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就像一张圆盘、大网,将你的一生牢牢锁定。它捆绑了你的生老病死,运气劫数,甚至社会关系。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无形中密密交织在一起,扯不开理还乱地构筑了你的整个生命……
殷凝感叹她的人生是有多讽刺,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以外,对她一生有着重要影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挚爱,一个是挚恨。偏偏她从小就结实了他们,偏偏在长大以后,一个带给她爱与幸福宛若天堂,一个带给她恶与灾难如同地狱。
说实话,有多少人还能记得儿时的玩伴?不管是玩得好的,还是见面就掐架的,若非从小一起长大变成发小,想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
同理,殷凝有一度也不记得,在那次事故之后,她便忘记了一些事情。可能在成长的某一瞬间还记起过,但仍旧倍感模糊。之后接踵而来的新生活,新环境,新朋友,新烦恼等等一系列问题让她没有闲暇的功夫去理会儿时的那小段匆匆时光。
谁知,就是这段时光,给她今后的人生埋下了伏笔。
这两个男人要不是命运的捉弄,说不定只是她慢慢生命中的过客,短暂到不值一提。说不定她的人生将会平淡无奇,不会有大悲大喜,不会有跌宕起伏,不会有生生死死。说不定她现在会是个普通的公司白领,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找个不帅不丑不富不穷的男朋友,结婚生子,做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然后等年华慢慢老去,儿孙绕膝。或许等她老了还能想起他们其中之一,或许她连他们的名字长相,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都会忘记。
殷凝闭了闭眼睛,眼前立刻浮现出他们三个人儿时的模样。她似乎还看到父亲曾经工作的儿童医院,他们常去玩用来当做秘密基地的滑梯城堡,还有秋千。对了,还有院子草坪破上的那颗百年大树……
“我们以后一起玩吧。”
“好啊。”
一双稚嫩地童音飘过耳畔,余音袅袅缠绕着不肯离开。那声音明明很轻飘忽不定,可在殷凝的心口却是重重一击。她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原来她刚才趴在秦铮的背上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儿。她立刻抬起头看看周围,除了她手里还用力紧紧地握着那束光,其他地方依旧漆黑一片。走道两边的灰色石砖墙在秦铮的脚步下快速地倒退着。
秦铮感觉到背后的殷凝有了动作,轻声说,“你怎么醒了?”
“恩,是啊,我好像睡着了。”殷凝头晕晕的,有些云里雾里,仿佛各种时空的坐标混乱。就连她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有点语无伦次,有点滑稽。什么叫好像,明明就是睡着了吧。她用左手揉了下脸,“我睡了多久?”
“根本没多久,大概几分钟的样子。”
“嗯,是嘛?”她重重喘出一口气,“可是我觉得我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刚才还梦见小时候我爸工作的医院,那个院子。”
“要是累可以再眯一会儿。”
“不了,”殷凝用手电照照周围,“早知道一路过来应该留下点记号什么的。”
“没关系,我照着你大概指的方向,稍微兜兜转转也能找到。忘记说了,刚才已经路过你说的那条两边墙壁上全是玻璃刺的走道。“
“是么,那我们应该离我最初醒来的地方不远了。”
说到这儿,殷凝似乎想到她最初醒来时,手掌下覆盖的一张纸。她当时因为黑,什么都看不见就放进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后来即便得到手电,但因为种种原因老是将它忘记。
她赶紧从口袋里将那张折叠成四折的小纸头拿出来,双手环绕过秦铮的脖子伸到他的面前,“对了对了,差点忘记这个。这纸条是我醒来的时候藏在我的手掌下的。”
她边说,边将它展开,然后拿起手电一照,竟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白纸?!”殷凝惊讶地看着她保存了很久的“重要线索”,可没想到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纸上一片空白,连个逗号或者墨迹也不见。
秦铮见状也是皱眉,关于这纸条的事,殷凝之前并未提到过。他把她放下,前后张望确定周围暂时是安全的,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你说,这是你从这关游戏醒过来的时候,压在你手掌心下面的?”
殷凝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觉得这说不定是钱君霆给我的奇怪线索。我前面都给忘记了,直到刚才才想起来。我还以为上面会写些什么的,可为什么是白纸呢?因为在第一次游戏的时候,我也收到过这样的纸条。要是没记错,是在第八关,当时纸条上写了关卡的规则,最后他还说,自己也参与进游戏,可能就是游戏中的某一个人,或者不是。”
殷凝努力搜寻着过往的混乱记忆,试图理出一个清晰明朗的来。因为她的记忆曾混乱的重组过,说实话,她真的有点分不清过去她真实参加的游戏场景和规则,与她后来逃脱之后在医院里噩梦连连的那场梦魇游戏,究竟哪个更真实更靠谱。
眼前忽然闪现一张张日如梦似幻难辨真假的过往画面,它们重叠在一起,使得本就模糊的过往更加迷离。她试着去拨开好像蝉衣一般的虚假,努力看清真相。可不料那些重叠的画面粘连的紧,好像断藕连丝,一片片全都粘附住,根本剥不掉。
殷凝摇摇头,本以为在死里逃生之后自己再也不用去分辨它们的真真假假,去纠结其中的细节之处。她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体会生活的美好,享受蓝天阳光,把那段不堪的记忆统统埋葬,不去触碰,任它们随着时间的洪流腐烂。
可谁承想,自己还会回到这个该死的地方。
头开始疼,好像有一根极细极细的冰锥从她的太阳穴最柔软的地方直钻大脑的中心。
“嘶……”殷凝皱起眉,虽然这份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余痛缭绕,着实让没有准备的她眼前天昏地暗一把,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坠去。要不是秦铮就在身边,眼疾手快将她搂住,她真心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别去想了,别去想了。”秦铮心疼地环住怀里的人,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以前你做笔录的时候我都在场,而且每份笔录我都看过好几遍,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你别去想了知道吗?”
殷凝嗯了一声,“那……这张纸条,总不见得是巧合压在我手底下的废纸吧?”
“应该不是,哪有这么巧合的巧合,肯定写了什么。倒是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现在好多了,头不那么疼了。”
听殷凝这么说,秦铮松开她,让她靠着自己站好,然后拿着纸条仔细观察起来,“纸上确实有细微的,类似中文方块字的凹凸面,照理来说是被书写过没错,但没有明显的类似圆珠笔或者水笔、钢笔留下的明显笔尖划痕。”
“会不会是什么隐形墨水啊?就好像什么谍战剧里,用明矾水写字然后纸上什么都没有,再把纸进入水里,就会出现字迹?”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这里没有水啊。”
“恩,汗水、口水、眼泪?实在不行尿尿?”
秦铮哭笑不得,他看着殷凝,目测她对这张纸的探索精神这么浓厚,估计她的头疼已经过去,顿感安慰放心很多,“要是真的是某种隐形药水,然而在不确定起性质的情况下贸然实验。万一遇水不显字,反而将纸张或者纸上的字迹破坏,岂不是损失了重要线索?”
“是哦,我没有想到这点。”殷凝撇撇嘴,想了几秒,“要不只弄湿一个角试试看?”
说着,殷凝抱着撞大运的心态,顺手抹了一把秦铮后脖子上的汗,麻溜地往纸条上的四分之一处一擦。
秦铮没有防备,等他反应过来,殷凝已经得手,再次被她的歪点损招弄得哭笑不得。
汗水不多,不至于将纸条完全弄湿,但倒也足够覆盖纸条大约四分之一的表面。殷凝直勾勾地盯着秦铮手里的纸条,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奇迹诞生。
“没有字……”几秒种后,殷凝略显失望地看着秦铮手里得纸条,“看来处理的方法不对。”
“首先我们不确定纸张表面是否有特殊墨水写得字,其次再假设有的情况下,我们不明确特殊墨水的性质,再者亲爱的你用的是我的汗水……”秦铮也无奈地叹口气,“不用多说,有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啊。”说着继续反复端详手里的纸。
纸是普通的白色打印纸,质地是比较厚实的那种。纸条也不大,也就一长方条的手掌大小。因为殷凝搞得小实验的关系,现在四分之一处有点湿软。
习惯性地皱眉,秦铮示意殷凝将手电举起。他把纸张覆盖到手电的灯泡玻璃面上,反反复复移来移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光透过白纸而显现的纸浆纹路,却不见有其他任何的依稀字体浮现。
“把手电关掉试试。”秦铮吩咐。
然而话音刚落,咻地一支冷箭从暗处极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