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看着这四个字:
“梧桐缘尽!”
明岱凌的休书,不是七出的任何一条,而是简单的四个字“梧桐缘尽”,缘起梧桐,如今散了,可不就是叫梧桐缘尽。
明岱凌坐在书房主位,并未起身,他的眼神在高阳的身上没有离开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琰过来安慰劝说:“不合适的姻缘,早就该了断!明岱凌狠到这种地步,他要活活饿死你和腹中孩子,我必须带你脱离此处!”
高阳的样子十分奇怪,不哭不闹,不见伤心,也不见……总之根本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十分不对劲,白琰上前,摁住她的双肩晃了一下。
高阳回过神:“哈哈哈,我终于拿到这份休书,表哥,多谢你!我马上收拾东西。”
“你收拾东西,回你的娘家?回施府,还是回真正的娘家广平王府,这两处,你都回不去了,你能去哪?”明岱凌问道。
白琰道:“这就不用岱凌兄操心了,我是她亲表哥,她自然是住在我府上!”
明岱凌霍地从椅子里起身:“白琰,你以为你护得住她吗?别跟我摆你小公爷的架子,自从你父亲离奇失踪,而皇上又刻意疏远你,现在的忠国公府根本不比当年。
忠国公是高阳的亲舅舅,是高瞻峋的大舅子,你们是一体的,高瞻峋没有好下场,你们白府也会受到牵连,你把她带回白府,究竟是护她,还是害她!”
白琰想想也觉得不无道理,“岱凌兄的意思呢!”
“我明岱凌并非无情之辈,就算休书已下,仍可以住在明候府!”
“继续留在明候府,等着被你害死她们母子?你无端伤害结发妻子,还要杀了自己的亲骨肉,你不是无情之辈?我看你是禽兽不如!高阳,我们走!”
白琰拉上高阳果断离开,走到门口,留给明岱凌一句话:“明岱凌,你等着!”
高阳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什么贵重首饰衣物一律不带。忽然想起大婚之时,高栖夜送的一对玉镯,还有穆折清给的匕首,和那把红宝石折扇。
她把这些带上,召集了从施府陪嫁过来的人,彩云和马伯三愿意跟随高阳,林管家说自己年迈多病,跟了高阳也是拖累的包袱,高阳明白,林管家是个稳重安逸之人,他的选择很正确。
她原本也不想带彩云和马伯三,这二人却执意跟随。
白琰带着收拾妥当的高阳,走到明候府门口,他正要扶着高阳上马车,高阳却突然着了魔怔一般,自顾自往前走。
白琰叫了几声,高阳没有丝毫回应,他跑上前拦住高阳,惊觉高阳一脸冷汗,脸色惨白。
“高阳,你生病了?”
高阳没有回应。
彩云过来答复:“小公爷,小姐她已经四天没有好好吃饭,今天和公子吵架,被公子打了七八鞭子,况且又怀了身孕,身体一定受不了!”
白琰扶着高阳的双肩,“你没事吧!可还能坚持,我现在带你去看郎中!”
面前的高阳一口血涌吐出来,白琰将她抱起,十万火急赶去最近的药铺。
彩云和马伯三在后面跟过来,彩云道:“小公爷,不好了,小姐的裙子有血,孩子……”她捂住嘴,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眼泪扑簌而来。
高阳靠卧在床头,透过月形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这是第四天了,她知道自己孩子没了,那个在肚子里仅仅呆了两月,便匆匆断了母子缘分的孩儿。
她知道时,每天以泪洗面,大夫说她一直肝郁气滞,连着数日没有好好吃饭,之后大喜大悲,又被鞭子打伤,她当时表面看着没事,因为一直憋着一口气一直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人彻底崩溃,昏倒在地,孩子也保不住。
哭够了,伤心够了,如今的她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每天靠在床头,呆呆看着外面。
表哥白琰和姨母轮流来看她,见她并不想说话,也不在劝说了。
彩云看着高阳无聊,和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有一回她说:
“明岱凌那个混蛋,陆小姐知道你的事情后,特意跑去明候府,二话不说,把厅堂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什么狗屁候府,再值钱东西也给你砸烂,哼,真解气!
还有二小姐,她带着一个肚子,都快要生了,知道明岱凌写了休书,也跑去明府啪啪啪,当场甩了明岱凌几个耳光,你要知道,她可是二小姐,平时连只蚂蚁也不舍得踩的二小姐,因为心疼您,大着肚子去打人。”
可是彩云说完这些,高阳仍然不见一点表情,靠在床头,眼皮也不眨一下,她想这大概就是,他们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还有一次彩云说:
“小姐,小公爷把您的两万金陪嫁拿回来,他也给您出气,他找了江湖五大高手,就是在荫围猎长场,明岱凌请来对付高栖夜的那五大高手,五大高手把那个混账姑爷堵在小巷子里,将他打了一顿,听说打的鼻青脸肿,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哈哈,活该,叫他敢欺负小姐!
噢!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二公子他……他知道你小产后,他来过一回,不过被小公爷毫不留情赶出去,那天刚好下雨,后来,听说他站在外面淋了一天的雨。”
这些话听在高阳的耳朵里,就像听风声,听鸟声,一概而过,丝毫带不起一点涟漪。
后面彩云又陆陆续续说一些事情,高阳听的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整日精神恍惚,什么都不真切,记得彩云好像说什么,千禅走的时候都不看她一眼,还有那个宝珠送了她一个手串,拿她当姐妹……
试问这些事情和她有关系?就算有关系,她为什么没有一点感觉呢?她感觉不到自己,和这个世间一点关联,她真的还活着?该不是在做梦吧!
中午,彩云将饭菜端来,高阳正常吃饭,正常喝水,就是不想说话。
吃完继续靠在床头,她看见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屋里,这个人是?是瑜王爷!
瑜王爷挪了一张椅子,坐在高阳床边:“你身子可好些了?”
“瑜王爷这样的尊贵之人,竟会来看我?”高阳现出一瞬的惊讶,立马恢复到一脸冷漠的冰霜脸。
“你现在还没有走出丧子的悲痛,我怕你生气,要不然我早就来了,可是你整天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想和你聊聊!”
“瑜王爷要说什么?”
“那根玉笛,你还记得吧?”
“怎么?”
“你想知道瑜王妃的转世是什么条件?世人只知道前三条,女子,生辰二月二日丑时,朱雀纹胎记,其实还有个条件,便是那根玉笛,玉笛是我特意请了法师,在冰儿灵前做过法事,它落到谁手里,就说明谁是她的主人!”
“你想说,我是瑜王妃的转世!”
“难道不是吗?这世间怎会如此凑巧之事!”
“所以呢,我是瑜王妃的转世,你要娶我!”高阳抬起头,一脸的鄙夷和不屑,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嘲讽的是瑜王爷,还是她自己,“我是明岱凌的弃妇,一个破鞋,你也要?”
“本王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哈哈哈,瑜王爷,你不会是真的要娶我吧,您应该比我父亲还大一点,既然您都不嫌弃,我一个弃妇,您娶我是我的荣幸阿,没想到我此生还有当王妃的命!哈哈!”她笑的好生僵硬,笑着笑着,眼角划下泪水。
“你误会了,我都可以当你父亲,我怎么能娶你!我想把你当我的义女,女儿的前世不就是情人吗?我不会做任何强迫你的事,我也不准任何人伤害你,因为你是我的冰儿转世,任何人,都不许伤害你!”
“您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些!”
“为了给你出气,当着满朝文武,我无中生有,给明岱凌加了一个很生硬的罪名,杖打二十,罚他两年俸禄,罚他在闭门反省三月!”
“呵,所以呢,您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皇上不在京城,他将整个京城托付给我和穆将军,宁王就是挂名监国皇子,只有我和穆哲枫才是真正监国领政之人!我权利很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愿望,只要能换你开心!”
高阳哈哈大笑,她觉得这个瑜王爷不会是个疯子,是个痴傻之人吧,她好笑地问道:“任何愿望吗?”
“任何愿望!”
“你不是权利大,你帮我查清我父亲,查清高贼的案情,还他一个清白,还高栖夜一个清白,还整个广平王府一个清白!可以吗?”
“可以!只要是你所求,都可以!”
“瑜王爷打算怎么查,还有,瑜王爷答应帮我,需要我做什么?当你的转世王妃,扮演你的恋人?”
“我不需要做你任何事,我只需要你开心!我欠冰儿太多,如今她的转世归来,我要她做世间最幸福的女子,那时候,我以为明岱凌会给你幸福,我从来不敢去打扰你,没想到,这个混蛋!”
“我不是瑜王妃转世!”高阳受够了,怒吼!
高高在上瑜王爷竟然对高阳下跪:“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会对你好,满足你一切要求,你就给我这个机会,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就让我把你当做冰儿,你可知,冰儿她死的有多惨,我亲眼目睹她在在铁棺材里,受着烈火的煎熬,皇上说她是神女,要把她炼丹,是我无能,是我负了她。我足足悔恨,痛苦了了二十余年,这种愧疚的煎熬简直生不如死,我求你,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你就是她!你的朱雀胎记,你的生辰,那根笛子!”
瑜王爷简直是发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惊天地,泣鬼神,而后捶胸顿足,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