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手电光束笔直照亮前方,可以看到无数飞尘好似幽灵一样在黑与白、阴与阳的时空里穿梭。前方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殷凝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有昏迷过去,依旧醒着。难道第六关的游戏还未结束?
“小卫,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殷凝说着回过头,她的声音无限空旷的慢慢回荡,“小卫?”
她的身后没人,即便手电的光线随她转身向后,也未能看到原本应该跟在后面的卫钦恩,和他肩头扛着的新人女。
殷凝心里一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将手里的光照向周围,长廊两边的墙壁也不见了踪影,好像被黯吞没。
忽然,她的脚腕上传来一股冰凉的异样感,好像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攀上了她的脚面。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青紫的满是血污的手!
有一个女人,面孔朝下倒在地上,一只手用力抓住殷凝的脚踝。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好像有流不完的血从她身体的伤口里冒出来。
“咳咳……我……不想……死……”她边说边咳,边有大口的血液从她的嘴里涌出,浑身不住地抖。那怨念地声音明明不大,却十分刺耳。与此同时,施加在殷凝脚腕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殷凝想逃,可是双腿好像被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咳……呜呜……是……是你,杀了我!”说到最后几个字,根本就是尖叫。
殷凝骇然,她认得那个声音,也认得那个女人。
1o号,她是1o号。第二关中,被自己杀死的年轻混血女人。
殷凝喘了口大气,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除了歉意,就剩愧疚,“对不起,我没有想要杀你的,对不起。”
“我……不想……死……”
“我知道,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杀你,死得就会是我。我也不想死……”殷凝干脆不逃了,反而蹲下,用颤抖着的手轻轻抚摸那女人艰难抬起的头。周围太黑,即便用手电照着,却还是看不清她被乱发遮挡的脸。可是殷凝却能感受到她怨恨的双眼正怒视着自己。这是她的孽债,是她剥夺了别人的生命,是无法轻易饶恕的罪过。她想道歉,想赎罪。哪怕,这一切都是钱君霆的错。
“你……为什么……不死?该死的……应该是你!”女人愤恨地尖叫,忽然松开了抓着殷凝脚腕的手,抬起两只手朝着她的脖子掐来。
殷凝一惊,身体条件反射往后一让倒在地上。眼见着1o号女人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腾身而起朝自己扑来,立马抬起一只脚往狰狞的女鬼脸上蹬去。
“因为我命、不、该、绝!”
殷凝的一脚还未落实到1o号女人的脸上,她就已经幻化成无形,好像一团灰黑的雾气翻涌着散开。
然后立刻转身爬起,不顾三七二十一向着前方跑去。而她的身后,雾气又凝聚成形,瞬间移动到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女鬼的脖子越变越长,从殷凝的颈侧缠绕往前,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发狠道,“我会报仇的!”
殷凝闭上眼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女鬼脸,觉得浑身冰冷无比,没有任何知觉。她只知道自己要跑,跑到一个满是光明的地方便好。
心里想着,刺目的光线就落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白芒,她正站在雪地中央。
殷凝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好小。那是孩子的手,手上还戴着红色的绒线手套,手套上面有白色雪花的图案。她穿着小时候最爱的红格子呢子大衣,里边厚厚的羊毛黑连衣裙,白色连裤袜和红色的小棉靴。
“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忽然有个男孩子的童音从身边传来,吸引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殷凝。
殷凝转头过去,皱眉看向身边的男孩子,那是钱君霆,“什么……好玩的呀。”
只见钱君霆从身后拿出一把玩具枪,蓝色的手柄,长长的枪杆是银色,造型像水枪,但上面半透明的容器里面不是水,而是一颗颗彩色珠子。他炫耀般地说,“这个叫彩弹枪,在国内可买不到,是我爸的朋友从国外带来送给我的。”
“哦。”殷凝似懂非懂的看着这个新奇玩意儿,“这个要怎么玩?”
“可以用来打小鸟,你看,像这样。”说着,钱君霆举起手里的彩弹枪,将枪口对准停在树枝上的小麻雀。
咻――
弹珠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出去,啪的打中了树枝,惊地停留在上的小麻雀骇栗而起,惊惧而慌乱地拍动翅膀飞离差点要了命的危险地带。
殷凝也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巴将尖叫堵在嘴里。好在他并没有打中那只可怜的小家伙,松了口气,倒也不忘搓搓钱君霆的威风,“没打中呢。”
钱君霆丢了面子有点恼火,他咪咪眼睛瞥见边上不远处正往他们走来的姓白的小子,嘴角一勾,抬起抢,瞄准。
“啊!”
闻声望去,只见白夙捂着一只眼睛倒在地上。
“白夙!”殷凝大叫一声他的名字,想要跑过去,却被身边的小男孩一把拽住,“不许你去!”
“放开我!我讨厌你,你是个讨厌的坏孩子!”殷凝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抓住自己胳膊的钱君霆,踩着地上的雪快步跑过去。见白夙面孔向下摔倒在地,她赶紧去扶。
“白夙,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你要不要紧啊?”
白夙没有动,好像死了一样。
“你不要吓我,白夙,你没事吧?”殷凝害怕了,声音里开始带着哭腔,“你说话啊,白夙。”
白夙没有回答她,却看到地上白色的积雪开始染红,越来越红……
耳边各种测试仪器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紊乱,殷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里全是刺目的白。刚才的所有简直就是长长的梦。
殷凝迷迷糊糊的,而且周围有嗡嗡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交谈什么。她只能听到大概几个词,醒了、麻醉、准备之类。
她的头无力歪向左右两边,惊恐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手术台上,四周全都站着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虽然那些人在光线之外,可她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他们。他们在窃窃交谈着什么,有的人还认真地拿着笔记做记录。
这次殷凝的脸上没有带呼吸机,但是嘴里却咬着一块奇怪的海绵。手脚都被束缚带控制在手术台的扶手边。她的头上贴着好多测试电极线,身上穿了件奇怪的病号服。
她浑身是汗,头发丝黏连在脸上,整个人已经要虚脱。
“第二阶段电击治疗准备开始。”
话音刚落,钻心的刺痛如巨浪一般涌来,传达到四肢百骸。殷凝睁大了眼睛,原本瘫软的身体开始战栗,手指脚趾全都用力蜷起。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离自己并不远的白色手术灯,光点如漆,晕染落下。
她在哪里?满耳朵都是蜂鸣的声音。周围又全是化不开的雾。忽然,前方有一扇白色的双开大门。她想也不想就去推,可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环的刹那收住。殷凝站在门前,茫然的看着这扇熟悉的大门。一回头,哪里还有雾气。自己正站在那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酒店走廊里。
“嘎吱――”面前的大门在没有被推动的情况下缓缓自动开启,悠扬的古典乐章瞬时从门缝里迫不及待地传入殷凝的耳朵。
殷凝疑惑不解地站在门前,看着门徐徐敞开。她惊愕地看到大门的里面竟然是一场诡异的面具舞会,所有的人都穿戴着十八世纪的欧洲古典服装,脸上戴着或精致、或美丽、或丑陋、或恐怖的面具。男男女女乌泱泱挤满了整个大厅。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面具都是笑脸,奇怪的笑脸。
殷凝听不出伴奏的古典乐章是何处出,但节奏颇快。那些人陶醉地随音乐悠扬起舞、旋转、摇摆。
殷凝站在门前,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反而还往后退了一小步,突然有一个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来到她的面前,是个穿着黑白相间衣服的宫廷小丑,他在她的面前轻快转了个身,然后弯腰行了个礼。紧接着强行将殷凝拖进了这场盛大的舞会中,身后的白色大门徐徐关上。
“哈哈哈……嘻嘻嘻……”
嬉笑地声音此起彼伏地从四周旋转舞蹈的面具脸里穿出,他们一个个晃过殷凝的面前,似乎在讥笑她的怯懦和惊恐。
宫廷小丑拉着殷凝跳着古典的交谊舞,周围的人立刻让出一块圆形空地。就剩他们两个在中央旋转着。
头晕目眩,殷凝好似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摆脱小丑的束缚,自己就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只看到周围的人一轮又一轮在眼前流逝,宛若坐在旋转木马上。
不知道被带着转了究竟有多少圈,周围的光怪6离逐渐黯淡下来,没有了原本的光鲜亮丽,改为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所有的笑脸面具全都变成了哭脸,所有站在周围的人全都变了样。他们不再穿着欧洲的古典舞会服饰,全变成白色的连体病号服,有的人衣服上渗有血迹。殷凝用力回头努力看着周围的人,发现他们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条腿,或者根本没有头。碗大的伤口处还在滴血,血液落到黑白格子相间的地上,散发出阵阵恶臭。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还看到有黄白色的蛆虫在一小滩一小滩的血泊里面扭动着。
又随着音乐转了几圈,周围的人又变成了中国古代出殡时候的纸人,他们全都带着惨白的哭丧面具。有些面具的脸上甚至还流出了红色的血泪。嘤嘤地哭声取代了嘻嘻讥笑,参杂进为他们伴奏的欢快乐章。
音乐的节奏愈发加快,殷凝觉得她被小丑拉着就要飞起来,好像自己真的轻如棉花,两条腿都离开地面。再然后随着伴奏的乐章进入高chao,小丑将殷凝整个人顺势往前上方抛出。
她很轻,就像个用棉花填满身体的布娃娃。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高,就要接近太阳。就当眼前只剩下白光,她的身体开始骤然下坠,轰地陷入一片黑暗!
然而就在白与黑交接的那一霎那,殷凝的瞳孔和心脏一起极度收缩。
因为她看到了地狱的景象――那些原本围绕在周围的纸人全都变成了尸体,一模一样的尸体,数以千计的尸体,秦铮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