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ACT.100终焉の役(上)
拥有窈窕倩影的女孩在书架前停驻。
“唉唉,所以说纱音,要什么我来帮你买不就好了嘛,便利店这地方……”女助理诚惶诚恐地跟在她身后,小声劝诫。
“你是想要买最新一期娱乐类期刊的话,之前售空了还没上架哦。”不远处的柜台后,店员对着她喊道,时至夜间10点,店里的顾客仅有小猫两三只,所以女孩高挑的身形格外引人瞩目。“不过我这里有刚到的补货,要的话到我这里来拿。”
千鹤纱音皱了皱眉,冷着面孔旋过脚跟,从柜台前经过,不打算多加逗留。
“欸?不要吗?这可是劲爆新闻哦,该隐·希斯利首次场外亮相,还附带爆料与神似京子选手的神秘女学生的关系呢!今天所有有关这个消息的娱乐期刊都是几个小时就售罄,不及时掌握资讯可是会落伍的哇!”店员热情卖力地宣传产品,不外乎自己也对这一期的新闻抱以关注的缘故,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是女人之于八卦的天性。
“落伍?”一声轻佻的冷哼。千鹤纱音没有转头,只是稍微定了定步子,嘴角轻撇:“什么时候,她就能代表焦点了?”
店员因为她奇特的反应随之一楞,仔细打量了她的侧面一番,蓦地惊呼:“千……千鹤?!你是千鹤纱音——!!!”
紧跟其后的助理慌张地推搡着她往门外走去:“你认错人了——”
到了车内,女助理深呼一口气:“你是怎么回事,这样被人抓到把柄怎么办?”
被质问的千鹤纱音只是直视着车外的霓虹:“我小看她了——”
“如果说一个最上京子就能起死回生的话,那么加上一个敦贺莲,足以扭转乾坤。”
事情发展的态势让京子始料未及。
仿佛昨天还在校门口的林荫道上拥抱,今天就已经被人推上了改写荧幕前,校内对她的议论只增不减,即使已经做好了“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让自己在这个世界发光发亮”的她,也无法适应这倍增的关注度。
[抱歉,京子,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走的路。]
她回想起那时莲临走前留下的话语。
[但是,形势所迫。]
[既然你说了一定要赢,那就请和我一起走到最后。]
[相信我。]
敦贺莲布的局她不懂,也不需要懂。因为他一直不希望她牵扯太多,但如果有必要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尽职尽责交代清楚。
踩着敦贺莲的名字成名是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是架着该隐·希斯利就可以了吗……
“作为实力派选手的典型,京子确实是此次甄选赛的一匹黑马,她的代表角色本乡未绪……”荧幕上回播着昨日的娱乐新闻。
她微微笑了起来。
相信自己,就够了。
是星辰,终究会焕发出光亮,哪怕是辉映的光芒,只要能让人瞩目,让人记住,它依然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所有耀眼的星星,都有它自己的名字。
纽约。
手中的日文报纸被揉成团,随后在漠然的眼神下,一点点被撕成碎屑。
“主人。”
男子目色森冷地扫过地上那一片残屑,几张纸片上赫然还印着斗大的“heasley”的字样。
管家哈罗德能清楚辨析出这是这么多年来主人脸色最差的一次,他的心情,跟那个名为“敦贺莲”的男人有关。
“这么明目张胆地使用这个姓氏,敦贺莲,你还真是容不得一点示弱。”
[他就是库·希斯利的私生子,据说那个男人就是因为他才和你母亲提出悔婚的。]
[连私生子都有的男人,什么时候gallo家要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从记忆的碎片里闪回st的神情看似平静。
“在那女孩的校门口闹这么一出。”他伸出手,反复地捏动自己的指节,“把她曝光在媒体之下,想让我动不了她么,还真是下定了决心啊。本来想慢慢陪你玩,既然如此——”
“就让我们一锤定音吧,敦贺莲。”
***
春日的东京街头暮霭沉沉,远方红云烧遍穹顶。
京子回过头,露出如获至宝般的神情扑向叫住她的人。
“奏江~~”
许久不曾碰面的琴南被京子以怨灵缠身的姿态紧紧束缚住,起初一心抵触不知所措的她渐渐安静下来,低头轻抚过挚友的发:“京子,好久不见。”
两个在事务所楼前拥抱的女孩不顾远处投来的好奇目光,静静伫立着。
京子眸中,有一种叫不安的情绪在起伏不定。
她的畏缩,知她如琴南,自然感觉得到。
“今晚,就是决战了啊。”琴南奏江抬头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簇拥的天际,“不知不觉,从一文不名新人走到现在,已经一年了。”
趴在琴南肩头的京子,遏制不住脑海中一幕幕如画布呈现的回忆——被不破以高高在上姿态抛弃的自己,正跪在lme大楼前的自己,被敦贺莲冷嘲热讽捉弄的自己,努力展开新生的自己……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年的时间,却好像经历了十年之久。
“因为成长得太快,所以怕了吗?”
她听到奏江这么问。
怕了吗?
如果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并不是畏惧成长这个过程。
只是,今晚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面对所有的质疑和瞩目,如果不能用自己的实力告诉别人真相,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会被艺能界贴上绯闻对象的影子。她想赢,想光明正大地赢,就算拿不到第一,也要拥有拿到第一的资格。
夕阳,已经被挡在了矗立的建筑物后。
“好羡慕奏江你呢。”良久,她叹出这么一句。
——能有在这个舞台立足的技能,和绝对话语权的美貌。
“你在说什么傻话。”京子兀自的深思被奏江用义正词严的口吻终止了:“该被羡慕的人是京子你才对,不是吗?”
“——难道你所拥有的,你还看不到?”
……
京子放开了琴南奏江,怔怔地锁在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
“你早就比我有的更多了。如果我们之间要比的话,我……”琴南奏江撇过头,面上掠过一丝不愿承认的不甘:“只会是输掉的那一个。”
怎么会……
以她这样的角色,怎么能够打败如奏江小姐这般出色的艺人呢?
“作为对手,我可不会告诉你的,”琴南奏江抽出一只环胸的手,轻弹了一下京子的脑门:“——等你真正看清自己的时候,才能披荆斩棘,所向无敌。”
用了童话一样的情境描绘,是迎合了京子的恶趣味啊。
“走吧,我陪你去赛场。”奏江率先钻入了停下一旁的京子的接送车上,随后朝还木讷在原地的京子招招手:“作为你的闺蜜,这关键的一程,没我可不行。”
京子呆滞的面色终于因为她的鼓励而缓缓地漾开了笑容,笑容仿佛涟漪,轻悄地扩散,犹如天边尚未消失的滚滚红云,热烈而美好。
去会场的路上,奏江轻声地告诉她,她和四枫院刹夜确定关系了。
京子羞赧地转头望向窗外回到——我和莲也是。
——莲?
——啊,是敦贺先生。
什么时候……要这样反着纠正过来了呢?
当一切成为习惯的时候。
***
京子对着现场十五米之高的外景布景目瞪口呆。
她做好了最后一夜必然与众不同的准备,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光景。比赛的场地不再是jbs电视台内,而是东京湾畔。她不想去考虑jbs是出于何种考量选择这块黄金宝地的,但是这样的布景真的无法不让人去猜测今晚的比赛究竟是怎样的内容。
舞台背后是华灯璀璨的东京湾,而现场打入天幕的各色灯光也毫不逊色,动感十足的热场乐曲让她的心都不由得跟着鼓点加速跃动起来。
“紧张了?”
她蓦地回头,入目的是一抹促狭的笑意。
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配上永不过时的黑西服,这是今晚所有男性选手的共同比赛着装。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金色的发被夜色熏染,镀上一层暗哑的幽光,粹着深海宝石的蓝眸末梢微微上挑如桃花勾魂。
他一笑,就能轻易夺人心魄。
感觉心跳有半刻的停拍,京子吞了口唾沫。
“那个……该隐……先生……”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叫我的名字也无所谓,这个身份早就无需隐藏了。”他摆弄着手上的袖扣,湾边临时租来的建筑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着筹备这最后一夜,远处的现场围堵的人山人海被厚厚的落地玻璃阻隔,虽然不时也有得到消息偷偷溜过来的观众影迷以及媒体,但很快会被安保人员逐出百米开外。
看着他眺望窗外,一手分心笨拙地拨弄着袖扣,京子忍不住道:“我来吧?”
在还未得到回应前,京子就悉心地为他系上了扣子。
敦贺莲不禁半眯起眼,略带调侃地一哂:“不怕以后不止在学校过不下去,在艺能界都呆不下去了吗?”
京子一怔,许久的静默。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近在咫尺。
她的敦贺莲。
明明有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她却一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原来,她是这么胆小。
然后,本来只是莲想要戏弄她的问话,却被她认真地应对了。
“不怕。”
她淡定的回应出乎他的意料,即使知道京子一直不是按理出牌的女孩,可在这件事上,她一直也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从未如此胆大过。
“如果她们看不到我的实力,只能说明我的努力还不够。”
低着头,平静地复述着当初敦贺莲给她的忠告,莲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再听不到身边往来的嘈杂,只有她,只有这个用着坚定口吻站在自己这边的……最上京子。
“‘敦贺先生’为了我,从一开始就舍弃了自己的矜持,一步步卸下你的伪装,给我最真实的感情,最美好的梦想,最温暖的怀抱……”
“让我从一个挫败的影子,重新成长为属于自己的最上京子……”
她顿了顿,眼眶中似乎有某种情绪在酝酿,在反光。
“因为你,我才得以离开复仇的路……”
“因为你,我才能够看到更宽广的世界……”
“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只要你在我身边。”
“谢谢你,敦贺莲。”
是你,给了我最初到最终的希望。
两个对立的身影,在东京湾的暗色幕布下,定格成一副笔触温暖的油画。
最后一天的比赛直播,表演阵容果然不容小觑。
“掌声迎接我们今晚的首席演奏乐队——a-z-r-a-e-l!”
劲爆的电吉他前奏在全场的惊叫声中划开了比赛的序幕!
从一开始就请出了当红乐队arzael作开场,一曲当周榜首摇滚风主打歌直接掀起了现场观众的高涨热情,两侧的led荧幕以及高耸的背景墙上播放整个大赛的回顾,彩色的打灯与镭射灯交相辉映,点亮天际——
就在贝斯声缓缓落下的间歇,全场灯色黯然,悠扬婉转的钢琴声如弱水涟漪——随着清朗的声线回荡在这东京湾畔,而演唱它的人——
“乐坛新生代名将——不-破——”
自上而下,夺目璀璨的光芒把一袭高瘦的身影照亮。
“——尚!”
玻璃后的京子微微握紧了拳。
这还仅仅只是开场的演唱阵容,彩排时所被告知的穿插在表演环节里的各类大牌,更说明了此次jbs的大手笔。
已经……走到最后了。
她低头,望着自己握紧的右手。
缓缓地,摊开掌心贴向玻璃后的舞台。
今晚的比赛会有前后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根据抽签结果之前综合得分得到第一名的浅仓舞步会单独与古贺弘宗对戏,然后分别是敦贺莲与千鹤纱音、luna的三人戏,垂柳怜士和京子、小泽瞳的三人戏。
第二部分,是会运用到最终现场布景的演练,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内容。
这次的剧本应该不会再发生那些奇怪的意外,因为京子在比赛排演之前已经拿到了台本,并且和小泽、垂柳先生确认无误。毕竟是最终赛,之前的各种变故让她不免提醒自己谨慎第一。
这是一个故事的三幕,一个前段时间热播的剧场动画《白昼之羽黑夜之翼》的改写舞台剧,据说小说原作者紫式由衣老师为了今天比赛,特意改写了原作中的情节,也让今天的比赛更充满看点。原作讲述的是男主人公水波青橙抑郁阴沉,一直备受欺负。在一次被欺凌的意外中男主人公出了车祸,被告知可能无法行走,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遇到了温柔善良的凉月瑶,和热情饱满的池田苍羽两个女孩,女孩们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影响着水波青橙。然而纯真的瑶过于羸弱,凡事只会忍让,而强势的苍羽又过于尖锐,时常咄咄逼人。水波在两个女孩间摇摆不定,情绪和性情也大起大落,因为瑶而避世自弃,因为苍羽而复仇伤人,最终还是被两个女孩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又或者说,被水波真正发现了她们并不存在……无论是凉月瑶还是池田苍羽,都只是水波在这个人生的中倒影,那时那刻,急救室中的他已经濒临死亡,抱着无法脱离躯壳的灵魂,在生死之间重新延续了短暂虚伪的生命。认清了自己的他,最终从两个女孩身上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也看到了自己不曾看到的美好,最后,随着光明与黑暗的交叠,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着好妆的京子踏入后台,与现场舞台的辉芒万丈相比,临时搭建的后台显得简陋许多,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此时此刻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工作人员正是最好的表示。
有人从身边经过,她下意识的偏首,正对上小泽灵动的瞳眸。
一如初次见她时候的观感,小泽果然是只美丽无匹的妖精。
她的嘴尚未张开,小泽只是轻微颔首,漠然的表情未变,就这样擦过她的肩臂。
“小泽”的招呼被含在口中,京子下意识咬住了唇瓣。
是敌人了吗?这最后一晚。
——不远处的舞台轰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高呼,全场都在惊叫着同一个名字。
该隐·希斯利。
她急急忙忙拨开匆忙的后台人员,找到一个可以看到舞台一侧的角落。
由古贺弘宗和浅仓舞步的演绎的第一幕业已结束,据说反响不错,只是因为她被临时拉去补妆所以没有窥见全貌,但只要没错过这一幕就好了,“敦贺先生”的演技……
说实在的,今天的角色让她有点担心,男主人公水波青橙是个看来柔弱忧郁,温软可欺的少年,而莲?她怎么也没办法把他们联想到一起。那样一个人,在她面前一直是最有安全感的存在,看不到半点示弱的影子。
一定很精彩吧,“敦贺先生”……只是这么想着,内心里无法抑制的冲动就像是绒毛搔动得心头难以平静,恨不得能跑进前台作第一观众。
“该隐——该隐——该隐——”惊叫声不绝于耳,如同暗中同步好了频率般一浪盖过一浪……这样震撼的应援呼声不知疲倦地响了一分钟……两分钟……
到第三分钟的时候,最上京子的眉头皱起来了。
“该隐君到哪里去了?!后台所有工作人员马上散开找人——”
“等、等一下,他不就是在那里吗?”
在那里?在——舞台之上?京子的目光顺着众人同样疑惑的眼神回到舞台逡巡,果然,在舞台的一角,发现了坐在地上的安静身影……可——那真的是敦贺莲?或者说,那真的是光芒万丈的该隐·希斯利?
原来表演早已开始,只是谁都没有发现而已。
他只是静静坐在舞台的台阶上,没有蜷身也没有埋首,那样自然地随意地坐在那里,为什么能把往常轻易攫取人焦点的特质全都隐藏起来?
“好像一个影子……”身边的工作人员在喃喃自语。
没错,像个影子,一个在平面上,没有立体感的影子,黑暗空洞无声无息,和周遭的一切都融为了一体,连呼吸似乎都感觉不到。他是多早以前在那个角落的?五分钟?十分钟?几乎已经是布景的一部分,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干扰到他,哪怕是那震天的呼喊,他早就入戏,只是她们还在戏外而已。
不过,柔弱忧郁的少年,真的应该是这样子的吗?
白衬衫的袖子不加拘束地挽起,锁骨前的襟扣也打开了几颗,短发在东京湾畔的晚风里猎猎飞扬,这个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
……
[呐呐,小恭子,给你表演后空翻怎么样?]
回忆扑闪而过,她眨了眨眼睛,是corn——竟然是corn!
这一幕是水波青橙初见凉月之时,luna饰演的凉月瑶一如印象中的纤柔委婉,一袭水蓝色长裙不住翻转,素手轻抬,撩起鬓角遮眼的长发,一举一动都恬静如时光的低语,作为歌手出道的luna少说也拍摄过数十个pv和mv,她知道怎么样拿捏最好的角度和举止,让自己以最适合的姿态展现出来。
两个人相见起源于一本书,一本水波青橙掉下的书。
原著中水波在怔楞于瑶的美丽时,误将书本掉落在地,随后被瑶拾起,打开了两人相识的缘起。而这里的水波青橙,似乎并没有要被凉月吸引的意思……
他依然是无声无息地站起身,连目光都没有多在凉月身上停留片刻,拾起身边的背包,大步流星地向她的方向走去。
这……她眼里心里看到的都是corn,哪里有忧郁少年的影子?京子困惑着。
就这么直面女主角,他打算怎么做?以他的身高,如果拉近距离的话,再望着luna发愣会很奇怪吧……
此时的luna也心如擂鼓,和这样的人对戏是平生头一次,她不知道该隐·希斯利到底是不是敦贺莲,可是自从这个推测风行之后,她就无法再把该隐单纯地当做一个新人对待,敦贺莲在演技上给人的压迫感,她隐隐约约从这个人身上体会到了……尤其是他这样向她走来的时候,真的——
五米……三米……等等,如果你再不停下来,我们的视线根本不可能再交织在一起啊!
luna僵住了。
因为,他真的没有停下来。
径直走开,掠过了她。
她下意识地回身,而他还刚刚擦过她的肩膀,这一次的旋身正好撞到了他的手臂,当众人的视觉焦点集中在他的手时,他手中的书像是慢镜头般掉落在地。
“对不起!”
“对不起!”
异口同声的道歉,不同的是她似乎伸手想要安抚他,而他却捂着手臂慌忙退了数步。
眼睛……
赔礼的那个瞬间,她和他的目光终于撞在了一起。
但是他却没有停留多久,就匆匆把目光移开了,停留在书的封页上。
而她却惊讶地锁着他高瘦的身影。
台词她背得烂熟于心,动作和表情她在比赛前都算计好了最准确的发挥方式,可是这一刻全变了,她发现从亮相的那一刻后,戏就再也没朝着既定的方向走。
可是,好自然。
是的,比起刻意地制造相会,刻意地被吸引而交谈,这样的见面再自然不过。
而且,他为什么捂着手臂?他定睛在看的是什么书?这一切都成了悬念,让人想要知道。
所以就从这本书开始吧……
“在放课后受人欺凌的少年,带着伤偶遇凉月瑶,因为习惯了躲藏在阴影里,害怕与人接触,所以连视线都不敢轻易交汇……”京子轻声地描述着,是这样吧……在演戏之前,充分地研读了角色背景,考虑到这个人物可能具有的特质和思考模式。比起照本宣科的演出,敦贺莲会考虑的总是更多一些,单一的把自己束缚在阴郁的形象上反而太过脸谱化,而真正的阴郁,却是渗透在一言一行之中的,正如被撞后第一时间说的那句“对不起”。
他不仅仅在演戏,也在带动luna的演戏。
他是认真的。
***
“不是应该如此吗——你这蠢材——这是他们欠你的——那群看不起人的傻瓜根本罪有应得,就算死了也——罪——有——应——得!!!”千鹤纱音……不,应该说是池田苍羽的目光寸寸紧逼,眸光迸发出的狠戾之气和语气间的咬牙切齿完美契合,喘息之中,竭力遏制自己暴走的隐忍,全都糅合进了带着憎恶的笑容里。此时此刻,无论是现场还是直播前的观众都牵着一颗心,舞台上的千鹤纱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绷紧的弦,下一刻就会爆发崩断。
“父母也一样,永远只会在意自己的事情,永远看不到我们,傀儡——傀儡——我们只是他们的傀儡!没有办法达到他们的要求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她瑟缩着捧着脸,抖动的手已经无法再平稳下来,喘息让她弯下了腰,伛偻的身子看起来像是一点点被煮沸的虾,垂死挣扎。
最上京子感到莫大的压力。
多日的比赛,这里每个选手的能力她都有了个大概的把握,但是,现在舞台上的那个女孩——千鹤纱音,似乎和往日的她不太一样。
她不会知道,这是千鹤纱音堵上未来的一战,而这个角色,也被嵌入了千鹤纱音的灵魂。
池田苍羽,直率火爆,敢爱敢恨,却如扑火飞蛾,一切不计后果,这样时刻燃烧的生命,不能容忍一丝晦暗的瑕疵,即便是自己。一边幻想着美好的世界,一边怀着对自我与社会的憎恨,成了她的魔障。
原著里,因为池田苍羽本就是水波青橙意念的衍生,所以她和水波有着一样的背景设定,忙碌机械的双亲只会以高标准来严苛要求她,却从不关注儿女的内心,这与千鹤纱音的遭遇如出一辙,而聪明如千鹤,自然很好地把握住了机会。
共鸣,是演绎角色最重要的部分。虽然背景设定里这句只是轻轻一笔带过,但任何角色的诞生,都源自演员本身对它的解读。
池田苍羽面前的水波青橙,似乎都被她的疯狂所压制,只是震愕在原地。
“你也……”埋在手心里的池田苍羽的脸一寸寸抬起来,像是所有电影镜头里的慢动作特写那样,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自私地想他们死吧。”
那一瞬,敦贺莲饰演的水波青橙,让京子的心咯噔一跳。
他脸上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虽然很短暂,但因为舞台led屏幕的特写,她绝不会看错。
“为什么——我们要用自己的人生——来偿还他们想要的未来!!”原台本里并没有这句话,但是这并不阻碍艺人的自由发挥。千鹤纱音满意地看着敦贺莲眼底逐渐浮起的迷雾,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这是只有她才掌握的情报,有关“敦贺莲”的过去。
用,自己的,人生,偿还,她,想要的未来。
他眼底的阴影又深了一层。
京子没有注意到,自己扶着墙的指节开始握紧——等一下,那时候……
[为什么……还要做演员……]
[最初,是为了她的梦想。]
偏执到疯狂的母亲。
[后来,是为了我自己。]
偿还的代价。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爱这份工作,并不是勉强自己。]
真的……是那样吗?
[如果要说假身份,敦贺莲才是真正的假身份]
你真的……想当演员吗,莲……
作为池田苍羽的千鹤,拖着双腿,一步步行向他:“那些阻碍我们做自己的人——都该死。”
前一秒状似平静的音调,渐渐融进了热度。
“——都该——死——”
热度仿佛寸寸岩浆,沸腾翻滚。
“——都——该——死——”
岩浆形成的气泡,被扭曲的狂热,鼓胀到最大!
“——都该死——!!!!”
那些被无尽压抑的恨意终究找到出口,瞬间爆炸!
不要说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最上京子的心揪成了一团。
——耳边响起汽车尖锐的刹车声,目光里,是遮蔽了视野的,飞起的身躯。
“住口——!!!”
啪。轮椅上,金色的发丝随着这声怒吼之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千鹤纱音眼中的志在必得让人害怕。
面对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实,是很痛苦的事吧?我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现在还能在他们的庇佑之下,是因为我还有价值。但是你呢?从十多岁起就被母亲强加上希望的枷锁,直到今天也没有走出来的你……
他瘫在了那里,一动未动。
很好,她的嘴角抿起诡异的弧度。
刚才池田苍羽所表现出的气势,直接夺取了场上场下所有人的瞩目,面前的“水波青橙”情绪也已经被她掌握,这样的出色表现,必然可以获得评委的高分评价。
敦贺莲,总算有一天,我赢了你,而且是在你最擅长的舞台。
放眼这个夜幕里的东京湾,现在……我才是焦点!
舞台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京子放松了,她从未料到过,莲会因为被千鹤抓住了痛脚而失态,也正因为对敦贺莲过去的了解,让她觉得这并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一笔勾销的负担。“敦贺莲”这个名字所背负的,足以在面具被揭下的那刻让他分崩离析。
【出口阻止了池田苍羽的恶魔引导之后,水波青橙陷入逃避开始迁怒于苍羽,两人起了争执。】
现在理当是水波青橙对白的时机,可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舞台上除了一味在嘲讽水波青橙的苍羽,却一直不见水波青橙的反击。
京子的指节握得发白。
“别说得……你好像都知道……”
良久,打断苍羽犀利言语的一句话,不愠不火地响起来。
【水波:别说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杀人这样的事,你能体会到是什么感受吗!(恐惧,自我挣扎)】
千鹤纱音皱眉,这演绎和台本上的不同。
如此平静,如何表演出自我挣扎的恐惧?
水波青橙,16岁,一直活在父母带来的无爱家庭之中,备受身边人的欺凌,因此沉默寡言,时而阴郁深沉,没有人生的目标,没有信任的人,他的世界……
“杀人这样的事……”
蓦地,睁眼。
就算是静若止水的口吻,可任谁也无法抵抗水波青橙话尾扬起的血腥的味道,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句,他的情绪却从内而外森森可怖,“你能体会到……”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苍羽的身上,而是更远,更空洞的地方。
然后,违和的享受般的笑容:“是什么感受吗……”
千鹤纱音愣住了,所以,池田苍羽也愣住了。
【池田苍羽:但是,当凶手永远比当被害者来的幸福啊!】
不,不是愣住的时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敦贺莲是那种表现,但她决不能在气势上弱一分,她……
“但是,当凶……”
“当凶手——”有个声音,竟然抢在她的前头,颤巍巍地偏过脸,自言自语起来:“当凶手永远比当被害者——来的幸福啊——”
不知何时,他已经蜷曲其自己,像是个失去安全感的孩子。
真正的恐惧,会让人迷失自我。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千鹤纱音都难以理解,如何能在一张脸上瞬息万变,让人看到恐惧与痴迷、阴郁的结合体。
她知道的是,这场戏,自己少说了几乎1/5的台词。
因为最后的台词,都在敦贺莲自言自语的抢词里,被打断了。
池田苍羽就是水波青橙,所以这种恐惧与挣扎,最终成了他自己的战争。
因为这个沉默寡言,时而阴郁深沉,没有人生目标,没有信任的人,他的世界——
只有他自己。
对吧,敦贺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