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伊甸园5
虽然被叫做苍穹殿堂,但其实这里既没有高大庄严的立柱,也没有广阔肃穆的屋顶,甚至由于在高远的天上,当然连地板也不可能有。
比起空旷,那些天空所属的造物更加喜欢形容它为空无一物。
天空的化身,天空之主贝尔沙明的王座就在这空无一物的――一览无余的――偶尔会有几片云飘过的地方。
由于这殿堂看起来虚无一物,有时候个别――比如说阿格利博尔那样喜欢捉弄人的家伙就会跟比如说像亚当那样单纯好骗的家伙说:“你没有去过苍穹殿堂,那是天上地下最美丽的建筑,它全是由透明的宝石建成的,工艺精湛,令人看不出一点雕琢的痕迹。”
伊甸园遍地都是宝石,所以亚当并没有觉得阿格利博尔在说谎,他认真地问道:“什么样的宝石是透明的?”
“水晶,笨蛋。”
亚当委屈地眨了眨那双湛蓝色天空一样明净的眼睛:“我……我想去看看。”
阿格利博尔心软地吻一吻他的眼睛――这动作在日后的人眼里肯定会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但阿格利博尔自己却一无所知。他确实只是单纯地喜欢着这样的行为:“那是水晶天,也许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在无数光阴之后,一种将现实掩盖得近乎荒诞的读物上,神所在的地方被称为水晶天。但又有谁能够知道那地方其实空洞寒酸地令人落泪――所以某些爱面子的家伙强行给它冠上冠冕堂皇的豪华称号。
没有人会知道的。
贝尔沙明就在那里,坐在他的王座上。
那王座,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很难说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像天空一样既有光明也有黑暗,划分阴晴,又虚实相接――总之就是那样一种形容不出来的东西。贝尔沙明能够感觉到,能够触摸到,也就勉强坐了。
他自己就是天空,不会恐高。
苍穹殿堂很少有被启用的时候。贝尔沙明早已定好天地万物的规则,触动它的他都能立刻知道,然后及时解决。天空的造物在苍穹殿堂齐聚的情况非常少见,甚至记忆里就只有一次――人鱼诞生在伊甸园,全知者耶和华说他的名字是梅利思安。
耶和华说那造物同他们都不一样,是特别的,但并不会有害。
事实证明了耶和华的话。然而虽然贝尔沙明脑海中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但是这个生灵带给他的不安却从来没有消退过。
如果他听过后世那个关于靴子的故事,那么他就应该会知道自己这种焦躁难安的情绪叫做“在等另外一只靴子掉下来”。在危险之前,他敏锐的洞察力已经向他发出了警告,可惜他还一无所知。
是的,他一无所知。正在非常诚恳地希望这种掌控之外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一次。在日后,人们的审美开始变得有些异常,总会不自觉地同情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有一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充斥着一种病态的优越感以及对庸碌众生的嘲弄――和欺骗以及自我美化的快感。日后的某个阶段,人们操纵着过剩的同情心,以怜爱悲悯的态度去解读那些高悬于上的生活。孤独,空寂,冰冷,永无解脱,无聊悲伤地想要吃了自己――开玩笑!
如果有人这么看待贝尔沙明,他会忙中抽空大笑起来的。
他实在没有一点儿空闲!
这个天空之主,现世中最为伟大的生灵,戒律与法则的制定者――他既不悲伤也不想诅咒命运,他不会顾影自怜也不会唉声叹气,他根本没有做这些的时间。
居于高位并忠于责任的人都是非常繁忙的,贝尔沙明的工作伟大、琐碎、永无止境。
很难说重点到底在哪个字眼上,但总之,他一定是世界上最不希望工作被打扰的那一个人。
结果总是那样的,事情发展往往与期望相反――伊甸园又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又一个令他感到不安的生灵在生命树之源降生了,目击这场降生的……
――亚当真是灾难体质。
・・・
亚当真是灾难体质。
――阿格利博尔也是这么想的。
眼前的景象令他也觉得十分恐怖,但他仍旧还是打起精神来捂住了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浑身颤抖的亚当的眼睛。
“夏娃!阿格利,夏娃――夏娃――她――她――”
“别看。”他强硬地将吓得颤抖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向那边扑去的亚当按在自己的怀里。这诞生于生命树之源成长于伊甸之中的‘第一个人’已经成长成了英俊的青年,但他仍旧还是像孩童那样天真无垢。阿格利博尔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困住亚当那有力的四肢了,只好对他进行强制催眠。下一刻亚当惊惧而悲痛的声音曳然而止,他的身躯失力地倒下来,被阿格利博尔艰难地接住。
亚当沉睡过去之后阿格利博尔才意识到――自己也十分惊骇,自己的躯体也在颤抖。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女人正在变成一堆沙砾。女人的面颊因为痛苦而扭曲了,口中发出光是看她的神情就觉得能够刺穿耳膜的尖锐喊叫声。但实际上阿格利博尔什么都没有听见。夏娃是无声。或者说她的声音没有办法被他们听到,就像他们无法帮助她一样。
无声的恐惧,隔离在屏障之外的绝望――阿格利博尔觉得自己要被这种重压压垮了。
他踉跄了一下。
他面前女人的身体最终变成了沙砾。
一只直手臂伸过来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也支撑住他怀中的亚当。阿格利博尔僵硬地转头看了一眼,是贝尔沙明站在他身边。
天空之主离开苍穹殿堂的时候,天空也会降下。天空原本所在的地方不再划分光与暗,而成为视线无法抵达的虚无。日后被称为“安之途”的银色环海倾斜向大地,组成光耀的道路。
这是天上地下谁都无法忽视的景象。神圣肃穆,壮丽辉煌。但阿格利博尔却错过了,他愣怔地看着贝尔沙明严肃的侧脸,恍惚地吐出一口气。
“阿格利?”贝尔沙明像任何一个疼爱自己年幼的兄弟的兄长那样担忧地看着他。
“夏娃刚才变成了……”阿格利博尔喉咙沙哑而干涩,他最终放弃地摇摇头。贝尔沙明体贴地安静等待着。
“那是什么……”最终,阿格利博尔没能描述下去,只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贝尔沙明也不知道。他有些惊慌地不晓得应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兄弟。在这伊甸园中,他们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恐惧。
永恒的伊甸园。
在这里没有饥饿,没有疾病,更加没有死亡。
这些自然与永恒的造物生活在这个乐园里,他们眼中时间是永无止境的,谁也不曾知道过死亡这个词汇。难以描述那是种什么冲击,无法预知与估量的危险的感觉,神秘、庄严、同永恒的力量一样使人畏惧与憧憬的死亡的景象,在它面前哪怕是天空之主贝尔沙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在这伊甸园中,唯一令他连回忆也不愿意的东西。因为他深知自己永远无法跨过这道鸿沟。
“她不是夏娃。”这个轻柔平和的声音将贝尔沙明从那种未知的无力与恐慌中惊醒。他回过神,那个消瘦苍白得仿佛会融化在风里的男人已经用手指捻起了一些沙砾在查看。
贝尔沙明想要提醒他那些东西也许不安全,但耶和华以那双浅淡而透彻的眼睛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很平淡,渐渐地染上了一种悲伤怜悯的情绪,耶和华闭上眼睛,用他仿佛因为气力不济而特有的轻柔嗓音说:“她不是夏娃。但她确实已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组成那个词汇,最终他说,“这是死亡。”
“什么?”
“他说死亡。”属于第四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虽然也是轻柔的,但听起来并不像耶和华的声音那样带着一种天然令人平静的气息。这个轻柔的声音暗含韵律,优雅而美丽。贝尔沙明回过头,看见了那只要开口就是歌的生灵。
――梅利思安已经把亚当从阿格利博尔怀中接了过来,小心地放置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他以眼神询问那位月亮的化身是否需要坐下来休息。阿格利博尔拒绝了。于是人鱼就站在了他的旁边,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及时护住身旁人的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贝尔沙明看着耶和华与梅利思安,显然这两个人都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但耶和华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说,于是他就把视线聚焦在梅利思安身上。
人鱼的样貌非常美丽。无论什么人看见都理应心生好感。但也许是第一印象太过糟糕,以至于贝尔沙明一直对梅利思安心存抵触。这是伊甸园中的第一个不洁。作为天空,作为世界的守护,即使耶和华再怎么跟他保证梅利思安的无害,他也能感觉到人鱼身上传来的那种违和的气息。他那双装载着周天寰宇的眼睛能够看穿人鱼眼中被掩饰得很深的凉薄与冷漠。并不像刀尖那么凌厉,但是仿佛落入衣服里的细沙一样,令他浑身不适。
他想起梅利思安降生的那一天耶和华单独留下来跟他说的话。
“他不是敌人,但也不是朋友。贝尔沙明,你要知道……伊甸园为何是乐园?即使没有见过你也一定跟我一样清楚,这个世界上会有同伊甸园完全不同的地方。从我们诞生开始就认定自然与永恒之力是纯粹无瑕的力量,既然如此,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不洁。――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恐怕……”耶和华没有说下去。但贝尔沙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猜测出他未出口的话。
梅利思安意味深海的宠爱。伊甸园的生灵都诞生在生命树之源,那之下连接着生命之海。恐怕那是被默许的。一切诞生在这个世界的生灵都是默许的。就像他们一样。在他眼中不洁的梅利思安,也许才是世界选定的主人。
后来,贝尔沙明从阿格利博尔那里听到了亚当偷听来的那些话。人鱼身上那种违和的气质得到了解释。他敏锐的天性所察觉到的虚假的部分有了说明。即使如此他也并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对梅利思安感到怜惜。
那不是一个需要可怜的人。就像梅利思安自己说的那样,人鱼并不认为自己身有缺陷。
他以这样审视的目光看向人鱼,人鱼便对他微微颔首。内敛而优雅,秀丽又安静。看起来真的好像非常无害似的。
这时候耶和华站了起来,好似无意地以消瘦的身型挡住了贝尔沙明的视线,却没有看他。那叹息一般的目光划过人鱼,最终在阿格利博尔身上停下:“带亚当去休息一会儿吧,贝尔沙明会处理好这里的事情的。”
阿格利博尔看着耶和华那双透彻而无色的眼睛,心中的火焰越燃越旺。他没有动,贝尔沙明不赞成地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听从自己最为敬爱的兄长的话:“我要知道。”
“阿格利。”
“我想知道!”
耶和华为难地看着他:“这件事……”
“抱歉。”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梅利思安开了口,“别像保护亚当一样保护
阿格利博尔情绪还有些混乱,听到梅利思安的话,赞同而感激地点点头。
“即使你们隐瞒着真相,我们也会想办法自己去弄明白的。阿格利,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阿格利博尔点点头,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闭上了眼睛朝人鱼的方向倒了下去。一小团珍珠那样的光从他额头上飘荡出来落在人鱼手中。
人鱼轻声说:“所以这份记忆还是拿掉得好。”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也很不可思议,贝尔沙明那装载周天寰宇的眼睛甚至都只看清人鱼在阿格利博尔面前的空气中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他不快地皱起眉来:“那是什么?”
“您似乎一直对我抱有敌意。”人鱼轻声叹息着,贝尔沙明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人鱼轻柔地笑着问他:“不过能先帮我一个忙吗?我快站不住了,请来接住您最宠爱的阿格利博尔。”
贝尔沙明接住了阿格利博尔,看起来恼怒又忍耐着怒火的耶和华接住了人鱼。
“很抱歉,耶和华,我使用了奥术。先别像教训孩子那样教训我。”因为耶和华本身也消瘦孱弱,梅利思安顺着他的力量直接坐在了地上,亚当就躺在他的旁边。他轻柔地用手指在亚当额头上也画了一个奇妙的符号,一团朦胧的光从亚当身体中飘荡出来,在他手指上缩成珍珠那样的一小团。他合拢手心,把属于阿格利博尔与亚当的珍珠并在了一起:“这些是记忆。”
贝尔沙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复杂地看着他。他把那颗更大更明亮的珍珠抛到空中,珍珠又散成无数细微的彩色光点。那些光点组成一幅图案,是伊甸园的生命树源头,他们所在的地方。阿格利博尔和亚当坐在水边,水里出现一圈涟漪,阿格利博尔脸上现出一个疑惑的神情朝水中伸出手去。
如果是夏娃,首先感应到她降生的应该是亚当。
影像中,出现在水里的是一位女性。她并没有出奇的样貌,只是看起来比一般人更加瘦弱。阿格利博尔伸出手将她拉出水来。但她一露出水面就大声呼痛,那是一个非常惨烈的过程,皮肤与头发都像沙子似地从身躯上剥离,而她的声音却被锁在一片小小的空间里,能够传达出来的只有那种无声的恐惧。
梅利思安握紧五指,那个记忆的影像破碎了,他没有让那段记忆演示到最后。
“贝尔沙明,天空之主,从我降生在伊甸园的那一天你就察觉了不是吗?我与你们不同。苍穹殿的那一天,那里不仅仅只有那与耶和华,我醒着,听到你们谈话。”
虽然并不喜欢人鱼,但贝尔沙明脸上仍旧产生了一种尴尬。这神情令人鱼愉悦地笑起来:“不仅仅是力量,我对这个世界的情感也与你们不一样。即使你厌恶我,却会因为说出的话也许使我难过而羞愧,这样高尚的情感我并没有。你们爱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它却可有可无。我想我就是不洁。你发现了,我降生后生命树之源再没有生灵诞生,直到这一次……即使她不是夏娃……有件事情耶和华隐瞒了你。生命树之源出现了问题,而我的力量能够修复它。代价很小,对于我来说只是离开这个我并不那么喜爱也并不那么眷恋的乐园。”
贝尔沙明沉默着,有那么一瞬间,他永远骄傲挺直的背脊似乎被重负压弯了一般,但也只有一瞬。那双装载周天寰宇的眼睛高傲地看着梅利思安:“我并不喜爱你,但你也是生于伊甸园中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让你那么做。耶和华是正确的,他不让你动用你的力量,你就不应该动用。你不应该用自己的痛苦换取阿格利博尔与亚当的记忆。他们所遭受应该由他们自己背负。”
“正直的天空之主,”人鱼赞叹着,“最喜爱的兄弟与最厌恶的兄弟之间你选择的竟然是公平?”
“梅利思安!”许久没有说话的耶和华以他轻柔的嗓音包含怒火又无可奈何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挑起别人的怒火不可呢?”
人鱼怔了怔,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有趣。因为我无法理解你们的高尚。好吧,我不会再使用奥术,除非得到你们的同意。”
他说完轻掬起一碰水将沉睡着的亚当唤醒,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对亚当微笑着:“你们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把阿格利博尔带到我那里去吧,我还有些有趣的东西送你。”
亚当有点儿迷茫地睁着那双澈蓝的眼睛,想了想:“嗯……阿格利在陪我等夏娃。”
“你看,你把他累坏了,我都叫不醒他。”
亚当愧疚地抓抓头发,把阿格利博尔抱了起来,然后他才发现了站在一边的贝尔沙明和耶和华,惊喜快乐地笑起来:“沙明和耶和华不去吗?”
人鱼拍拍他的肩膀:“贝尔沙明想念耶和华,他特地来看他,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亚当并没有觉得很少离开王座的天空之主特地前来探望耶和华有什么不对,他高兴地跟他们告了别,跟着梅利思安离开了。
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贝尔沙明才忽然像是用光了力气那样坐到了泉水边。他将手伸进清澈而温柔的生命树之源,深锁着眉心,带着一种矛盾而痛苦的神情。
耶和华也同样显得无法平静。
“耶和华,梅利思安所说是真的吗?
耶和华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消瘦虚弱,他摇了摇头:“我本该是无所不知的……但对于他――”
“让他――”贝尔沙明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说出这个他还并不熟悉却本能觉得排斥与恐惧的词汇,“让他死亡,伊甸园里的不洁就消除了,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但之后……如果生命树之源选择让这些在我们看来格格不入的力量的造物诞生,一定会有另外的他诞生吧?”
“你发现了什么贝尔沙明?”
“他有两个名字。”贝尔沙明垂下眼睛,露出少有的迷茫神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就仿佛直到有一天听到他有两个名字之后,忽然觉得那样才是完整的。人鱼是水中的霸主,他还是深海宠爱。而你和我,一个是天空,一个是全知,好像缺失了一块……”
耶和华半跪下来,将那堆死亡后留下的沙砾聚拢,然后收入一只盒子里。
“我们缺失很多,就连面对同伴的死亡也无法表现出心里的情绪。她是伊尔卡路拉,地下王国冥土的主人。她无法在地上的世界生存,所以才那样痛苦。我们没办法前往地下的国度。只有死亡,那是使灵魂见到冥土道路的唯一途径。去往冥土后就再也无法从那处回来。”
贝尔沙明是为这个世界规定戒律的生灵,他虽然并不像耶和华那样全知,但却一样有并不下于耶和华的智慧。他马上明白了一件事情――经历死亡的就能够去往冥土,那不过一个同伊甸园不一样的地方。这么说那名叫伊尔卡路拉的他们的同伴并没有……但耶和华却好像认为这不是好事。“为什么?”
不需要解释,耶和华知道贝尔沙明问的是什么。“当寿命耗尽,死亡也就来临了。那时候属于那个生灵的时间就会消失。他的灵魂脱离躯壳,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将来那个地方会收容无数的灵魂,但不会有你我。我们永远无法享受死亡的恩惠。我们不会死亡,当自然与永恒的力量在我们身体上的赐福消失的时候我们也就……消失了。伊尔卡路拉跟我们是相同的。”
“但既然她是冥土的主人,她就不可能消失。死亡能通往冥土,难道她不是通往冥土了吗?”
“贝尔沙明,你是天空之主,天空之主就是你的名字。而这个世界需要天空,那么天空就永恒会叫做贝尔沙明。即使你消失了,贝尔沙明仍旧存在。而我即是全知,等到我把所知的一切都说出口的时候,下一位全知自然会从湖里诞生。错误降生在伊甸园的冥土生灵已经死了,但伊尔卡路拉会在冥土的泉水中重新降生。”
“你是说……”
“她不该来这里。生命之海有另外一处泉眼,世界上有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的另外一个伊甸园。冥府的生灵降临到这里的时候会痛苦死去,我们如果不幸诞生在冥府也是一样。贝尔沙明,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我之前就早有过天空之主与全知的智慧?”
这些话令贝尔沙明不知所措。他的脑海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概念。“但……人鱼生活在了这里。”
“你看见你看见伊尔卡路拉的时候,产生了像厌恶梅利思安那样的情绪了吗?”
“但她已经消失了。”
耶和华将那装满沙砾的盒子放到他手中,贝尔沙明的内心涌出一种惊骇。伊尔卡路拉的力量还在,只是奇异却并不讨厌,那么人鱼为何……
“他也不是冥府的造物。梅利思安深受生命之海的钟爱,无论是伊甸园还是冥府都本该来去自如。他所拥有的力量是调和。所以他才能够修复生命之泉。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耶和华消瘦苍白的手指握在一起,他天生拥有全知的智慧,也许是为了平衡,生命树之源并没有赠予他强健的体魄。
说出的真相越多,距离消失的日子也就越近。
他平静地望着面前的湖水。
“也许是他将这个世界的不洁收拢到了自己的体内。我看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