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不曾言悔
紫禁之巅决战后的第二日,西门吹雪仍旧逗留在京城内,并未离去,万梅山庄旗下的产业庞大,隐藏住他身在京城的消息并不难,若非是那封密函,他早已启程返回万梅山庄,但世事无常,这突然间的变数令他改变了原本的行程,也让他吃了一惊。
“西门庄主。”
来到万梅山庄旗下的店铺后院,花满楼是受欧阳明日所托,前来送药方以及药物的,当然,他也是来帮助西门吹雪的,毕竟西门吹雪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出门,有些事,他可以代劳。
“他几时来。”
接过药方匆匆扫了几眼,西门吹雪便唤来侍者去准备了,这些药顶多能吊着叶孤城三天的气,这还是多亏了那根银针及时封住了重要穴道,才保住了心脉,可这些终究有限,叶孤城伤的太重,连他都束手无策,在他的认知中,这已是回天乏术。
试问,一个近乎于死亡的求死之人,又如何能够救活?
没有求生的意识,自是救不活的。
至少,他不能。
“三日必到。”
看了看榻上形同于已死之人的叶孤城,花满楼担忧的皱起眉,他也是在昨夜匆匆收到了明日的下属送来的密函,并按照上面说的寻了易水阁内的总管拿到药方与药材送来,至于其他的事,他并不知晓。
“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微微额首,西门吹雪对着一旁的仆从吩咐了一番,便转身离去,现在的京城仍不太平。
“花公子,请您这边走。”
站在一旁的仆从走过来领路,虽说是收拾一间客房,但这小院中所有的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随时都能入住。
“打扰了。”
无奈的一笑,花满楼知道走远的那人是能听见的,既然是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推辞,虽然他已有住处,但这里确实方便一些,能够掩人耳目,毕竟,现在的京城仍旧很混乱,潜入进来的不单单是江湖人,还有各路的探子与刺客,这段时间,明日怕是要很忙。
正如花满楼所想,身处于皇宫中的欧阳明日所面对的不仅是朝廷中的错杂势力,还有虎视眈眈的各路起义军,再加上趁着紫禁之巅一战的骚动进来的探子与刺客,内忧外患令他忙得不可开交,这些都是必须要解决的重大问题,若不处理好,会引起更加动荡的格局。
当然,排除这些,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仅要处理好国事,还要安插好自己的人手,渐渐的把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暗中换掉原来的官员,这些事倒是急不得,要慢慢来,至少也要几年才能完成,否则会惹人生疑。
只是,他的身体已经等不了这几年的时间了,但所幸的是,子陵那孩子成长的很迅速,他已经将今后的计策全部写下,并交予了他,只要按照计划实施,情况会慢慢变好,而现在的这个烂摊子由他收拾便可。
至于百姓,是不会关注这件事的,用几年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人手,凭借着这副与皇帝一样的面容,不会有人知晓这其中变故,何况,百姓在意的是生活状况,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拥立谁,改变,往往是在一点一滴中形成。
“咳咳!”
批改着一份份经过特殊描重的公文,欧阳明日的呼吸一滞,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喉头涌上一阵腥甜,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间滴落在公文上,咳血不止。
半响,待咳嗽渐渐停止后,他平淡的抽出丝绢擦去嘴角与手上的血液,只是原本就黯淡的眼眸更加深邃。
端起案几旁温热的参汤抿了几口,他的神色闪过一抹了然。
味觉...果然丧失了......
眉宇间透出一抹凝重,欧阳明日轻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自己手头的速度,开始没日没夜处理好各项事宜,三天的时间虽有些紧,但已足够他暂时稳住局面,而三天,已是叶孤城所能撑下去的极限了。
虽然心中有担忧,但他现下却是分|身乏术,无法轻易离开皇宫,为此,他需要在三天内做好所有部署,以便他秘密出宫。
三日后,卸去易容的欧阳明日准时来到了万梅山庄旗下的店铺内,只是周身有着难掩的疲惫与虚弱,全然不顾身体的状况造就他现在的状况,即使是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妥。
“明日,你这是......”
看到身前脸色苍白的青年,花满楼的脸色一变,伸手搭上了他的腕间,神色越来越凝重,这副身子已经整个被掏空了,脉象虚弱而混乱,这分明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脉象......
“毒素扩散,一年必亡。”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西门吹雪在看到青年的面色后,便皱起了眉,若无大机缘,即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此话一出,花满楼的面色亦是一变。
“西门庄主,你何必说的这么直白。”
安抚性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欧阳明日的嘴角漾开一抹苦笑,身为一名医者,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再了解不过了,若说是在前几年安心静养,他还能够活上三年,但现在恐怕一年都有问题,西门吹雪说的时日算是多的了。
但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做出抛□体情况的决定,其实三年与一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能够重活一世,他已是偷活了十几年,不该再贪心了。
既然大业已成,他也可以放心了,这辈子活得不冤,他亦可无憾而逝。
有些累了,他毕竟是人,不是一个神啊......
所以,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明日,你怎可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第一次,花满楼对着好友生了气,只是,他更多的还是生自己的气,即使知晓明日的身子不好,但却没想到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他还那么年轻,仅有弱冠之年,只有一年又怎么够,好不容易完成大业,放下责任,却只剩下了一年的时间可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体会,很多的风景没有看到,只有一年的话完全不够啊!这对于那孩子太过残忍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叹息着,花满楼从内心中感到阵阵的无力,他的朋友虽然并不少,可真正的挚友却屈指可数,他心里明白明日这样做的理由,为了不让人担心,将所有的一切都独自背负。
何况...即使知道了,他们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七童,我原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的,但是,你们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最难欺骗的。”
敛了眸子,欧阳明日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抱歉啊七童,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背负罢了......
“算了...明日,你可曾悔过?”
对于花满楼来说,欧阳明日的存在不止是挚友,由于年龄的差距,他是打心眼里把他当作弟弟去照顾的,即使他们并没有血缘的关系。
“虽有遗憾,但不言悔。”
嘴边慢慢的漾开一抹释然的弧度,欧阳明日知道,花满楼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认识了他,是他一生之幸事,因为花满楼,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友情,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你去吧......”
花满楼一直都是个敏锐的人,他隐隐的觉得心中被挑起了一根弦,可却察觉不出不妥,也罢,既然明日都已无悔,他又还有何可说的,如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纵容弟弟最后的任性了吧......
“七哥...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
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欧阳明日偏过头,依稀能看到嘴边那上扬的弧度。
“嘭。”
屋门闭合,发出一声轻响,花满楼看着紧闭的大门,久久沉默。
青年的话语竟如遗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