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饭?”样貌正直的青年说。
“真抱歉,晚上有约。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殷少岩眼睛里满是诚恳的歉意,任谁都不会怀疑此话的真伪。
“有约?女朋友吗?”
暧昧地笑了笑,殷少岩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于是对方也只能装作心照不宣似的笑回来,表示“我懂了”。
两人边走边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篇,到了门口,江亦霖往停车场,殷少岩出门打车。
殷少岩来到这世上二十四年,最早光着身子接触的女性是福利院里帮嚎啕大哭的自己洗澡的阿姨,最后接触的光着身子的女性是自己在福利院里帮忙洗澡时经手过的嚎啕大哭的小孩。
“女朋友”,那是一种如同ufo一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有约”,当然只是托辞。
就算有约,顶多也就是和尼桑吃个晚饭什么的。
而今天晚上陈靖扬有工作,其实空得很。
原本顺便吃个饭拉进一下关系,实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再普通不过的交际活动了。只是殷少岩看着江亦霖脸上自己也挺熟稔的诚意时,本能地觉得也许应该离这个人远一点。
在拍摄定妆照的时候,看着江亦霖在镜头前的表现,殷少岩只觉得那种蛮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过的脊背发凉的感觉又从身后侵袭了过来。
江亦霖的眼神、动作、一颦、一笑,无一不带着点自己熟悉的影子。那是殷少岩无数次在黑夜里独自对着屏幕自省、揣摩时所看到的那个身为演员的自己。
江亦霖的表演并不是浮于表面的拙劣模仿,而是藏在深处、因为过分的打磨而近乎融入了本能的东西。
别人未必看得出来,但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在殷少岩脑海中几乎都能引发共振,清晰得纤毫毕现。
殷少岩对江亦霖的观感在那一刻立时从“这人好像我耶,真亲切”模式转换到了“这人演得好像我耶,好吓人”模式。
自己区区一个二线演员,既不像陈靖扬那样家喻户晓,也不像魏致那么前途无量,殷少岩之前的表演风格,说到底也并不是最受欢迎的类型,比起模仿,江亦霖发挥他自己的本色反倒是比较省力的方法。于是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做这种尝试……离他太近会不会因为对方太过熟悉自己的风格而被看出什么端倪……这些事想想就觉得会很麻烦。
殷少岩皱眉。
久违的烟瘾又在身体的里蠢动,殷少岩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在心里嘲笑自己不够淡定。好在口袋里还可喜可贺地剩了一颗巧克力。
可可亚馥郁的香气在口腔里蔓延,丝丝的甜味欢天喜地地穿透黏膜的细胞膜,渗入血液,在体内奔流。巧克力迅速地平息了身体里的焦躁,就像那个人的拥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公正,但为了省事,殷少岩决定还是离江亦霖远一点。
看来是不会熟到给此人起abb昵称的程度了。殷少岩不无遗憾地想。
不过俗话有云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另有一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麻烦之所以为麻烦,是因为它从来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韩世砺新剧定妆照流出,神秘新人引网络热议》――三天后各大主流娱乐媒体都放出了类似报道。
流你妹啊,这么高清无死角还七龙珠一样齐刷刷地集全一套的照片你倒是流一个出来给我看看啊又不是摄影师电脑送修了……
殷少岩握着鼠标,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滑滚轮。
“哟,神秘新人。”
陈靖扬出现在电脑椅后面,用带着点促狭的语气调侃。
殷少岩手一抖,直接把浏览器给叉掉,转过来抱怨:“吓死人了!”
“又不是中学生,关什么。”
这跟中学生有什么关系吗?殷少岩不解地想。
陈靖扬就趁着他琢磨的间隙,快手快脚地夺过了鼠标的控制权,双击浏览器,打开最近关闭的页面。
“压、压到了……”
两人的身高都很给祖国人民长脸,陈靖扬俯下|身自然就压到了殷少岩的头。
“神秘新人挺像样的么。”
陈靖扬看着裴映雪的剧照说。
殷少岩缩在椅子上勉力低头压低高度,听到这句话顿时老脸一红。当然像样了,开了作弊器嘛。
这时陈靖扬的手机铃声大作。
“默认铃声1号!去接去接快去接!”
殷少岩奋力推开陈靖扬,才从逼仄的空间里解放出来。
默认铃声1是陈靖扬的私人手机的铃声。顺带一提,工作用手机的铃声是默认铃声2。
陈靖扬看了一眼如蒙大赦的弟弟,不发一言地抄起玻璃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了一长串数字,陈靖扬皱皱眉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某人依旧毫无知觉地坐在电脑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得很猥琐。
陈靖扬拉开阳台门,出去,再关上。
“喂,是我。”
我看到报纸了。
“嗯。”
赵诚也来找我献过宝了。
“哦。”
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
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汤?
“没有。”要灌也是反过来吧。陈靖扬弯了弯嘴角。
我跟你说,陈靖扬,对面的人暴躁地说,你要养他,我没意见。可是那小子根本没安好心,安安分分上学也就算了,他想借你的名声上位,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当我们家是这么好用的么!
“嗯。”
嗯什么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认真一点!
“听着呢。可是我记得之前谁说过,只要他通过试镜,就不会出面干涉的。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谁、谁知道你有没有私下动手脚!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心虚。
“我没有。”
我从十岁开始就决定不相信你的话了!
“请随意。”陈靖扬换了个姿势,“季平在旁边吧,有什么事情其实你都可以跟他讲。具体等我有时间会来找你谈。不要找我弟弟麻烦。赵诚……也暂时不要找他麻烦。好了时间很晚了我挂了。”
靠!你竟敢命……
陈靖扬果断利落地挂了手机,把对方的话掐断在半途。
回到起居室,看到弟弟正在一门心思地刷微博,陈靖扬5.3的视力望过去,看到id显示的赫然是“你死得好惨啊”。
陈靖扬走过去,在他头上揉了一下。
殷少岩手一抖,又把浏览器关了。
“干嘛?”
“太晚了,睡觉去。”
“等一下再……”
“早起早睡注意保养,神秘新人。”
殷少岩蔫了,乖乖起身去洗漱。
“竟敢挂我电话竟敢挂我电话!陈靖扬我要雪藏你!雪藏你一百遍!”姚霁芳把响着忙音的听筒摔到沙发上。
季平正坐在一边翻电视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快要滑到地上的听筒君。
“打完了?”
姚霁芳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一定是你!靖扬自从跟着你混,就变得越来越讨厌了!一定是你教坏的!”
“他本来就很讨人厌啊干我什么事。”经纪人一脸无辜地摊手,报纸落在了他膝盖上,上面一组《苍穹》的定妆照闪得大boss眼睛疼。
姚霁芳抄起报纸,撕了个稀巴烂。
“你都不看着他一点!就眼睁睁地看他跟那个小混蛋混在一起!?”
“才没有眼睁睁的,我还挑拨离间了很多次呢,可是人家情比金坚我也没办法。”季平拉过姚霁芳,揽住他的腰,“呐,相公,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话,我们来做点快乐的事如何?”
姚霁芳打了个寒战:“相公个头!季平你恶不恶心!”
“相公你竟然这么说人家,人家好伤心!”
“你伤心就……揉自己的胸口去,靠!揉我的干什么……”
“我伤心你就不会伤心?”
“伤心……嗯……你个头!”
“嗯,不伤心,做快乐的事当然不伤心。”
“手……停、停下来!不要……摸那里……”
“停?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这么恶俗……的台词你也……唔……”
接下来的话淹没在了一个漫长的深吻里。
“季平……季平……”姚霁芳从带给人窒息错觉的甜蜜深渊里解放出来,用手挡住微微发红的眼睛,气息不稳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有何吩咐?”
“不要在这里……去床上……”
季平抬起头来,寻到姚霁芳的下巴,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