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划开海浪,缓缓的驶进港湾。
随着一声悠长的笛鸣,在经过多月的航行后,船上的乘客们终于再次回到了故土。
海风迎面吹来,吹得衣衫扑扑作响,白璟用力地深吸一口气。
“大白,”他对大白鲨道:“我们快要踏上陆地了。”
可他回头一看,哪里还看见大白鲨的身影。刚才还站在身后的慕白,这会儿不知又跑哪里去了。
“这家伙,老是神出鬼没的。”
他无可奈何,只能回去找人。绕了半天,终于在船仓一个角落发现了慕白。大白鲨背对着他,对着角落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马上就要下船了,你做什么呢?”白璟凑上去问,可慕白却突然起身,抱起怀里的东西飞快跑了出去。
白璟又气又笑,“喂,躲我干什么?”他跟着追了出去,好不容易在船头追上了大白鲨。
“你跑什么,究竟是藏着什么东西不让我看见?”白璟喘着气追上去,却发现不是慕白跑不动了,而是大白鲨自己停住了脚步。等他走近,才看见慕白皱起双眉,目光中难得带着一抹凝重。
这是怎么回事?
白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一艘渔船,却不是普通的渔船,而是一艘捕鲨船。风浪中,渔人们收割着猎物,务使在进港之前处理好。渔人们从诱饵上擒住一只只被捕捉的鲨鱼,用刀割去它们全身的鳍,从鳍肢到尾鳍,一个都不放过。被割去鳍肢的鲨鱼再也没有平时海中霸王的气焰,鲜血直流,无力地在甲板上扑腾。直到把数米长的鲨鱼砍成只有光秃秃身躯的肉条,才把它们扔回水中,任由其沉入漆黑的海里。而有一些鲨鱼被割去所有鳍后还是活着的,却也只能在冰冷的海水里生生饿冻流血而亡。
看着这一幕,白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有些胆颤地摸了摸自己还完好的胳膊。变成蓝鲸的日子里,他清楚地知道鳍肢对于海洋生物来说有多重要。见到这幅场景,不免深有感同身受的痛苦,好像被割去四肢的人是他一样。
“你比我了解人类。”
他听见身旁慕白沙哑的声音,“那么你告诉我,人类这样捕猎是为了生存吗?”
白璟摇了摇头。
“那么,是因为它们侵犯了人类的领地?”
这就更不可能了,说是人类闯入鲨鱼的领地还差不多。
“不是为了裹腹,也不是为了捍卫家园。只是为娱乐与消遣,就杀死我一个个同族,满足他们低劣的*。”
慕白望着远处那艘渔船,目光中仿佛有火苗在跳跃,“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厌恶的种族。”
白璟听得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就想要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
慕白突然转身看着他,“我的母亲,也是死在人类手里。”
白璟心中一慌,就听慕白继续说道:“那时候她刚刚生了我,还不能变身,便要出去捕食。但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回来。一天之后,等我再找到她的时候,她也像刚刚那些鲨一样,被人类割去了所有的鳍,扔在海底。而她嘴里,还含着为我捕的鱼……”
“大白,”白璟抽痛,忍不住上前抱住慕白,将他环在胸口。
“我不会放过这些人的。”将脸埋在白璟胸膛,慕白仇恨地说。
白璟无言,只是默默搂紧了他。
须臾,慕白再次开口:“答应我,即使是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也千万不要受伤,不要离开我。”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白璟刚想要这么说,就感到怀里被塞进来一个胖呼呼的东西,同时,慕白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突然不再说话。
“大白?”白璟试探地喊。
没有人回答。
直到身前传来低低的□□,白璟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松开手,连忙后退了几步。
“头好痛。”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白璟知道内里的芯已经换了一个。
“我这是在哪?”李云行痛苦地揉着脑袋,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好长一觉。如今大梦初醒,脑袋都不听使唤。
“呵呵,你还好吧,来,站开点,别挡了路。”身旁有人扶了他一把。
“哦哦,不好意思。”李云行下意识让了几步,抬头去看时,只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舷梯口,冲他挥手。
“回去好好休息吧,医生。我就先走一步啦。”
“……”
李云行认出了那个家伙,“白璟!你给我站住,不准跑!”
可说话间,白璟已经脚下生烟地下了船。
“刚睡醒多补补脑子啊,医生!”他在岸上冲李云行用力挥手,“一路上辛苦啦!我们就此永别吧。”
“别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
李云行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狡猾的小子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气的面色铁青。而跑离了李云行的视线后,白璟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抱着慕白最后留下的东西,躲在杂物箱后与之大眼瞪小眼。
一只乌溜溜的小眼睛,同样瞪着他。
“大白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带到船上来了?”
他无力地扶额叹息,而他怀里的小东西则是蹬了蹬腿,发出啊呜一声低叫,貌似不满意白璟嫌弃的态度。
白璟看着手里这只眼熟的企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慕白啊慕白,企鹅可不是一般的宠物啊,你竟然让我无辜当了次偷猎分子!下次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质问你不可。
……
万里之外,南极深海。
厚达千米的冰层生生将南极大陆又外扩了数十公里。在全世界的气象学家都为之震惊之时,冰层的最深处,微弱的银光无力地照射着。
寒冰交会之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冰层深处。他身子弯起,紧紧抱着自己的尾鳍,好看的眼睛紧闭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兽,默默舔舐着伤口。
原本顺滑的银色长发断裂了许多,就连原来坚实的表皮也被撕开许多裂口,伤处深可见骨。然而即便是在昏睡中,他也未有一丝放松,银光在残存的完好皮肤上闪烁,时刻准备攻击擅入的不速之客。
但是,他终究是太累了。这时还是支撑不住,让自己的意识沉入了最深的深渊。只是临睡之前,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念叨着一个名字。
银光终于完全黯淡下去。
被无数人觊觎的藏宝之地,陷入一片昏暗。
数海里外,一直严密监控的路德维西松了口气。
“告知蓝血,让他们再次准备下潜。怪物睡着了,但它可不会休息太久。”
“是的,先生。……对了,您让监视的那艘船只传了消息回来。他们已经抵达港口了,您需要查看资料吗?”
“发过来。”
路德维西面目表情地翻阅着电子文档,视线突然在一处停下来。
“他是谁?”
路德维西指着一张年轻的东方面孔问。
“是这次科考队随行的人员之一,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路德维西不动声色地关上资料,“这次监视可以结束了。”
“是。”军官看了他一眼,告退。
然而,在军官离开后,路德维西再次将照片调出來观看,一抹了然袭上他双眸。
“原来你长这幅模样。”
他伸出手,顺着照片上人的眉眼,一笔一笔描绘着对方的五官,须臾,路德维西手心握紧,轻轻一笑。
“我看你这次,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