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州,白衣山庄。
信鸽滑入鸽房,鸽房中人一看信筒中代表着最高等级的密封颜色,连忙快步送到了山庄核心的一处房中。
“胭脂姑娘,中京急信。”
如今经过大半年的学习,渐渐开始负责整个白衣山庄情报系统的谢胭脂一看那卷成一筒的字条颜色,同样神色微变,伸手接了,直接起身出去。
“义父,中京急信,孩儿不敢擅专。”
赵老庄主接过来,将字条缓缓拆开,原本散漫的眼神骤然凝起精光。
当眼神中的精光缓缓退散,他紧绷的身子缓缓松弛下来,靠在椅背上,神色之间只剩下一片伤痛。
胭脂站在一旁,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但她瞧着义父神色间弥漫的哀伤,就像一条时光的河在缓缓流淌。
“陛下.驾崩了。”
赵老庄主涩声开口,鼻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曾经那段君臣相得,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时光啊!
胭脂神色猛变,心头便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是这样,那公子怎么办?
他才刚刚在中京崭露头角,正是陛下信重的关头,如今陛下驾崩,新君.咦,新君是谁?
“新君是太子。”
世事洞明如赵老庄主自然知道悲欢难相通的道理,也没有强求胭脂跟他一起哀伤地缅怀先帝,缅怀那段他在意的时光,先说出她最关心的问题,接着便开口道:“你去整理一下中京城各方势力的情报,让我坐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你再过来此间。”
“是!”胭脂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忍不住回头道:“义父,公子他.”
赵老庄主摇了摇头,“尚无消息。”
胭脂登时身子一颤。
——
在本就寸土寸金的中京城,西城的宅邸尤为珍贵,多少官居二三品的重臣,都欲在西城求一宅邸而不得,但同样在西城的核心区,却有一栋大宅,一直空着足足十余年。
这是先帝当年赏赐给皇后的弟弟萧凤山的宅院。
位置优越,占地广阔,以示那无以复加的恩宠。
而当萧凤山割据龙首州,尾大不掉之际,有许多朝臣建议过,将宅邸收回,赐予别的朝廷重臣,但都被先帝否决。
先帝不仅笑着拒绝了群臣的请求,还特意吩咐内廷平日要派人维持宅邸的清洁。
他曾言,“此间留与萧三郎,勿使后人诽朕苛待皇后族人。”
这番话,被当时的朝臣视作先帝对萧凤山的志在必得,也被视作先帝又当又立的一个典型案例。
而如今,萧凤山如约而至,先帝却已经没了。
萧府之外,门庭若市。
马车都排到了街口,任你是清贵文官还是跋扈武将,都只能步行来拜。
但身为此间主人,萧凤山压根就没有露面,只遣了个心腹亲卫,好生接待。
他并不在乎外面那些人,如果赢的是别人,那些人一样会这么去巴结别人,所以在他看来,真正的聪明人只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实力,而不会去做那等无用的应酬。
但是,太子毕竟弑君了啊!
萧凤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不像新登基的外甥那般乐观,也不像这朝中众人那般无知,他心里清楚,这始终是一个大雷。
因为破绽太多了。
陛下是死在军中,而军中有多少人?
军中素重规矩,又非集市,秦思朝和那老人是以什么身份混进去的?
虽然有士卒见过那老人疯魔般的实力,但那一战也更是彰显了这样的身手不足以在万军从中取陛下首级。
这些一个个的破绽,如今没人提起,却不代表今后无人提起,而一旦有人提起,而朝廷不能有效地自证清白,政权的合法性就将受到严重的冲击。
天下人的口水,是真的能淹死人的。
今日刚刚收到的另一个消息,也让他的头疼更加剧了些。
德妃和胶东郡王居然都不见了!
就在他们起事的当夜,齐齐消失。
是那个夏景昀的手笔吗?
难道他能仅凭这样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洞察这般先机?
难道说熊四虎带着三千人去楚宁县都没困住他?
萧凤山的脑海里转着这些纷乱的念头,干脆起身,找来一个亲卫,“去黑冰台将玄狐请过来。”
不多时,一身黑衣的玄狐从后门进了萧府,来到了萧凤山的面前。
因为有着共同举事的经历,萧凤山随意客套了两句,便直接问道:“你那边,可有夏景昀的消息?”
玄狐点了点头,“萧相公派去楚宁县的兵马本来是困住了夏景昀,但是他用一个离奇的办法,逃了出去。如今不知踪迹。”
离奇的办法?
萧凤山抖了抖眉,他一路都在行军,消息传递很不及时,竟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什么离奇的办法?”
“他造了一个可以飞天的天灯,坐着天灯飞上了天,逃出了楚宁县。”
萧凤山:???
玄狐笑了笑,“不过根据我的猜测,那应该只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他应该是趁着萧相公的手下追赶之时出了城。这也符合夏景昀一贯的行事之风,机变百出,神鬼莫测。”
萧凤山沉默下来,“你很看重此人?”
玄狐嗯了一声,“请萧相公也务必重视此人,如果说天底下还有一个人可以对我们造成威胁,我更愿意相信是他。如今德妃和胶东郡王都消失了,我看很可能就是他的手笔。”
萧凤山看着他,“你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比之当初的秦思朝如何?”
玄狐轻笑一声,“秦思朝比起他,不过萤火之于皓月。秦思朝只会借着相府的实力,在暗中挑动风云,做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拿些蝇头小利,便自以为执棋天下。而夏景昀却可以仅凭着自己对局势的高瞻远瞩精准把控,找到破局之处,并且平衡各方利益,在让自己壮大的同时,还能给盟友争取到好处,将自己壮大的同时,也让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多。这样的格局和眼界,完全不是秦思朝能比的。”
接着,他便给萧凤山说了他所知道的那些秘辛,比如如何为陛下在短短一两个月间,赚到几十万两银子之类的。
听完之后,萧凤山的目光登时凝重起来,“那以你之见,此番他会如何选择?”
玄狐想了想,“他既然能够猜到可能出现的问题,并且将德妃和胶东郡王带走,应该会将他们带回泗水州或者云梦州,以那儿为据点,徐图壮大吧,以他的能力,再加上胶东郡王的身份,如果不及时清剿,或许将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萧凤山沉吟片刻,“如果依你所言,我倒觉得,他可能会趁着我不在,抢先将龙首州统合起来。届时,他们便可坐拥泗水、云梦和龙首三州,完全有实力与朝廷抗衡。”
玄狐听完登时点头,由衷道:“相公英明!”
萧凤山没有搭理这样的奉承,当即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先做几件事。第一,你让你手底下的人在城中慢慢散布一些消息,说些秦思朝刺杀先帝的内情,让这件事更合理一些,具体的内容我们稍后讨论一番,务必要压下那些怀疑的声音。”
“其次,立刻让黑冰台的人全力动员,寻找夏景昀的踪迹,如果能将其斩杀,那便消了一个大的隐患。”
“接着,继续加大搜捕力度,争取在京师戒严的三日之内,找到德妃和胶东郡王的踪迹。同时对跟德妃和夏景昀有交集的那些官员和势力,严密布控,一旦有异动,便施雷霆手段!”
“最后,我会亲自安排,让龙首军稳住龙首州的局面。”
玄狐立刻应下,萧凤山笑着道:“等这些事情忙完了,本相亲自去找陛下,安排你领兵去往各地平叛吧!”
玄狐面露激动,恭敬道:“多谢相公!”
萧凤山端起茶盏,玄狐识趣地准备离开,但萧凤山却忽然心头一动,“你说夏景昀有没有可能来中京?”
玄狐吓了一跳,琢磨一番,摇头道:“不会,如今的中京城,他哪有那个胆子来,来了之后他又能做什么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也是。”萧凤山点了点头,“应该是我多虑了。那就按照方才所言,立刻安排吧!我们要尽快稳住局势,各地叛乱四起,朝廷千万不能再乱了。”
“是!”
——
夜色深沉,莲城郡中。
夏景昀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夏景昀打开门,瞧见了一身青衣的秦璃。
秦璃没有说话,推开他便走了进来。
夏景昀有些疑惑地合上门,一转身,吓了一跳。
卧槽!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衣服啊!
他连忙上前,帮她披上刚脱到一半的外衣,“你这是何必呢!”
秦璃清丽绝伦的脸上被酡红点缀出几分妩媚和娇羞,但神色却坚定道:“我等你回来,你若死了,此生我亦不会再嫁。”
她捧着夏景昀的脸,目光沉沉,“这是我想给你的承诺。”
夏景昀心头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却并不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做些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当即温声道:“你的心意我自是知晓的,但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你放心,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给你一个期待的美满未来。”
秦璃闻言,眼中柔情化水,温柔地倚着夏景昀的胸膛,手臂环着他的腰,轻声道:“你不许出事。”
夏景昀轻轻抚着她的背,“你放心,我比谁都惜命。”
正温存间,房门再次被人敲响,而敲门之人发现门没关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瞧见房中抱做一团的男女,苏炎炎原本羞涩的脸上登时露出一丝慌乱和羞愤,“我来得不是时候。”
说着转身就要朝外走去,夏景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拉着她的手,“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翌日清晨,苏炎炎和秦璃带着几个江安侯府的心腹护卫,乔装赶去云梦州。
夏景昀则和陈富贵一起,混进了莲城郡秦家合作的一个商队中,悄然去往中京。
去那云诡波谲,风险密布的中京城中,火中取栗,逆天改命!
还有,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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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