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番外2月14日短篇上
2月14。
东京好像忽然下了一场雾,整个城市雾茫茫的,像极了白烟缭乱里的仙境。
大清早打开了窗,凉风瑟瑟扑面,就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果然是二月的天气阿~~~”京子抖了抖穿着单薄睡衣的双肩,打了个呵欠。
“京子,下来吃早饭咯——”楼下传来不倒翁老板娘温润随和的呼唤,她活力饱满地应和了声,伸了个懒腰打算开始新的一天。
不过……下楼前余光扫到了角落里的袋子一眼,一张甜美的少女脸突地成了巴巴的苦瓜脸。
为什么……为什么难得可以落得一日清闲的假日(恰逢周六),却要让她碰上这种难为的差事……仰头四十五度角,昨天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
充满波斯风情的音符以一种诡异而又神秘的姿态漂浮在空气里,随后有节奏的踏地声响彻lme大厅,正从培训所回家的最上京子不由得僵住了脚步,动也动弹不得……不,不是她不想动,是眼前的庞然大物着实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
大象?!!
眼角没有规律地抽动着,带动嘴角——为什么在lme里会出现大象这种东西——!!!
“哟,京子小姐~~?”
“社、社长……”
不顾四周眼珠坠地的工作人员和京子的呆若木鸡,宝田罗利对自己的异人类行为丝毫没有半点自觉,依旧满脸堆满了波斯商人似的微笑,从大象上由仆人迎接落地。
“培训所的课程还习惯吗?”他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玛丽亚可是惦记着要来看你喔。”
……依然石化中。
“京子小姐?”
“啊,是。”京子恍然回过神:“培训所的课程实在是非常地有趣,可以让我更有目标地去锻炼自己的演技!”
“适应得不错啊,那次我还有点担心,看来是多余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京子:“其实这次来要交给你lome me部的新工作。”
“诶?新工作?!”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什么日子?……唔唔……”她低头思考着,忽然眼睛一亮:“是建国日?……啊啊,不对,建国日已经过了,那么……是节分?”
罗利摇摇头。
“初午?”
罗利依旧摇头。
“桃花节?”
罗利无奈地摇头。
“丰臣秀吉的祭日?”
到底什么跟什么啊?!宝田罗利倍感无力地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是2月14日!”
“2月……14日?”
“对呀对呀。”兴奋地点头。
“哦,是事务所放假么?”
………………
“是……情人节啊,京子……”罗利捧起胸口,刹那间万紫千红的花朵在他身后争奇斗艳地绽开:“那就是粉色与激情碰撞的青春,那就是恋人们互诉的衷曲,那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挽歌~~~”
京子眨了眨眼睛:“啊,情人节……”她念叨着,突然,沉下了脸猛抽出一只手把口中吐出的字音狠狠抓过来摔在地上,死命地踩烂它!
也只有这时,她的匪夷所思可以和罗利有得一拼。
情人节,她的字典早就删除了有关“恋爱”、“情人”、“喜欢”、“粉红色”这样的字眼,想要“怨念”、“憎恨”、“不共戴天”、“黑暗”倒是随手拈来。
这样恶心的字眼怎么可以再从她口中说出来,都怪社长不知缘故的提示!
“为了这美妙的节日,所以特地给你一个任务~那就是——铛铛铛铛!”宝田罗利从身后拿出了一包纸袋,
京子偏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就使传说中恋人们的食物——巧克力!”
那他们不是会饿死?
很没情调地在心里下了结论的她静候下一句。
“你可是缺少了爱啊~所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就靠这个我特别为你构思的任务,给人们播洒爱情的种子吧~”
“诶?”
“本来是要你自己准备的,但是考虑到要给你个惊喜,所以只好靠这些商品代替了。我会给你特定的对象,明天要把这些巧克力亲自送到他们手里~并且要让他们感受到你的爱哦,如果表现好了,才能在记分本上给你盖章的吧?多多努力~”
“诶?!”
“明天啊~真是期待呢~”他把巧克力的带子塞进她怀中,然后转身兀自兴奋不已地叨叨着:“这是个有趣的计划吧,呵呵呵~”
“诶?!!!!”京子霎时间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只是伸出手向着社长离去的方向,凄怨地大喊:“社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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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2月14日,我重申。
喀嘎……喀嘎……
犹如冥界的勾魂鬼吏拖曳着锁魂的铁链缓缓从青石板上游荡而过的声音让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我恨……我……恨啊……我……恨……恨得要死啊……”
从走廊东头到走廊西头,回响起空旷而仿佛深渊底端爬出野鬼的尖细低嚎,每一声每一声,那凄惨的怨声都化作锋利的指甲在墙上狠狠抓磨。
“妈妈我要回家——”小孩远远扑入母亲的怀中,嚷嚷着回家大吉。
母亲抬头看了看走廊那头,莫名的黑色漩涡已经湮没了整个长廊,还不断浮动起骇人的深紫色漩涡。
漩涡的中间,有着一个疑似人类的黑暗物体,正靠着墙角,用一种机械而缓慢地速度,拖着双腿前进——
喀嘎……喀嘎……
由心底猛然滋生出的恐惧让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落荒而逃。
随后,只要路过这个长廊的人,一时半会间无法再多言语,只是颤抖着蜷缩在角落。
呃,顺便一提,这里是lme事务所。
“怨灵退散——呵!”
啪啪啪啪啪,眨眼间一堆涂满匪夷所思线条的符咒从背后贴满了人形生物的脑袋。
人形生物转过头——
啪。
“最后一张。”阴阳师装扮的男人收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人形生物只是失神机动地看着他——
“社长……”
“哟!”宝田罗利双手合掌捏诀,摆出一个正统阴阳师的poss愉悦地打着招呼,完全没有愚弄人的自觉:“京子小姐为什么这么配合我今天的装扮?”
我说,重点不在这里吧?京子哀怨地看着他:“社长……那个任务……是认真的吗?”
既不是考验演技也不是和任何演艺活动有关的,也没有磨砺她的意志……
“当然,”宝田罗利似乎异常严肃:“这可是播洒爱的任务!”
哈、哈。京子在心里冷笑着一边摘下头上的符咒,一边说:“送巧克力这种事情,如果是给那些艺人的话,不是都有他们各自的迷会去做么?”
“那怎么一样?”
“阿?”抬头,京子木讷地等着社长的解释。
“每一块巧克力都代表了不同人对被赠与者的心意,饱含着每一个赠与者心情,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一块巧克力可是代表了一个人,无论礼物的是否一样,无论礼物价值的高低,重要的是你能表示你想要传达的爱,让你想要让他明白的那个人能够感受到——”
“表达的爱……?”她已经没有爱了,不是吗?
“就是因为如此,只有让你切实地去做了你才会明白。”宝田弯起了眼角:“因为遭遇了什么就从此拒绝,那是你害怕了——”
我……怕了吗?
“你想要去战胜你的恐惧,你想要挽回你的失败,只有重新去面对它。”
我……明明……明明是因为不再相信而拒绝那个字眼的……
“京子,要知道,一味地抗拒,结果只会是更深刻而已,如果尝试地去了解和接触,才能真正找到打败它的方法,真正找到,幸福的方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快去吧,再不去,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了喔。”宝田罗利黑黢黢的眼睛扫过茫然沉思的她,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容。
“——阿,是。”京子鞠了个躬,转身匆促地离去。
抬眼看着她远去的娇小背影,宝田罗利低声自语:“我果然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啊……不过这孩子,如果没有人开导她,也许永远都不愿意走出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际遇,造就如今的最上京子?
她,明明应该是一颗闪着纯粹光芒的宝石。
唉,孩子呵。
背影渐行渐远,耳畔依旧是脚步嗒嗒。
“你还是不明白吗……去爱和被爱……其实是很幸福……”
你的幸福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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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付出了爱,也无法保证对方一定会有所回报……
就算舍弃了自己的未来,真心地去爱,但这份感情,却依旧无法感动对方
我…心中…想要爱人的感情…已经不知…消失在何方了……
“下个通告是1o点‘超人气主打’综艺栏目。”社倖一看了看行程表,随后抬头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从摄影棚走下来的男子:“早上的摄影辛苦了,现在还有1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谢谢。”莲接过矿泉水,有些疲惫。
“昨晚没睡好么?”
“昨晚只有2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他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可能要去休息室补眠一趟。”
两人向休息室出发,早晨的lme也没有闲暇的样子,三不五时匆忙而过的脚步声是工作人员和明星们开始一天忙碌的写照。
“深田深田深田~”前方的女孩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名单喃喃念叨着。
[因为遭遇了什么就从此拒绝,那是你害怕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垂眼,手中的巧克力包装上,鲜明的“love”字眼还在熠熠生光。
“爱……吗……”
[你缺少了身为艺人最重要的条件,去爱人和渴望被爱的心情……]
甩甩头,她继续念叨着名单上人的名字急步前行。
“诶,前面那个不是京子吗?”社拍拍身前那个还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恍惚的男人提醒道。
莲停下脚步,微微挑眉。
——似乎真是。
那小女生一脸神色匆匆低着头要去哪里?
还等不及他打招呼,受注意的主角已经径自迎了上来,完全没有发现前方的障碍,一头栽进了一堵厚实的“墙”。
“啊!”痛!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阿。”好在他的生命还不算脆弱。
“咦?——咦?!”京子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敦贺先生?!”
“你确定不是已经明确了目标才撞上来的么?”他轻笑着将她扶正:“走得这么匆忙要去哪里?”
“哪里?……一点小事情啦!”开玩笑,这么丢脸到处送巧克力的工作怎么可以说出口?!
小事情?他又一次扬起修长的眉梢,对她敷衍性的回答不予置评。
京子尴尬地笑笑,敦贺先生地目光很犀利,她那下三滥的掩饰技巧怎样也瞒不住的吧?
眼角瞄到大厅的时钟,京子猛然惊叫:“啊!再不送来不及了!”临走前也不忘礼貌地朝他们行了个礼,趁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
行为怪异,有所隐瞒。
莲在心里暗暗下了定义,不过,他不是喜欢探究别人**的人……
虽然,京子的事情,他很在意。
“啊!”社突然一敲手,好像记起了什么,“原来是今天!”
莲依然很平常地随口问着:“什么?”
听到这种口吻社大为惊奇,“京子刚才拿着巧克力啊!”这男人蠢钝到极点了吗?“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好奇怪的么吗?
“是建国日?……嗯,不对,建国日已经过了,那么……是节分?”
社摇摇头。
“初午?”
社依旧摇头。
“桃花节?”
社无奈地摇头。
“丰臣秀吉的祭日?”
到底什么跟什么啊?!社倖一倍感无力地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是2月14日!”
“2月……14日?”
“对呀对呀。”兴奋地点头。
“哦,是事务所打算放假么?”如果是的话他心情会和社一样好,毕竟可以好好补足睡眠。
…………
“是……情人节啊,莲……”社摇着头拿一脸“没救了没救了,这孩子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他。
是吗——许久没有过什么节日了,竟然一时半刻也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要做的就是‘情人节特别企划’啊,昨天给你报告今天行程的时候你没有听么?”
似乎是有这么一句……但那时候已经睡意正酣。
莲牵起优雅的微笑,“我忘了。”
“不要拿笑容来逃避话题……”社一针见血地刺中他,“好吧,现在重点是今天是情人节。”
“那又怎么了?”莲边走边问。
“京子拿着情人节巧克力,”社继续旁敲侧击,而后偷偷补上一闷棍:“可是她避开你了。”
……是吗……
避开我,是这样的原因?
他沉默许久,低低说着:“……那和我没有关系。”
“哦哦,莲你很不诚实哦,这不是休息室的方向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做深田角荣的明星这么难找,因为她极少看电视,所以对明星都没有什么印象,到了摄影棚大家都忙里忙外顾不得其它,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为她指点迷津。
七拐八弯,终于在一个临时的道具室前找到了人。
奇怪,明星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深田先生,深田先生,您在里面吗?”她礼貌地问着。
“啊,是的,找我的吗?请等一会儿。”不一会儿,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很奇怪,来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看起来没有任何明星的气质。
“你是,深田角荣先生?”
“是的,有什么事吗?”深田角荣很亲切地回答她。
不管那么多了,自己不能以貌取人。京子从袋子里掏出一盒包装好的巧克力。
[记住,表达的是你的爱,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是你的工作,不然对于接受巧克力的人只是打击而已。]
脑海里浮现出社长给她的警示,京子随即展开演技派似的笑容:“这是我想要送给您的情人节礼物,请您收下它!”
“——诶?!”
“我非常喜欢您的演出呢。”她的笑容完美,无懈可击。
所谓的表达爱,这样可以了吧?
听到京子的话,深田角荣的脸上红了一片,他伸手摸摸头,小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呢……”
“不、是第三摄影棚的深田角荣先生没错!”啊,糟糕,一激动把情报说出来了。
“那、那样啊……那真是……谢谢你。”深田角荣咧开笑容,极其明朗的笑意让京子一时有了无尽的负疚感——“我只是个替身演员而已。”
替、替身?!
她以为,社长给她的角色,全都是明星之类的,就像刚入lme的时候的为难考题……
丢、丢人呐,丢人死啦!京子忍不住抱头躲角落痛哭流涕。
“非常高兴你送给我的礼物,这是我这一阵子以来收到的最大的鼓励了。”身后传来深田的由衷的感谢:“我会好好做下去的。”
“深田先生……”她惊讶地望着他,为这个人眼里突然流出的无奈笑意而不知所措。
“深田——该死的!深田你死哪去了?!”
“啊!是——”深田高声应和着,然后给她一个抱歉的手势,“我要准备去拍接下来的部分了……”
随着他转身不自然的动作,京子注意到他腿上绑上了几层绷带,连他走路的样子,都有些吃力。
他走向远处的一个看来是明星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男人却大发雷霆——
“你以为你是谁?还要我请动你?早就告诉你今天如果没来你就回去吃自己,你现在跟我说请求我尽量缩减ng的次数,你这是看不起作为专业艺人的我的能力吗?!今天让你临时来扮演反角已经算是给你机会了,你倒是嚣张起来?!”
“不,岸本君,我不是……”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嗯?!”很明显,大牌明星是在强词夺理,但是,无论如何作为主角,在场那么多工作人员,谁也不愿意为了深田角荣这样的角色去得罪一个大名人。只能远远地为深田抛去一点同情的目光,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就是……他要好好做下去的工作?
京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只是因为比别人更出名一些,难道就可以成为随意叱责别人的资本吗?
[这是我这一阵子以来收到的最大的鼓励了。]
岸本的巴掌要挥下去了,深田却仍旧低着头不断地道歉。
这就是……她要爬升的那个地位?
——不!不是!
“啪。”
谁也不知道女孩娇弱如柳似的手是如何接住那看似包含怒意的一巴掌的,只是当所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女孩已经站在深田角荣身前,只手紧紧捉住了岸本的手腕,虽然说,那微微瑟动的手显露她已经耗费了不少气力。
“——你——你是谁?”岸本健一发泄没有得逞,心情越发败坏地瞪着她。
“掺入是非前就应该先自报家门的,真是抱歉。”京子一贯良好的礼仪性语句此刻却完全找不到一点恭敬的味道,目光是穿墙的钉,锁住了锋,藏起了利,斜斜掠过一道寒芒噩梦便不得消停,那视线毫不示弱地觑着岸本健一,随后放开他的手,冷言道:“我是love me部的最上京子,一个今日不得不冒犯您的后辈。”
岸本健一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笑得跋扈:“明知我是你的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哈?”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说,若是前辈有错的地方,后辈出于好意警醒前辈,也不是不被允许的事吧?”她没有等到岸本回答,而是径自说了下去:“如果我没有听错,前辈说自己是专业艺人——可是这样说的前辈,却因为一点小事就随意叱责他人甚至加诸暴力,想来这并不是一个专业艺人应有的行为……深田先生受了伤行动不便,您却完全不关照他,反倒是将合情合理的请愿视作对你的蔑视,难道一个演员不应该以更少的ng次数为荣吗?”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猛然间,阴寒的气息仿佛从地底深处穿透喷发,瞬间溶进了岸本的身体,京子的目光虚浮地觑着他,就如同站在深渊的边缘讥讽地看着深渊底的他,微微上扬勾起的眼角,那视线就是十二月里游走极地的风刃,如出一辙地冰寒彻骨,而他则像掉进了怨气之沼一样,竭尽气力但不得翻身——
“身份是什么——难道,身份就是随意驱遣他人的资本?”她依然冷笑。
“岸本健一,25岁,lme三星级艺人,可以算是演技派,但似乎是过度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从其它事务所签约来的艺人中总有一些摆着明星架子。”社翻动手中的笔记,早些对lme做过的一些基本调查里恰好有一部分艺人的资料,这也是为了有助于日后莲与他们的共事。
大门边,两个人影靠墙的人影在此刻争执的现场看来丝毫不起眼。
莲的眸子微眯起来:“情况不太好。”
“什么?”
莲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唯恐突发变故让他应对不及:“京子每到此时就会完全忘我地爆发这一面……上次与琉璃子对决也是,据说第一次见到玛丽亚的时候说出的话也惊世骇俗……”未绪的范本,仿佛就是未绪的范本,他又清楚知道不是。
“……身份是什么?身份就是你在这个圈子的地位!”气势上完全被压倒的岸本健一决定重拾明星尊严,嗤笑了三声后骄傲不减地反斥回去。“你恐怕连艺人都算不上,却还站在这里咄咄逼人地告诉我专业艺人是什么?!”
“虽然我不是——”她薄唇轻抿,目光坚毅:“但我所见过的专业艺人……”
[不管是会令病情加重,或是会晕倒,在未拍得最好的镜头前,我会继续演下去。]
“那可是即便感冒发烧都会坚持在雨中拍摄……”
[来,说十次“惹人怀疑”吧?]
“就算新人频频出错也会忍着病痛亲切教导……”
[如果休息的话,就不可能在时限内完成拍摄。]
“不单单考虑到自己,而是对所有人和工作都认真负责……”
京子笑了,低头,垂目,再抬头,勾唇角,弯眉眼,一气呵成而流畅自然,眼神是在看他又不似在看他,那一字一顿的说辞里,仿佛这种鲜明的对比此刻就在眼前昭然若揭地告示天下,败絮与金玉的距离永远无法逾越。
“没有去爱别人的心情,没有去爱这份工作的心情……”
[艺人唯有靠观众的支持才能生存,唯有在被爱的状态下才能持续成长,不只是观众,因为得罪工作人员而断送演艺生命的艺人也不在少数。]
远处的人眼神中忽而抹上了点难以言明的讯息,似笑非笑。
“可笑,你倒是说说你所谓的专业艺人在哪儿呢?不是哪个搞笑节目的小丑吧?”撂下讥嘲,他的话尾突然犀利一转:“你也真是有胆量,难道你不知道一个明星艺人要把比他低位的小艺人封杀轻而易举?我可以让你到老都——”
他的手指向她的一瞬间,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又一次拦下了他。
“敦、敦贺先生……”
身后的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挺拔的背脊。
很是契合,时间切入完美非常。
握住后放开,敦贺莲的出现让现场进入新一轮此起彼伏的惊呼。
“岸本君何必与一个孩子过意不去呢,她不过是初入圈子不懂规矩罢了。”温然优雅的微笑,莲的唇角在女人看来宛如抹上了致命的毒药。中毒。颓败。就在眨眼之间。而这种攻势在男人里同样无往不利,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个笑脸人你动不动起,撬也撬不得。
说话这种艺术有得是技巧,真正到运用起来的时候更是有趣得紧,培根说过:温和的语言力量胜过雄辩——敦贺莲显然是深谙此道,温柔地抛出了一个引子,只等着猎物顺理成章地踩下他的陷阱。
所以正当岸本健一兴味索然打算装装样子清清嗓子顺便给自己个后台日后再好好修理这个新人的时候,敦贺莲又不急不吁地开了口:“岸本君的话说得没错,谁都知道一个明星艺人要把比他低位的小艺人封杀完全轻·而·易·举,可是又有哪个明星艺人会有那么多闲时去做这种卑劣的行径?岸本君也不过是出于一个长辈对京子这种小辈的莽撞行为给了些警示作为忠告,是不是——岸本君?”
先礼后兵自然是图穷匕见。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怕是这个笑脸人笑里藏刀也无人敢揭穿罢了。
岸本健一的脸色有点泛白。
敦贺莲这一句以牙还牙技巧性太高,确实一时半会他无从反驳。这话说得像是赞同岸本健一,又说得像是为岸本健一刚才不大度的威胁行为开脱,其实际上全凭你自己的理解,拿岸本的原话抛还给他,立场却完全调了个头,站在艺能界上层的敦贺莲和站在艺能界中端还漂浮不定的岸本健一完全可以在那一句“轻而易举”里对号入座,敦贺莲没有叫那小女孩最上,而是叫她京子,无疑是表明了两人熟识的身份,所以无可厚非他有理由站在她那一边。岸本要是打算日后报复,那就成了一个闲时多多而又卑劣的艺人,同时也完全可以理解为只要敦贺莲想做,不过是一个“闲时”和“卑劣”的问题而已,完全构不成做不到的理由。如果刚才立马顺着那句不与小辈计较的话下台还好,那一句“是不是”已经让他无话可说——若说是,明显他刚才的威胁有目共睹,答了是就被败了气势,像岸本健一这样要面子的人怎会认输;若说不是,那就不得理也不饶人,表面上别人为你找台阶下你却还不配合,更而且居然敢不买敦贺莲的帐……
虽然也是自己的晚辈,可敦贺莲就宛如猎豹,就算代表邪恶也可以身段优雅,举止高贵,攻击方式更是致命的——瞄准了猎物就要一击命中。
就在全场随着那一句“是不是”之后沉默的时间里,终于,有人不甘不愿地挥手转身:“我当然是忠告她,好了,准备拍戏。”那个最上京子说的恐怕就是敦贺莲吧?难道只有敦贺莲是专业艺人,他岸本就不可能是?!ng而已,只要他认真起来——
闹剧总算结束,三个人在lme里成队列式行进。
领头的是原本的休息时间现在只剩1o分钟睡眠不足而心情不太好的莲,随后是沉默而低头不语的京子,最后是目光频频在两人之间徘徊的社。
喂喂,莲你好歹说些什么啊,英雄救美后来点什么索取回报之类的我就不指望了,至少也不要自顾自地在前面走吧?!
“敦贺……先生……”到最后还是中间低头缄口许久的人先开了口,而后抬头:“我是不是错得很离谱?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前面的长腿突然停了下来,随后看到黑衬衫的主人转了个身,并没有预料中愠怒的表情,而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从理智上说,你不该这么做。”莲的眼眸幽黑发蓝,目光轻轻从她脸上逡巡过境:“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刚出道的艺人,对岸本健一那样的角色做出莽撞的行为无疑是自掘坟墓。”
“……我明白。”可是,可是那样的情况,她根本无法……
“如果你想到达这个位置,”莲伸手比了比上端,淡淡地说着:“必须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让自己往上攀登,让自己发光发亮,而不是八面树敌——这是艺能界的规则。”
她看着莲,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有点失落。
而莲却忽然轻轻一笑:“从我这方面来说,京子,做得非常好。”非常好,他当时其实也有想扁岸本一顿的冲动,只是他和她的区别不同在于,她剥下面具是一张脸,他剥下面具还是一张面具。
京子怔住了。
莲向她微笑,很像有一层光晕笼罩过来,温暖的,温润的。
敦贺先生刚才叫她,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