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城,成王府,后花园。
一群贵妇正三三两两地聚着聊着。
这些妇人都是凭着夫家的能耐提升地位,在子女陆续长大之后,每日百无聊赖,想的都是如何花钱的事情了。
“诶,你们知道吗?后日在石头记有个拍卖会呢!”
“什么拍卖会,以咱们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拍卖会都参加的!”
“也不能这么说,石头记可是中京最大的珠宝行,他们的拍卖会,说不定会有许多好东西呢!”
“嘁!瞧你那话说得,你什么身份啊?人家拍卖的是宝镜!眼下天底下就只有德妃娘娘有一块,连出身勋贵世家的淑妃娘娘都没有的宝镜,你什么身份了不得,看不上人家的拍卖会?”
“真的吗?你是说宝镜?”
“那还能有假?这是将作监跟石头记合作的,据说是将作监集结了无数能工巧匠,耗费了无数奇珍异宝,几万次失败和损毁才能得一面的完好无损的镜子,这等珍宝,谁不喜欢啊!”
“将作监?石头记?石头记不是一个私人珠宝铺子吗?怎生有这么大的关系?”
“你家那口子连这等事都不知晓?石头记的背后是石家,陛下将石家抄家,远在广陵州的石定忠的弟弟和其余亲族也被连根拔起,押解入京,如今石头记早已归了内库管辖!”
“何止呢!我听说石家那位被驱逐出京的公子,更是倒霉,在河上居然遇了风浪,船沉了,葬身鱼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曾经显赫的石家,如今算是彻底绝后咯!”
“哎,想那石家姐姐,以前也是我们之间的常客,如今,哎,说不定哪日我家那口子去教坊司还能点她的牌子呢!”
这话一出,一帮贵妇都心有戚戚,场面为之一冷,连忙有见机得快的转移了话题。
“咱还是说说宝镜的事吧,你们后日会去吗?”
“我可听说,到时候入场要验一万两的银票,我家老爷清正廉洁,怕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哦!”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我可听说,这一次将作监的东西,比送给德妃娘娘那一面更好呢!”
“真的吗?去岁年节,命妇入宫,德妃娘娘将她那面宝镜与我等展示了一番,那叫一个澄澈清楚,纤毫毕现,要是价格不贵,我可是怎么也得买上一面才行呢!”
“我后日去看看。”
“姐姐,我们同去吧!”
一帮贵妇人叽叽喳喳,聊的主题都离不开那即将拍卖的五面镜子。
中京秦家,也就是钱公子家中的府邸内,钱公子秦玉文正坐在一处水榭中。
秦家大小姐,也就是如今鸣玉楼幕后的掌控者秦璃坐在他的对面,一身青色的长衣不减其美的同时又显出几分宁静,白皙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苍白的柔弱,但眉眼之中的坚强和聪慧却也同样显露无疑。
“大兄,石头记后日有一场拍卖会,有五面宝镜要拍,你去帮我买一面回来。”
秦璃平静地开口,对她而言,验资一万也好,十万也罢,她都无所谓。
她买东西,只看自己想不想,但恰好,这面镜子,她就想。
而且是很想。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向对他宠爱有加,说摘星星摘月亮都会想办法的大兄,闻言却直接开口道:“不行!”
秦璃诧异抬头。
下意识出口拒绝的秦玉文顿时心头一紧,带着几分讨好和商量,嗫嚅道:“那个,小妹啊,你看啊,这个镜子,实际上就是一面玻璃,然后想办法把它弄成了能照人的样子,还给加了些不要钱的装饰,就敢来搞拍卖,还入场资格一万两,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嘛!”
秦璃眨了眨眼睛,“我们秦家买东西,何曾在意过价格?”
秦玉文:
“小妹,我是觉得有那个钱,不如买几百面打磨得好的铜镜,咱们日日换新的,也比去上那个当好啊!”
秦璃蹙起眉头,“我买东西,何曾要这般斤斤计较了?秦家是破产了吗?”
秦玉文:
他正要说话,秦璃忽然看着他,“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镜子是夏公子协助造的,所以不希望我去买?”
秦玉文一愣。
“果然!当初我送给夏公子一面鸣玉楼的玉牌,你就嘀咕了好久,我要去广陵会馆看看好戏,你也喋喋不休,原来还真是这样啊!”
秦玉文干咳两声,苍白地开口道:“那人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这两日正好在家休息而尚未知晓秦家跟夏景昀之间恩怨的秦璃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好啦,我知道大兄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跟这位夏公子真的没什么!”
“虽然他容貌世间罕有,举止从容有度,气质卓然超群;虽然他诗才无双,每一次出口便是千古名篇;虽然他才能出众,能够跟京中这些大势力争斗而不落下风。但是人家已经情定苏家大小姐,我对他并无什么非分之想,他也不会是我的良配,大兄尽可放心的。”
秦玉文一听这话,心头就更来气了。
老子的妹妹,做个皇后都是绰绰有余,居然还是因为看上的人已经爱上了别人,才不得不熄灭心思,你夏景昀算个球啊!
但自家妹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只好虚以为蛇地答应下来。
送走了心满意足离开的妹妹,他冷哼一声,起身出了府门。
他要去联系京中有资格参与此次拍卖会的权贵,让他们都不去参与!
我看到时候,你费尽心思折腾的这场拍卖会,若是都没有出得起价格的人去,你夏景昀卖个什么!
拍卖会筹不到钱,我看你拿什么来应对!
我说了要你跪地求饶,就一定会做到!
“公子!公子!”
江安侯府,公孙敬火急火燎地冲入了书房,看着夏景昀,“公子,不好了!钱公子今日四处串联,让京中许多原本准备去参加的权贵都改主意了。据说有好些家都已经明说了不去参加了,已经报了名的有四家都已经去了石头记退了名字。”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在昨日这个消息出来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已经恍然明白了公子的谋划所在。
若是这五面镜子都能卖出一万两以上的价码,那加在一起怎么也得有六七万两,届时再稍做筹措,那便自然可以渡过此关。
顺理成章地,他也将这拍卖会,当做了他们翻身的唯一机会,如今这机会被搅黄,让他如何能够坐得住!
正手持书卷,看着的夏景昀闻言却只淡定一笑,“知道了。公孙先生辛苦了。”
说着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书卷,翻开了下一页。
公孙敬还待说话,夏景昀就笑着道:“公孙先生不妨稍等到晚间,或许就有变数。”
公孙敬将信将疑地退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变数在哪里。
秦公子已经用秦家数代积攒的威望和分量,让那些权贵都不参加这场拍卖会了,还能有什么变数?
哪怕就是自家公子亲自出马,挨个拜访这些权贵,也不能挽回局面吧?
可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三匹快马自宫中驶出,直接来到了石头记的总店之中。
看着正在忙活明日拍卖会的众人,宫中内侍靳忠清了清嗓子,尖声道:“陛下口谕!”
正在其中忙活的将作监和石头记众人连忙齐齐跪下。
“尔等才智杰出,巧思妙手,制此奇珍,为君解忧,朕心甚慰,预祝尔等明日大获成功!”
众人齐齐谢恩。
旋即,这个消息便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如插了翅膀一般,飞向了中京城的各处豪宅。
不到一个时辰,一辆辆豪奢或朴实的马车就从这些豪宅之中驶出,来到了石头记的总店之外,挥舞着银票,报上了自己主家的名字。
其中,尤以几家先前退了名字的最是殷切。
当公孙敬听到这个消息时,沉默了半晌,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再次喝了。
一杯敬公子,一杯敬自己。
宽恕他的愚钝,庆幸着选择。
——
翌日,正月十三,这场万众瞩目的拍卖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会稍晚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