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来七八九,云临身世出
「不知大人有何事?我们世子已经睡下了,有事不妨明日再说。」
房门吱呀一开,走出来的却是个小童,模样倒是机灵的。
云棠余光瞄向里头,只有薄弱的烛光,不见人影晃动,小童身子一动挡了她视线,「夜深人静,大人女子之身,私见我们世子恐有损清誉。」
「小哥儿说的有理,打扰了。」云棠道,待那门又关上了,便央着析木带她上屋顶,析木看了看外间的雪道:「上不得,积雪湿滑,你下盘不稳又无功夫,只怕还未站稳就跌了下来。」
云棠看了看顾胥星的房间急道:「可我不放心,恁大的动静他都未出来瞧一瞧,怕是出了什么事~」又想起宗政赫的神色来,心下失了一拍,颤声道:「会不会是顾呆子遇刺了,所以宗政赫才不欲声张,着急捉到凶手。」
「你先回房,我去探探。」析木道,跳窗出了屋舍,一跃落到房顶去,小心的拨弄开积雪,掀开瓦片窥见其内,半晌方归。
「如何?可看见什么了?」云棠问道,析木一脸不解的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才道:「宗政赫寻的怕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什,而是宗政瑶。」
「十公主?」云棠惊道,脑中闪过话本子里描过的数个画面,「她这是要逃婚?」
「一半一半,她不只要逃婚,怕是还要同男子私奔,」析木双眼紧盯着她道:「且还是和你家的顾世子私奔。」
「你胡说!」云棠驳道,看析木不像说谎的样子,须臾冷静下来,看着他道:「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如今宗政赫要找的人就在顾世子的房里,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哭求着顾世子带她走,即便是有误会,若教旁人知晓,也是个洗不干净的误会。」
云棠怔了一瞬,「一个和亲公主,一个质子世子……顾胥星总不会蠢到引火烧身。」
「你这驴脑颅还有底气说别人蠢,」析木笑道:「不过正如你所说,顾世子对十公主确是无意,遣人趁乱将公主送回房里,只我瞧着那公主主意是个极大的,你可得叫你家世子小心些,莫被拉下水去。」
云棠暗松了口气,又愁道:「宗政赫不让旁人接近我,顾呆子的奴仆又护得他严实,我也没个时机私下与他相认,且我一平头百姓,顶着的却是粮道人徒弟之女的假身份,就这般和他相认,若被张扬开来,定是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要说这旁的是非都不怕,怕只怕权势想争,她会无辜遭殃,想到此她又忍不住想扁斥云临一番,为何不给她安个没这般风险的身份,如今风头太盛,日子难过啊。
忽然,风雪又大了来,将未上栓的窗户吹了开,一股冷劲的风灌了进来,析木看了看窗外的雪,道:
「你还有时间。」
果真教析木说对了去。
一夜大雪压路,前方雪厚难行,送嫁的亲队只能滞下,这一滞便是个说不清的。
云棠一早出了房间正遇着十公主,行过拜礼之后她有意多瞧了眼,然其亦是红纱覆面,瞧不出个别样来。她唇角微撇,想着她觊觎着顾胥星,还怂恿他带她私奔,便生出些酸意来。
此时宗政赫顶着一头的白雪而来,显是才从外间回来,他神色肃穆,近到十公主跟前道:
「差士已清雪去了,发动地方官差一起估摸着也要两日,这两日你给我安生些,莫让我使上缰绳绑你。」
十公主垂头,置之不理,与宗政赫擦肩而过,身段婀娜,可倨傲之气显然,宗政赫脸色一变,欲要发作,然瞥见云棠两人只得按捺下来。
「舟车数日,唐官想必已是困顿,为何不多歇息,这般早就出了房来。」宗政赫佯笑道。
云棠行礼道:「蒙二皇子关照,昨夜下
官歇得极好,这雪下小镇风景独好,下官便想出去走走。」
宗政赫闻言一笑,道:「如此,不如本殿陪唐官走一走。」
「二皇子诸事繁忙,下官怎好劳烦,有析木在便好。」云棠推脱道,笑意盈盈的看着宗政赫。
「唐官有所不知,本殿送嫁仅是旨意之一,而护送唐官顺利潜入鲜国,才是本殿此行职责所在,唐官总不会教本殿抗旨吧。」宗政赫笑道,侧身让出道来,「唐官请吧。」
云棠瞪了他半晌,苦无应对之策,只得勉力一笑,「二皇子有心,下官自当承了这好意。」罢了走在前头,脚下极快。
宗政赫好笑一声,负手跟在其后,下了楼,穿堂寒风扑面而来,也吹散了她本就扎得随意的发髻,只见她随手一挽,束成一束垂于身后,倒是洒脱得很。
再见她穿着单薄,他偏头命人多取了件披风,转身之际忽见顾胥星立于一角失神的看着云棠,他眉峰一紧,上前佯装无意的拦了他的视线,亲昵的为云棠披上披风,笑得甚是多情。
「世子,怎的了?」清荷问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女官可真是个厉害的,连二皇子都护着她,往常男子最是厌弃逛街子,如今他却颇有耐心的做了去。」
顾胥星瞳孔一闪,掀唇苦笑,暗笑自己多想了去,自回了房。
同个不喜的男子逛街子,自是逛不尽兴,饶是面前银装素裹,风光迤逦,也生不出欣赏的心思来。云棠在外溜达不过半个时辰便回转,才进门眼前人影一闪,一时软玉温香抱满怀,她怔愣住,迟疑着问出口:
「七……七?」
「可不就是我!」七八九离了她怀里,看向她身后的两人,「这两人是谁?」
云棠笑看着她,说道:「这是析木,你们一个地儿来的,该是认识的,这位是二皇子。」说着见二皇子刀剑在手,显见是误会了,好在析木拦了下来,遂道:「二皇子莫怪,这是我要好的表妹,名唤七七。」
二皇子收刀入鞘,道:「本殿鲁莽了!既是唐官家人,本殿这就令人安排。」
「不用,我同棠儿宿在一处即可。」七八九出声打断道:「我们姐妹好不容易见着了,自然要说些小话,就不劳二皇子了。」
二皇子一笑,「那好,此时风雪暂停,何时再起仍是未知,几位若要外出定要差人来寻我,莫随意出了这客栈。」
「二皇子放心。」云棠道,笑送宗政赫远去,转身握了七八九的手,「你怎突然来这处了,没别的差事?楼长能允?」
七八九「嘘」了一声,拉她入了房,析木随后进房转身将门反扣,耳听着外头的动静,一个眼神示意无恙,两人才敢小声继续说开来。
「殿下,你不觉可疑么?」宗政赫的近侍道:「那唐官跟前先是平地冒出个功夫了得的男子,后又来这么个貌美可疑的女子,风雪天孤身一人,可不奇怪?」
「父皇嘱我相护之人,想来定是个不寻常的。」宗政赫道,想起皇帝密托一事,嘱他安全将人送入鲜国,而其身为粮道人徒弟之女万不可外泄了出去,他心思深沉,是以对身边的人亦多有隐瞒,「我们将其安全送入鲜国便可,旁事不用多操心。」
近侍还欲说上什么,见其似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便缄口默下退了下去。
「什么?!」云棠忽得站起身来,「云临真是水家人?」
析木亦吃惊的看向七八九,道:「怎么可能?」
七八九喝下一盏热茶,拉了小木凳近了火炉道:
「初时我也同你们这般惊讶,此时已然接受了。据说水宅族谱之上写到瑜字辈,也就是云临这一辈,分明记了一偏室,这一偏室便是水老爷子房里的,只这偏室的名姓
被人用锐器除了去,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而其下记了水三少名姓,云临使人多方打听,才寻到了一位旧年在水宅里侍事的年迈老人家,老人家回忆说那水三少的娘亲好像是个风尘中人,叫什么婵娘,应该是水家嫌人家出生不好,才未记在族谱。」
「婵娘……这婵娘同云临……」云棠疑道,心下已猜出七八分来。
「你猜的没错,这婵娘便是云临的生母,全名叫夏雨蝉,生来花容月貌,美名震八方,在那时其风采令无数男子倾倒,此时想来水老爷子就是其中一个了。可云临说婵娘并不是风尘中人,而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水宅的人那般中伤,怕是另有目的。」七八九道,说得口渴了又饮了盏茶,方觉嗓子舒服了些。
「身世既查了出来,云临却要如何?」云棠问道,忽想到了什么又道:「为何你会来此处寻我?」
七八九耸了耸肩道:「身世查了出来,真相却还未大白,他水三少的身份被冒名顶替了去,婵娘又不知所终,其中缘由他自要查个究竟的,至于我么,」七八九无奈摊手,「你知楼长最是疼云临,欲派人再入水宅和接近水颖峥,见我近来无所事事,便盯上我了,这不,我没得法子只好躲开,寻你找个清静。」
云棠闻言眼皮儿不禁一跳,一时不知心下是何种滋味,七八九见她如此忙道:「你莫做糊涂事啊,我知你和云临交好,可他不欲你入火坑,我也不愿你麻烦缠身,查真相一事包子楼另有打算,且我走时云临已出发去了上城,想来是要亲自查去。」
「如今这般,我也脱不得身,」云棠皱眉,想起析木乃云临的人,便转身对析木道:「析木,要不你回去吧,兴许他需要你,你如今也见着了,我这处没人敢动我,实无你用武之地。」
析木思忖半晌,道:「此时我若匆匆离去,必定引人生疑,且缓个两日。」
云棠点头,「也好。」
翌日,不过半日时光,七八九便与同行的好些人熟络了去,连十公主跟前的婢女都能玩到一处,云棠颇为羡慕她如此的交际,使她去接近清荷,问出顾胥星的近况来。
七八九对她与顾胥星之事早有耳闻,因此很是热心,自做了份上好的核酥示好清荷,很快二人便挽手往旁处说话去,云棠等着花朝有事离开,再让析木跟上去帮忙将人拖着,自己一副鬼祟的样子上前叩响了顾胥星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