,男子没有看她,她以为相距太远,对方没有看清自己的容貌。之后,引出妈妈的一番话让她不舒服。二者,男子对女的殷勤,叫她难受。为此,她怎么都想给两一个教训。她为了身价,原是从不踏入茶馆酒楼抛头露面的,今日也因此破例了。
不过目下,夏盈盈挑着眉眼再次偷偷瞥向赏云鹤,暗赞对方刚毅,穿着一袭青衣,如同松柏绿竹般挺拔出尘。而今朝廷出了改发令,眼前的男子留着一头浓密的秀发,更显俊美,比得旁座茶客皆为路。夏盈盈暗思往日的恩客,竟是没有一个及得上此,见他为身畔女子倒水劝食的那份柔情,不知为何,胸中不由得又涌现滚滚酸意。
夏盈盈对自己说,只要那男子看自己一眼,一定会为之倾倒。到时候,她只要招招手,男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他对那女的蜜意自然会移到自己身上。光想到女伤心难过的样子,她就觉得心底舒畅。
妈妈说这女是大富家的女儿,说不得还是个格格。可是她呢?她从小聪明又有手段,学什么会什么,可惜老天爷就是不给她一个好的出生,让她经受万般的磨难。夏盈盈恨道,她要让所有知道,她夏盈盈便是妓子,也能让一个大家夫痛不欲生。只要她夏盈盈想,天下没有一个男能逃出她的掌心。
阴魂不散!
早夏盈盈上楼的时候,天佑就感觉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缠绕赏云鹤身上,顿然一阵腻味,也不知道这女想些什么。当日阎罗殿内,看书中的夏盈盈没有跟弘历入京,众感动她的退让,说她是真的爱着弘历,为了弘历的名声着想只能忍耐痛苦与他分别,惹得他一阵发笑。因为这夏盈盈,弘历喜好渔色众皆知,而且还是个要册封妓_女为贵妃的蠢货,更是个不听规劝、罔顾朝纲、不敬嫡妻、色令智昏,被卖了还给数钱的傻子。
天佑窃以为夏盈盈不去京城,不过是因为怕死。夏盈盈的出现,惹怒了后宫众,弘历的作为更引起了宗室的不满,亦使得满族权贵之家不忿。若一个妓_女进宫不说,初入宫门就封为贵妃,那叫元勋之家入宫熬资历的女儿,历尽艰难生下皇子仍未登妃位的女怎么想?
今夜所见,夏盈盈或许不是个聪明的,但把她捧成杭州城名妓的总该有些脑子。书里仿佛说过,是杭州知府把夏盈盈引见与弘历的。他能坐上富庶之地的知府之位,该不笨。夏盈盈或许会讨男欢心,但后宫女的手段和脉,却是让她防不胜防的。
再者,弘历的一意孤行,也是那知府没料到的。夏盈盈害得皇帝母子失和、皇后断发被打入冷宫,闹出这般的滔天大祸,如仍是由得夏盈盈进宫,那么弘历起驾回京当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而夏盈盈再傻,只要身边有个规劝的,又看到弘历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女,废了与他有几十年感情的皇后。还能不怕吗?再说,弘历因为她而废后,她的艳名必将踩着皇后的脸传遍大江南北,就算今后再也进不了大户之家的门槛仍操贱业,他也会因为弘历之故高看她一眼。
真是机关算尽!不过,夏盈盈今夜方才遇见自己和赏云鹤,之间更没说过一句话,她跟踪到此究竟有何意图?
“吵到了?”赏云鹤轻轻拍了拍温温的小脑袋,笑道:“不如趁夜色未晚,沿着湖岸走回客栈如何?”
“也好。”天佑颔首抱过温温,赏云鹤喊来小二结帐。
她还什么都没做,两就要走了,这怎么行?夏盈盈低下头,眼珠子不住的转溜,双手握着帕子紧扭着撕扯,却想不出一个点子阻止对方。又怕做的太显眼,落了下层惹取笑。正夏盈盈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散乱急促的脚步从楼梯处传来。
“哎哟!还真是盈盈姑娘!听说这儿,马上就赶来捧场。多日不见,盈盈姑娘还是这么漂亮。”
来者领头之穿金戴银一身俗气,配上他那方头大耳张扬跋扈的样子,更显粗鄙。惹得夏盈盈转过头,避开对方紧贴着她脸颊的视线。这一看,正瞧见赏云鹤、天佑起座,路过自己身侧。夏盈盈急中生智站起身,快步走两身前。
来见夏盈盈不搭理自己,还急着离去,心下恼怒。待夏盈盈行至身侧欲跨步下楼时,乍然伸手想拉住她的胳膊。夏盈盈早料到他有此举,瞬间借机后退,故意踉跄了一步,倒向身后的赏云鹤。
夏盈盈快,赏云鹤更快,他一侧身避开夏盈盈的坠袭,众错眼间,脚尖踢向夏盈盈的足裸,为她的落势更添了一把力。
“哎呀!”
“哦哟!”
赏云鹤躲过了夏盈盈的投怀送抱,可他后方赶着跟上夏盈盈脚步的丫鬟哪里能避及?自是主仆二抱着跌成一团,钗子荷包滚落于地,喇叭裤筒高高翘起露出一片□,引得场茶客不错眼的盯着夏盈盈白皙的小腿。
“……”夏盈盈忍疼抬头,仰起下巴怒视着淡漠的赏云鹤,感受着四周嘲弄的目光,咬牙憋出一个字,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丫鬟实则比夏盈盈摔得重,跌得更疼,夏盈盈全身的重量都压她的身上,几乎叫她的屁股摔成了八瓣。可是,谁让她是奴才命,丫鬟只得从夏盈盈身下挣扎着爬出来,颤巍巍的站起身,弯腰搀扶夏盈盈。
茶客们看着夏盈盈通红着眼,低头垂泪的样子,不禁看向赏云鹤轻声嘀咕。
“这小哥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可不是吗?若是,定然接住盈盈姑娘。”
“虽说男女有别,可眼见姑娘跌倒如何能避开呢?粗鲁,太粗鲁了!”
……
众的议论声中,天佑步向赏云鹤,把温温递给他道:“还不走?夜深了。”
“好,都听夫的。”赏云鹤微微一愣,接过温温笑道。
茶客们见状,顿然心领神会的小声道。
“看来,他是怕自家夫误会,才不愿援手啊。”
“是个怕娘子的。”
“盈盈姑娘多美,那男子都不看一眼,想必这夫定然有闭月羞花之貌。”
“好家的夫,哪个能见得相公去碰妓子?那男子倒是个心疼娘子的,知道不能惹夫不快。”
“不知是哪家的少爷,这品相貌……”
“没见过,知道……”
天佑、赏云鹤刚欲踱步下楼,被夏盈盈利用的纨绔举臂一拦,骂道:“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害盈盈姑娘跌倒!还不快去给盈盈姑娘磕头认错。否则,把身边的小妞卖进勾栏,让千……”
噼啪噼啪噼啪……
众客看不清眼前陌生男子的动作,他的右胳膊仿佛化为千千万万条,又好像没有影子一般,飞快的抽打纨绔耳括子。此举起落仅只霎那之间,茶客们方听得一通噼里啪啦声,男子已经停下动作,而跟前的纨绔口吐鲜血,瘪着嘴掉了一地的牙齿,脑袋肿成了猪头。
“少爷!”
纨绔身旁的走狗们吓得跳起身,一个两个围上前抱住骤然昏倒顶着猪头样的主子,胆战心惊的瞄了眼冰冷着神色的煞星,不敢作声。
走狗的眼色可比纨绔强多了,知道自己这边的都上去凑数,也比不上对方一个手指头。心下怨纨绔少爷自找罪受,却连累他们回府后被老爷太太往死里打,更恨夏盈盈这婊—子无事生非,明明是个妓子还装什么仙女,给少爷碰一下会死不成?躲什么躲?惹出这样的事,害他们吃挂落儿。
走狗们深知主家纨绔脾性,怕夏盈盈方才那一跌,让她给记恨上自己。所以,想把这事推给陌生男子。哪里料到,对方是个硬桩子,狠角色。这不,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怪少爷嘴烂,明知对方疼爱娘子,却愣是往逆鳞上撞。撞掉了一口的牙,这会儿后悔了吧?
走狗们抬首,捧脚的急忙把纨绔送回府,暗中狠狠的瞪视了夏盈盈两眼。骇得夏盈盈眼含幽怨的朝赏云鹤望去,这一眼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那凌厉的视线,好似一下子刺穿了她的心,闹得她倏地一窒后,怦然心跳不止。
等天佑、云鹤的背影消失茶馆口,茶客们怕惹祸上身,立即争相结了账单离去。直到此时,夏盈盈方回过神,下楼追出门,却哪里还有陌生男的影子。夏盈盈沮丧的咬着下唇,焦躁的跺了跺脚,想起纨绔满嘴的血,和那些打手看向自己的凶狠目光,只得转身回妈妈处商议。
三日后。
“打死这贱婢!让服侍少爷吃药,这笨手笨脚的东西,连药碗都端不好吗?”
“还不快去,重新再熬一碗来?”
“算什么东西?敢这么看?给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尊卑!”
听着把掌声,看着眼前的女被打得青紫的脸庞,妇痛快的笑了。她要狠狠的折辱这个贱女,要不是她,她的韦儿怎么会掉光了牙,成了傻子?大夫说出病情的当日她疯了,她吵着闹着要杀了害她儿子的凶手,老爷却给了她一巴掌,说她若想找死,便休了她,也不能连累孙家。
好吧,打伤儿子的是谁,她不知道也惹不起。可是,害得儿子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她绝不放过。她只有一个儿子,后半辈子都要靠他,如今全完了。那她还留着那么多私房做什么?
夏盈盈,杭州城的头牌花魁,受众追捧。可是再怎么风光,妓_女就是妓_女,只要肯花大价钱疏通路子,总能弄到手。儿子是为了这个女弄成这样的,他既然喜欢,她就让这个女做个通房,日日夜夜服侍儿子。
双目死寂的妇,摸着淌着口水,正掐着夏盈盈的儿子,笑道:“只要喜欢就好,娘会帮盯着,绝不让她离开半步。”
夏盈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她完全想不到,不过三日间,她会从天堂跌落地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帮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孙少爷不是她找来的,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全怪她头上?昔日那些倾慕自己的男呢,为什么不来救她?为什么那个男对自己不屑一顾?为什么那女会有这般疼惜她的相公,而自己却得到这样的下场?为什么?无论她问了千遍万遍,始终没有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温温伸爪,眨着温润的大眼睛,疑惑“大家都不喜欢我了吗”
天佑咳嗽一声道“朕知道,现在很多书里主人公都有宠物傍身,看官视觉免疫了。”
“呜呜……”温温t t
“咳。”天佑被闹得无法,小声问:“有喜欢温温的吗?给鼓励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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