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ACT94 债
如果我要的……是一辈子呢?
最上京子没有忽略这句话说出口时,那个名为敦贺莲的男人眼中闪过的一瞬间的喜悦。
可是只有一瞬间,接下来就陷入沉默。
他低下头思索了许久,才慎重其事地告诉她,他给不了这个承诺。
所有女孩子都一样,哪怕对爱情绝望,也会希望对方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敦贺莲少时肆意情场,当然不会不知道。
“只是现在。”他说。“现在的我,还不够资格承诺什么。我也希望你能用更多的时间弄清楚,我究竟是不是你想要共度一辈子的人。”他身边的所有麻烦还没有理清,他并不想拖她下水。想要许下一个承诺很容易,想要推翻它更容易。对于京子,他是拿出十二万分的心去珍惜的,不想让她受到任何欺骗。她不过十七岁,刚刚从不破尚的世界里走出来——他了解京子有多执着,就像当初对待不破一样,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放手,一直追随到了东京。身为一个男人他当然以此为幸,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当她的世界不再只有不破尚或者敦贺莲的时候……她真的还会固守“一辈子”的承诺吗?
京子不发一语地看着他,许久,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1o点。
“明天的通告是几时?”她突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
莲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九点。”
“那么务必尽早休息,不然明天提不起精神来工作。”
“嗯,那我就先走了。”他撑着膝盖正要站起来,京子却比他快一步按住他的手背——
她先行站起身,从房间的壁橱里搬出两叠床褥,很平整的铺在榻榻米上,并且悉心把皱巴巴的边角都细细整好,待一切都做完之后,她跪在榻榻米边上,平和安静的眼回望向敦贺莲。“请洗漱好后就寝吧,敦贺先生。”言末,她以标准的正跪接待姿势对他轻鞠了一个躬,光是从架势里就能看出这是十足十的和风旅馆招待标准。
敦贺莲有着片刻的怔忡,他的目光扫向榻榻米上的两个床褥,虽然稍微分开了些,但房间里可睡的地方就那么多,除了手掌大的缝隙以外,并没有多少区别。
“我说收留是说笑的,京子。”莲清了清嗓子,手托着下巴,有点窘迫地说。
“那个金发女人现在是在你家里对吧。”
摸摸鼻头,京子问他的时候带着很安稳的微笑,让他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演员的第一反应都是最诚实的,我很了解当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骗我。”京子偏过头:“所以,回不去也是真的——当然前提是你不愿意和那个美女共处一室。”
被她戳中重点,又以一句略带讽刺的补充作结的敦贺莲此时开始思考“恋人太过聪明果然对男人很危险”这句话。
“所以与其在这个时分去打扰社先生或者社长,不如就屈尊您在这里度过一个晚上,明天再让社先生为您安排其他处所,又或者考虑如何去‘打·发’那个女人好了。”
“你说话的口吻是带了讽刺吗,京子小姐。”莲有点哭笑不得。
京子依然是那副轻描淡写的笑容:“在我知道真相之前,只能尽力遏止自己发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你收留一个美女在家里的动机呢。”
敦贺莲带着尴尬的表情,抬眼看了下通向楼梯的卧室门,此刻的门并没有合上,通往阶梯的方向没有灯光,说明楼下的不倒翁夫妇可能已经入眠。他又把目光移到了京子身上:“这样好吗,我倒是没关系,毕竟你是寄宿在这里……”
“我已经和老板娘打过招呼了。”京子不想承认当她要上楼时,老板娘揪住她的衣袖,偷偷为他求情,让自己收留他一个晚上的事。老板娘的原话是,像敦贺君这么好的男人,京子你要好好把握啊,这个时分让他去其他地方住也不方便。反正敦贺君也是一个正直的人,你不用担心发生什么,就和他合宿一个晚上吧。
她的额角突地因为这段的回想开始想抽青筋。
她真的很想反驳,老板娘,他谦谦君子的表相是假的啊,其实早就什么都发生了好吗?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莲也忽而中规中矩地回应起来,可是京子总觉的这句话与“那我就开动了”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
京子慌乱的别过头:“不、不能做别的事。”
“什么别的事?”他故作不知。
京子咬咬牙,这家伙果然又开始戏弄她,也不搞清楚状况,现在可是她在收留无家可归的“敦贺莲”,他怎么还不收敛一点。
“你应该知道自己会被留下来的最大原因,是我不放心你今晚最后会去哪里!就是因为你这样让我很没安全感,请你表现得像我喜欢的‘敦贺先生’好么?”她煞有其事露出气愤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可是脸上的羞赧红晕却出卖了她。
一只手轻触过她的脸庞,指节修长,温存滑过。
“京子小姐,我一直都在这里。”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没有贴近,没有故作亲昵,只是宽大的手掌从背后握上了她圆润的肩头,隔着脱去了外衣的单薄春衫,她几乎能感觉到掌心的热度,烫的炙人。
她侧过脸,不期然迎上一个轻盈如羽翼的耳鬓吻。
“——谢谢你。”附赠一个温柔如水的绅士微笑。
她倏地伸手急急忙忙捂住耳朵,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大脑呈现空白状态。
“……这、这也不是敦贺先生,敦贺先生才不会……”
她的身后传来低沉而略带喑哑的笑声。
“京子小姐……你会和敦贺先生谈恋爱么?”
这个问题没来由地问住了她,她从来也没有思考过——没错,当初她心目中视作前辈的敦贺先生是她最重要的人,仰慕的前辈,崇敬的目标,可是,如果真的只是那个时刻给她温柔鼓励和亲切指引的敦贺先生,是怎样也不能亵渎的存在吧?
“或者……”他这次又靠近了些,依然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只是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这一次说出来的话,刻意压低的音调透着馥郁的蛊惑之息:“你会想让敦贺先生……‘抱’你么?”
眨眼间,仿佛火山爆发的激烈红光透出了白皙的肌肤,京子干脆推开了他,想离这个让自己让自己失控的可怕人物远一些。
“拥、拥抱什么的,敦贺先生明明也做过的!”她狡辩。“我脚伤的时候也是……”
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扯进了怀中,他低头,她蓦地仰头,只见到视野里莲牵起一抹清浅的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笑容里透着戏弄得逞的意味,明明是如此恶质的涵义,却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迅速跳个不停。
敦贺莲,好可恶。这种表面温和,三不五时就捉弄她的腹黑性子,实在让人……让人讨厌不起来。明明是被欺负,却甘之如饴,这种抖m的心态到底是闹哪样?
她猛然觉得自己真是咎由自取。
不过,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她不会跟敦贺先生谈恋爱,也不会跟敦贺先生做那种事,他们能一路走到今天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就在她面前撕下了属于敦贺先生的那部分伪装,现在在她面前的,仅是敦贺莲,而她爱的,也是敦贺莲,别无其他。
“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的提示了。”他淡淡的声音响起。
“嗯。”她喏喏应着。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我所提示的意思?”
她几乎把头埋进胸前:“我喜欢你……”
“嗯?听不见呢,京子小姐。”
“我……我喜欢的……是敦贺莲,不是敦贺先生。”
“不对。”
“欸?”她闻声奇怪的抬头,却被他勾起了下颔,不许她再垂首。
“你喜欢敦贺先生。”莲低低的道,锁着她眸子:“可你爱的是敦贺莲。”
心中的花火在那个刹那盛放开来。
“而我爱的是你,无论是哪个你。”那个京都的小女孩,那个东京的少女……都是他无法割舍的宝物,一辈子也不会容许他人玷污的宝物。
一个大大的拥抱,来自面前的她。
他笑得更加开怀,因为她在她耳边落下的六个字。
我爱你,敦贺莲。
就在敦贺莲和最上京子进展顺利的时候,有人却显得很不顺。
“我知道,我也不会对他心软。”
敦贺莲的公寓里,芮塔握着手机,在房间里一圈圈来回行走着:“他现在当然不在这里——他不肯留下我有什么办法,你觉得我拦得住他?”
“愧疚感?——这个男人如果有愧疚感,当初我的哥哥就不会因为他而死。”翠色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鲜明,她忿忿不平地让自己跌坐进沙发里,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白色的led灯虽然光线柔和,也经不住长时间盯看,不多时,她就觉得眼珠生疼,不得不合上了眼睑。黑暗的世界里,是那段最不堪回顾的记忆,多少年来一直挂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相依为命的兄长,她唯一的亲人,因为自己的男友,而发生了车祸……
“当时里克是我在米兰唯一的朋友,说是朋友,更像是我的兄长,我的父亲。”敦贺莲枕着双臂望向黑暗的天花板,即使没有灯光,他也觉得黑暗侵蚀得他眼睛生疼,不得不阖上了眼,对着榻榻米边上那个被褥里的人述说道。“芮塔是他的妹妹,可能是因为孤独,在芮塔对我告白后我就答应了她交往的事,我们也确实很合拍。里克更因此不希望我走上黑暗的道路,一直在努力劝说我,可惜那时我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忠告。”闭上眼后的漆黑之中,依稀浮现起当年的那一幕让他皱起了眉,有血腥的味道,仿佛就在鼻尖萦绕,挥之不去。
“终于在一次街头斗殴后,我无法控制自己暴戾的情绪,抱着要扼杀敌人的心情追击对方……而里克想要阻止我这么做。结果……”
“里克死了。”他漠然说着,京子却清楚地分辨出他声音里的空洞。
敦贺莲平静地睁开眼:“他想要阻止我杀人,却还是让我成了杀人凶手。”
“可这并不是……”
“并不是我希望的是吗?”莲几不可闻地轻嗤了声:“但他因我而死,这点永远无法反驳。”
唯一一个如兄如父的朋友,竟葬送在自己的手里。
“芮塔和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们分开了,那之后不久,就发生了我母亲的事……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我成日把自己锁在暗无天日房间里,如果不是社会机构的人来领走我,因为我的精神状态而通知了母亲登记的唯一一个可以联络的名字,你可能也不会再遇上……我。”
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京子的心揪了起来,她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去多想:“那个名字……为什么会是社长?”
“因为lme是母亲工作过的公司,因为她只记得这个号码。虽然契约让她不能再演戏,她也还是日日夜夜惦念,连号码也无法忘记。”
“契约?”
一声冷笑在黑暗里骤起:“很有趣,我也是在母亲死后才从她留下的书信里知道,当初保津家曾经想把我带走抚养,可是母亲不愿意,他们就要求她为了保津家的声誉,不能再在艺能界抛头露面,所以签订了契约,一旦母亲重新回到艺能界工作,他们就可以带走保津家的子嗣——真是……可笑……他们根本不认同我的存在,却以此要挟我的母亲。”
多谢他们,让他极早认识到了人心的可怖。
极早地成就了久远·希斯利的早熟。
“我欠母亲的债,我替她完成梦想来偿还,可是对于里克……我再也找不到偿还的方式。”
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转过头,京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旁,只是坐在他的身侧,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眸。
“你做的已经很多了。”京子的指尖抚过他的眉褶:“没有人能一辈子不犯错。”
“如果一定要还债……请让我和你一起偿还。”
因为,我们是恋人。
“我会把东西好好地吃完,你也不用这样煞有其事地监督我吧。”
拨动着手中的筷子,敦贺莲望着对面的女孩有些无奈地轻哂。
他知道自己在饮食上有不良习惯的前科,可是京子盯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如果他不把早餐吃完,她就要按耐不住一口口喂掉一样,虽然画面联想起来很美好,可是……
京子一早就搞定了早饭,现在两个人还坐在没有开门的不倒翁大堂里,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后堂为今天的生意忙碌地准备起来,而她一反常态没有去帮忙,而是坐在他的对面,像是猫盯着老鼠般的眼神锁住他的筷子和他的餐盘。
望着她搁在桌沿的拳头,和倾身瞪他的大眼,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免得被她认真的表情忍得笑出声来。
“社先生和我说过了,过去的一周你都没有好好吃早饭。”京子面色不改,一针见血指出他不可信。
莲不悦地板起脸来放下筷子:“这到底是你的经纪人还是我的经纪人。”社倖一你这叛徒。
“不要装了,吃饭。”京子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比了比餐盘里的鲑鱼子。“这个你一点也没动。”说完,她敏锐地发现对面莲的眉头轻蹙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线条优美的薄唇此刻若有似无地有一丝瑟动。
“京子……我吃得差不多了。”
“原来不吃鲑鱼子么。”京子突然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哎呀呀,怎么办好呢,身为前辈居然挑食,浪费粮食什么的,这样对不起上苍恩赐的行为,真是十恶不赦呢。我记得你不挑食呀……”
被戳穿的敦贺莲只得承认:“只是有那么一两样实在接受不能而已。”
“鲑鱼子很营养。”京子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本来早餐吃得就少,工作量又大,请好好地补充能量。你……唔,这样看着我也不行。”此时此刻的敦贺莲竟然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张委屈的漂亮脸蛋上挂着一堆水汪汪的眼睛,头上仿佛长出了哈巴犬的耳朵,就差噗呦噗呦抖动两下。
她实在不知道成熟如莲,也会有卖萌的时候,不免怔忡了片刻,好气又好笑看着他:“都说了不行,为什么不肯吃鲑鱼子,是因为味道么?”
“吃鱼卵的感觉,想一想就恶心。”
“所以你根本没吃过?”
莲继续扮流浪犬。
有点压抑不住想去弄乱他的发,看看是不是发间真的藏着两只犬耳的冲动,京子把拳头捏了捏,好歹控制住了情绪。
“所以,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呢。”忽然间挑食的话题就被搁置了,京子慢悠悠地从一旁抽出一双筷子,一边擦拭一边问到。
莲手上夹菜的动作滞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是不是她的一切要求你都会满足?”她出口的语调带着点难以辨析的意味。
这点敏锐如敦贺莲,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所以他也只是很诚实地回答道:“不一定。”
京子的筷子向小碟中的鲑鱼子伸去:“敦贺先生,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生活上,金钱上的事情,我会力所能及地补偿。可是如果她希望我用感情来弥补……我想过了,我做不到。你也说了,如果一定要还债,也要我们一起偿还。”
“感谢您参考了我的意见。”京子夹起了一撮鲑鱼子,就在莲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的筷子的同时,京子在他的注目下,把鱼子悠悠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这一刻老板和老板娘都到后门的储藏间领取食材备菜了,安静的大堂只有吧台后大锅里汤料咕咕冒泡的声音。
京子结束了对他的监视,站起身来似是要往后堂去,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低柔唤了声:“莲?”
“嗯?”他循声抬头,她俯□来递上自己的唇,就着势把舌送入他的口中,莲从来没有料到京子会主动献吻,带着受宠若惊的表情接下了她的舌吻以及……舌上的鲑鱼子。
像是为了怕他再吐出来,她捧着他的脸,湿滑的舌尖开始学着平时他对她作的那样,来回纠缠着他的,打着圈儿把鱼子一点点送入他的喉咙深处。半响,舌与舌之间的交缠完毕,她想先行退开,却又被他生生揽住了腰,后退不得,口中的鱼子早就生吞入腹,敦贺莲只是食髓知味地加深这个吻,原本温柔的翻搅成了侵略性十足的吸吮,堵得她舌尖生疼,气喘吁吁。
“咳咳。”
一个不适宜的打扰中断了两人的舌吻。
京子慌乱地跳开来,脸上还带着羞恼的红晕,老板清过嗓子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到吧台后准备食料,倒是紧跟在老板身后的老板娘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望了望他们两个。
莲继续很淡定地解决碗里的最后一点食物。
事实证明,男人的脸皮都是比较厚的。
“感情真好呢。”老板娘嘻嘻笑着把手中的食材放上案板,眼看京子就要走上前来帮忙,忙挥了挥手示意:“你好好招待敦贺君,这里我们两口子就够了。”
京子有点尴尬地撇过头,站在莲的身边与吧台前方的位置,无所适从地瞪了莲一眼。
敦贺莲耸耸肩,朝她挑衅地伸舌,舌尖上还有几颗鱼子。
“你、你要是敢吐出来……就说明你对我刚才的做法有意见,那你以后也别……”她说得含含糊糊,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下一秒,嘴里的鱼子就被吞得干干净净。
其实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是蛮带感的样子。
他回味了下,不知是鱼子的口感,还是回味那个吻。
然后他温醇的声音随着长指指向餐碟上余留的那一小抹鲑鱼子——
“再来一次?”
“——休想!”
尽管那天早晨的主题是挑食与纠正饮食习惯,但那之后京子还是就芮塔的事情和莲促膝长谈了一番,她不是想左右他的思想,只是害怕。害怕敦贺莲又为了一些过分保护欲的想法把他们之间的联系作为牺牲品,虽然对敦贺莲的了解与日俱增,可她还是不能保证如果下一次他又为此演戏,自己是否就一定能分辨出来,毕竟在感情这件事上,大家都是盲目的。
他也说过,不想让她再插手他的事,所以出于理解和尊重,京子决定不会主动参合到芮塔的事件中,相信莲的判断。
达成一致的认识后,他们开始了长达一周的分离,除了芮塔的缘故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莲声称他要参加一个秘密活动。
临走前叮莲嘱过她,ernest由于上周一笔生意谈判失败所以暂时回去纽约处理后续事宜,这周ernest应该无暇顾及她,如果她想要翻身就得把握好这周的机会,不过另一边而言,千鹤纱音就是ernest安置在比赛中的不定时炸弹,哪怕ernest现在不在日本国土上,也不代表京子就是百分百地安全,要提防千鹤纱音做小动作。
不过等这周的比赛项目一公布,哪怕千鹤纱音不做小动作,京子心里也没底。
这周比的是——舞蹈。
京子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电影女主角选拔的比赛要考核选手的舞蹈水平,她从小到大从未跳过舞,更让她觉得除了崩溃没什么好说了。
“我是你们的舞蹈老师岐山惠实,你们可以叫我zedar。这个星期一共会有五次的舞蹈培训,你们将在周日的比赛中表演一次个人舞和一次集体舞,集体舞和舞蹈基本功由我负责教授,个人舞的编排由抽签决定你们跳的舞种,然后由各个舞种的专家老师另外为你们编舞排舞。”
偌大的舞蹈教室内回荡着岐山老师的声音,她的身边就是一个抽签用的箱子,摄影机静静地掠过每一个站在场上的选手,从第一名的浅仓舞步,依序到小泽瞳,luna,千鹤纱音,最上京子,百合rainy,杉浦芋艿,荒井早纪,管原优,樋口玲奈。十名上星期最后存留下来的角色,就是这一周比赛的选手。
京子最终抽到的个人舞蹈项目是——爵士舞。
第一天练习的大多是基本功,比如下腰,比如绷腿等等,京子的表现径直让岐山老师崩溃了。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比赛,如果来参加就要遵守它的规则,京子不得不屈从。
可是自己在舞蹈方面的天赋实在少得可怜,如果单靠那五次的训练,京子不觉得自己一定能有什么可喜的成果。
真的要说起舞蹈,她就想到一个人。
她目前求救的唯一方向,那个时而需要又唱又跳男人。
不破尚。
☆ ☆ ☆
这一整周京子的工作都不多,《dark moon》已经杀青,除了常规的工作《摇滚的rock》再无其他,虽然之前也有一些别的电视剧的小角色下来,但一是当时怕和拍摄比赛的档期冲突,二是通告大多都是阴郁沉闷的恶人角色,所以京子犹犹豫豫着,最终也就放弃了。
可是理想是好的,现实却不同。
她是一个没有抚养人高中生,最上芽菜通过不破母转交的抚养费,早在她来到京都时就已经没有了,那之后即使伯母和母亲有提过,她也一概拒绝接受。
没错,学费有事务所垫付,房租以打工抵债,伙食有工作餐,但总也有一些需要花销的东西,而这些花费,光靠扮演一个综艺节目的吉祥物所获得的薪资,显然是不够的,就算之前拍摄的本钱还有保留一些,她也不能坐吃山空。
当然如果最上京子想要无赖一点,她完全可以直接搬进敦贺宅,以敦贺莲日进斗金的钻石身价,养活三十个最上京子都是小菜一碟,但……最上京子是这种人?
既然接下来的比赛不会占去一周的大部分时间,她就必须努力去寻找新的工作机会,另外还要趁这段时间稍微补全一下这个学期的高中课程,期末考就要到了。
接通告、练舞、补功课,想一想,事情还是挺多的。
越是事多的时候,越容易出现不速之客。
京子扶着栏杆,努力回忆老师教授的动作,但即使动用了全身细胞去记忆,也无法模仿出应有的韵味。
时间已过了傍晚上6点,一同参与培训的选手都66续续离开了,辛苦培训一个下午,谁都会想要尽早吃晚餐补充体力,偌大的舞蹈室只有她一个人在镜子前拗着各种动作,显得扭曲诡异。
相对的镜子两边,成百上千个她交相呼应,又为这个舞蹈室平添了一抹安静的神秘。
直到脚步声的出现与停止。
她正在练习一个侧身下腰的动作,就这样颠倒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不熟悉也不陌生的人影。
那个金发美女一脸漠然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就这样站在原地,也不管她介不介意被这样毫无保留地观摩。
可是最上京子恰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芮塔不说,她也不开口,继续练习未完成的舞蹈动作,把她当做空气一样晾在一边,谁叫她和莲约定好,不主动参合进芮塔的事情呢。
无言的沉默又过去的十分钟,在京子不知第几次动作失败倒在地上喘息的时候,那端突然静静传来一句英语:“真丑。”
无视她的讽刺,京子拍拍屁股站起来,又扶上栏杆。
“再练也没用,你的水平就是如此。”芮塔终于打破了僵局走上前,在她的身后站定。
京子转过脸侧睨了着她,随即偏头朝她耸耸肩,表示自己听不懂。
“别装了,你明明懂的我的意思,你的眼睛告诉我。”
那又如何呢?京子撇撇嘴,流畅的英文幽幽扬起:“没什么好装的,我英语本来就不好。”这点她并没有撒谎,她只不过读完了国中的课程,高中拉下了一大段时间,不久前几个月才得到重读的机会,如果不是松乃园经常有外国住客的对话需要,现在她根本没有自信和一个纯种老外说口语。
“那就说简单点好了。”芮塔双手环胸,凭借着西方人与身居来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她:“你配不上他。”
这是……电影里坏女人欺负善良美丽灰姑娘女主角的剧情?似曾相识啊。
唯一不同的是,芮塔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傲慢,只是冷着一张脸,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嗯。”京子毫无反抗地应声了,这个结果似乎超出了芮塔的预料,她皱起眉,拦住京子想要继续练习的手,又补多了一句:“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不是说我懂么。”京子挑眉:“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芮塔似乎怕她装傻,于是张开口一字一句地用日语念起来:“你·配·不·上·他。”
“虽然发音有点小问题,但总体来说日语不错。”京子竟然无比冷静地做评价。
“以前久远教过我一些,我一直没忘。”末了的这句,隐隐带了些别的意味,京子不可能听不出。“如果你真的有自知之明,就应该离他远一些。”
自知之明么?曾经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做不破的小跟班做了好多年,结果就真的成了他的女佣。她又是很没有自知之明地听到不破对她来东京的邀请,就以为自己比青梅竹马更进了一步,结果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这四个字,横竖都是错。
京子并不想和她过多交缠,所以让自己露出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反问:“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话?”
那一端哽住了。
“既然你能来找我,你肯定知道现在敦贺莲的女友到底是哪一位,在你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前,这样自顾自来到我工作的地方撂下话,你觉得妥当吗?“”
“当初是我让他离开米兰,我们的关系根本没有断过!”
这话未免有些偏激了,这么一说变成所有的关系都是由她单方面决定。京子不由冷笑,却没有回她什么。
“你——”
“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他。”京子侧过身,淡淡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选了我。”
也许是京子波澜不惊的态度没有达到她的预期,也许是她胜利者的言语触动了她的神经,下一刻芮塔高高扬起了手,以同样漠然的姿态掴了下去。
以京子的反应,这缓慢的动作本可以避开,甚至连芮塔本身也一直以为,她会挡住这个巴掌。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等芮塔的手从她脸颊上拿开,一道红印逐渐浮现,然后轻轻地芮塔鞠了个躬:“算是补偿吧,莲给你带来的麻烦——真是抱歉。”
“你这是干什么?”
门口,不破尚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