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折清抱着酒坛,从石凳上跳下,“你想好了?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是杀人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且这一仗,不管谁赢,你的日子会好过?若我赢了,你想看着高栖夜和你父亲.....若我输了,你回到他们身边,高栖夜自然不会害你,那高瞻峋呢,他会放过你吗?你当堂骂出高贼十罪!他不可能放过你!他最想杀的就是你。”
“随便吧,当初我一心为他,他要杀我,如今我骂他十罪,他还要杀我,总之我做甚么都是错,我的命,就看他能不能要得了,要得了就还给他罢了。”
穆折清咕噜灌了一口酒,说起高瞻峋和高阳这对父女,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这个局也许无人能解了吧。
他看着沧浪亭周边的竹林,它们跟着风儿摇曳,有一棵靠得较近的竹子,被风儿吹弯了腰,竹尖往亭子里头倒过来,穆折清想跳起来,接住那竹子的冲动。
他立马转身过来看向高阳,“不对,你实话跟我说,你们有什么筹谋?”
“筹谋?”
“你说实话,即便你没有,我就不信明怀冰没有什么坏主意。”
“我没有任何筹谋,我不想看着栖夜哥哥跟着他堕入地狱,我想救他。”
穆折清感叹,这是他听到最大的笑话,“怎么救?”
高阳摇头。
“高栖夜是映月医仙,是大瑧的明珠天才,大瑧的百姓都等着他去解开陕西的瘟疫,如果他能回归最好,若他解了大瑧的瘟疫,他将是大瑧百姓的救星,无人会怪罪他!”
“穆折清,那你呢,你在鉴鹰司做的一切,你得罪许多人,真的能安然归隐?”
“走一步算一步吧!”穆折清猛灌酒,随后,他从亭子走到湖水边的台阶坐下,高阳走下来和他并排坐。
令穆折清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高阳一把抢过穆折清酒坛,往自己嘴里灌去。
穆折清愣在其中,痴痴的看着高阳,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高阳喝了两口,又将酒坛递还给穆折清,穆折清更懵了,“你......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嫌弃我喝过的?”
穆折清笑,脖颈上青筋乍现,“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吧,你毕竟是我大哥的女人,我喝过的酒......这不妥!”
高阳听穆折清说完,反将手里酒坛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彻底把穆折清震住,“高阳,你别.....我这个酒烈。”
喝完整坛酒,高阳脸上、脖颈上瞬间红彤彤一片,眼神开始迷离,她跌跌撞撞走上台阶,穆折清看着她摇晃的样子,想上前扶着一把,最后忍住。
她自己摇晃回到亭子里,还没坐上围栏石凳,倒在石凳脚边睡着。
穆折清追上来,“我说了这酒烈,你还不信!你这.....我怎么送你回去?”
穆折清皱眉犹豫,最终缓缓走向高阳,刚要抱起高阳。
“住手!”
穆哲枫突然出现,穆折清心里带起一丝慌乱,“大哥.....你别误会,是这个女人抢了我的酒,跟我可没关系。”
“我知道。”
穆哲枫冷冷作答,抱起高阳就去,未曾多看穆折清一眼,穆折清好尴尬。
“大哥,你不会是生气了!我们方才说的话.....”
“我都听见了,没有生气。”
高阳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梳洗之后,丹栀和顾嫣过来禀报,宸贵妃宫里的太监过来通知,说母家今日要去白云观做法事,她今日病了,不好出宫,所以特让高阳代她前去。
高阳对着铜精,把玩着自己发丝,“我代她去?我是她什么人,我代她去!”
顾嫣道,“公主,既然宸贵妃让您去,您就去吧!”
高阳气不打一处来,本来顾嫣就是宸贵妃宫里的人,一想到这里,更是生气,“顾嫣,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你来到我的身旁,又是什么目的,竟撺掇我听从宸贵妃。”
顾嫣跪地叩头,“公主,天地良心,我的确出自宸贵妃宫里,自从我来到檀金宫,就认定高阳公主是我唯一的主子!”
高阳想到顾嫣当初要死要活的把穆哲枫请来,心下软了。
“那你说说,宸贵妃要做什么?”
顾嫣道,“我想,宸贵妃应该是想让您去见一个人。”
“见谁?”
“既然是宸贵妃的母家,自然是见严不谲大人。”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们一心安排我去色诱穆哲枫,如今色诱成功了,可不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那我得去看看。宸贵妃也聪明,如今我住在穆王府,不好出去,她这个说法也算是合情合理,我毕竟也是公主,代她去也可以。”
就这样高阳坐着马车来到白云观,白云观是京城有名的道观,文人骚客喜欢来游赏,信徒来瞻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她并不喜欢太过嘈杂,当丹栀问她要不要去四处逛逛,高阳一口拒绝。
被接应的小道士带到一个厢房休息,她身边跟着贴身的阿照。高阳想看看,严不谲有多大本事,能当着阿照这个鉴鹰卫的面,和她谈什么计划。
她在厢房喝着茶,小道士进来说,一会严不谲大人会过来。
她以为真要跟着严家做法事,想想也不可能,他们家眷之事,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插手。她坐了一会,一直在她身侧的阿照神色变得严肃,
高阳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个厢房怪异,有问题。”
“是何问题?”
“公主应该没什么仇人吧!”
“这个......难说!”
忽然墙上一道黑影飞过,阿照一个轻功追上去,之后又下来,扔给高阳一个烟雾弹,“公主,这个烟雾弹是鉴鹰司的信号弹,只要你及时发出,属下会第一时间赶来,我现在去追那个黑影。”
“站住,你离开了,就不怕本殿出现危险?”
“我一会就回来。”
“那个黑衣人对你很重要吧,他是什么人。”
“那个人,与调查鉴鹰司一案有关,为了清将军我要去追,我知道他是故意引我,我也得去!”
“为了清将军......你去吧!”
阿照走后,严不谲和陆必鹄进来,严不谲走到高阳并排的位置,坐下才对高阳说,“拜见高阳公主。”
“严大人是未来的国舅,当然不必行此大礼,直接坐就好。”
高阳的话,也不知是对严不谲的嘲讽,还是自嘲。
严不谲并不在意,他笑笑,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对高阳介绍陆必鹄,“公主应该没有见过这位陆大人吧!”
陆必鹄装模做样的对高阳行礼,“微臣陆必鹄拜见高阳公主。”
“陆大人可是陆颜琕陆姐姐的父亲?。”
“正是微臣。”
“不知道陆姐姐如今何在,许久不见了。”
“小女今日也来了道观,一会微臣会让小女来拜见公主。”
高阳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当真?”
“千真万确。”
高阳真心想见陆颜琕,当年在蜀国的情谊,在施府的情谊,在明侯府的情谊。
当时受刑,陆姐姐十分痛心,她不能来天牢看望,她知道高阳无人能救,万般无奈之下,她在街边拦住了穆哲枫轿子,跪下来求他,递给他一瓶鸩毒,希望穆哲枫把这瓶毒药送给天牢的高阳,至少这样,高阳可以死的痛快!
之后,高阳再也没见过她,不知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回来京城时,也是打探过她,听说陆颜琕一直在江西找白琰,听说白琰和明岱凌一起失踪。而京城这边白琰的母亲,堂堂一个国公夫人竟也消失不见。
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就像当初忠国公白阙,凭空消失不见。
高阳期待这两老头赶紧把话说完,她急着要去见陆姐姐,她说道,“不知道严大人费尽心思找我出来,所谓何事?”
“费尽心机?公主这话是从何而来?我是在道观做法事,而高阳公主也是代表宸贵妃出席这次法事,所以才碰面。”
“严大人不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话快说吧。”
严不谲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封信件,“在下只是求公主帮一个小忙,将这封信放在穆将军的书房里。”
高阳拿起桌面信件,封面写的是,“映月医仙亲启”,这模仿的是穆哲枫的笔迹。见并没有封口,刚想打开,又忍住,“算了,我不打开,也猜到里面的写的是什么。”
“公主认为里面写的什么?”
“严不谲,我就不明白了,你竟然想这么蠢的办法嫁祸穆哲枫,现在的京城都靠穆哲枫撑着,你们不感激他,还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如此嫁祸穆将军,心安理得?还是严大人以为,若穆将军真出了什么事,宁王可以顺理成章的取代他吗,严大人以为,凭着宁王殿下,真的足够能力取代穆将军了吗?”
“宁王的确不能和穆将军相比,我从来也没有指望宁王可以追上穆将军的才能,只是有时,迫不得已。何况我并非是个不识好歹之人,穆将军从小在皇宫长大,他对皇上忠心,这一点任何人不能怀疑,皇上不在京城,也是他挑起了半边天,我知道他没有歪心思,他始终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养子,他所作所为都没有刻意和宁王为敌,这些我都知道,可有时候,就是迫不得已!”
“我去嫁祸穆将军?呵呵。”
“不,我并不是嫁祸穆将军,或者说不是常理嫁祸,你把这封信放他书案上,到时候我们在他书房议事,我们发现之后,凭着穆将军的性子,一定会当场打开那封信给众人看,然后再派几个立场中立的人包括我,亲自调查这事,调查结果当然是伪造的一封假信件,之后,还穆将军一个清白。”
“这就笑话了,嫁祸之后再换他一个清白,如此捯饬一番,图个什么?你倒是没事,我该怎么办,这信件若真的出现在他的书案,我就是最大的嫌疑。”
“不,不,高阳公主不必担忧,我自然会为公主想好办法,我会找一个替罪宫女,让她承认是她所为。”
“严大人说说,这样做于我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