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凌汐池和月弄寒率军过曲女城、淮岐城,向烈阳城挺进,两城都打开了城门迎接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多做无畏的抵抗。
这两城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再一次来到这里,凌汐池发现,这些年来,这两座城池更加衰落了,人丁也大不如以前兴旺。
好在城中的百姓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因为他们早已下了令,不许惊动百姓,所以许多城中的百姓反而大着胆子出来围观。
大军在曲女城穿城而过的那天,人群中突然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阿娘,是她,是那个姐姐,当初就是她将自己的干粮给了我。”
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大军前那个骑着青色骏马,身穿冰蓝色铠甲的女子,冲着她身旁的妇人惊讶地说。
那妇人随着她看了过去,只见那女子眉目如画,漂亮得不似凡人,一身超然风度,看起来尊贵霸气,像是从天而降的女王,正在巡视着她的子民。
她的眼中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阿禄,当初便是她将身上的馒头都给了你的?”
那个名叫阿禄的少女连忙点了点头。
那妇人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恩人啊,原来她竟是云隐国的太后娘娘,这可真真是活菩萨啊,这是上天终于派她来拯救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了吗?”
当年那场大雪灾,从淮岐城开始到曲女城,不知冻死饿死了多少人,上头的赈灾粮迟迟不下来,好不容易百姓们等到了赈灾的粮食,经过层层剥削,分到她们手中后,也不过是几碗掺杂着沙石土屑的稀粥,若不是她的阿禄在街上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女子,将身上的干粮尽数给了她,她和她的阿福可能就在家中饿死了。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在风雪交加中,她们听见了屋外的门扉被人叩响,她冒着寒风出去一看,竟发现门口放着几件冬衣和几块碎银子,碎银子旁是一大兜已经冷掉的馒头,与那女子那天给她们的一模一样。
她抱着冬衣四处查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雪地上干干净净的,连脚印都没有留下,那一刻,她更加认定了那女子就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若不是她,她们一家三口都会死在那个冬天。
这时,她身旁的阿禄已经拨开人群朝着那骑着马的女子飞奔而去,她的人太小,淹没在人群都看不见头,只得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大喊,“姐姐,姐姐!”
她怕阿禄被人挤到踩到,也急忙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跟了上去,人群很快因为她们母女而骚乱起来,这时,阿禄撞在了一个一脸络腮胡的大汉身上。
那大汉正望着那率领着大军前进的女子发呆呢,猛然被人一撞,心中顿时泛起了一阵怒火,“哪个瞎了狗眼的,不要命了吗?敢往老子身上撞,信不信老子……”
他边说边扭头看去,看到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少女,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身上的火气像是被一盆水迎面泼来,瞬间灭了下去。
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语气也轻了下来,“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往人的身上撞,撞疼你了吧。”
阿禄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大叔,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我是在追我的恩人?”
“恩人?”那大汉又抓了抓头,问道:“谁是你的恩人?”
阿禄说道:“就是那个最前方骑马的姐姐啊。”
那大汉笑了,说道:“那可是云隐国的太后娘娘,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跟你这个小丫头有什么交集呢?你可别吹牛。”
阿禄脸都红了,那姐姐就是她的恩人啊,她才不是在吹牛。
她急忙道:“大叔,她真的是我的恩人,十年前,若不是她给我吃的,我们一家就会死在那场雪灾里了。”
“十年前?”
那大汉抓了抓头,问道:“你是说,十年前的那场大雪灾,她来过这里?”
阿禄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这件事比真金还真,她是不可能认错自己的恩人的。
那大汉看着那骑着马越行越远的女子,在她身后,是一长队纪律严明的将士,明明穿街而过,但除却铠甲声脚步声之外,一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好像生怕就吓到了他们这些老百姓。
他抓了抓头,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拍,说道:“我说怎么看着她那么眼熟呢,原来是她,她就是那个在淮岐城施粥的白公子呀。”
“白公子?”
阿禄的脸上一片茫然,什么白公子?
那大汉说道:“你不知道,当初那场大雪灾,淮岐城可饿死了好多人,有的人饿得受不住了,连死人都吃,若不是那位路过的白公子将身上的银钱全都拿出来用来施粥,好多人就都被饿死了,那时还是我去帮她买的粮食呢,没想到她竟是个女儿身,还有这样大的来头。”
阿禄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位白公子就是刚才那个姐姐吗?”
原来,那位姐姐不止救了她们一家人啊。
大汉道:“准是她,虽然过去十年了,但她的模样化作灰我都能认出来。”
说罢,他拉着阿禄拔腿便朝前方冲去,一边冲一边还大声喊着:“白公子,等一下,这小姑娘要向你当面报恩呢。”
人群中很快又骚乱了起来,凌汐池像是心有所感,扭头看了一眼。
与她并肩而行的月弄寒问道:“阿寻,怎么了?”
“白公子,白公子,那一年在淮岐城施粥的是不是你啊,你停一停,我替我家乡的百姓谢谢你。”
人群中有急切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凌汐池远远地看着有一个大汉拉着一个小姑娘正在朝着她奔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走吧。”
并排走在她后面的琴漓陌等人对视了一眼,琴漓陌说道:“汐汐,他们好像在叫你,没想到当初那一场义举,到现在都还有人记得你。”
轻凰也笑道:“没想到咱们的太后娘娘到了哪里都如此受人爱戴。”
琴漓陌道:“那你是不知,当初这里发生很大的一场雪灾,我们汐汐可是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拿来施粥了,最后连吃面的钱都没有,我爷爷好心去给她送钱,还被她打了一顿呢。”
凌汐池听她说起往事,也是忍不住一笑,眼前依稀浮现出了她当初只身闯江湖的模样。
那时,她还不满十七岁。
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啊。
女舒来了兴趣,“哦,那说来听听。”
琴漓陌:“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几人说笑着,继续策着马朝前走去。
几日后,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地传到了淮岐城,原来当初那个在淮岐城大义施粥,救了无数灾民的白公子便是当今云隐国的太后娘娘。
她这次来,也是为了推翻泷日国的暴政,要将他们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淮岐城对那场大雪灾有记忆的百姓纷纷到城外来迎接他们,凌汐池和月弄寒怕引起混乱,只得吩咐将士们绕道而行,不得进城扰民。
过了淮岐城三百里,便是他们暂时的驻扎地,此刻,他们离楚天江已经不足五百里了,之所以驻扎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
负责先行打头阵的是缥无,谢虚颐,离夜和步青初四人,他们在此处驻扎已有三日,其余四支队伍也纷纷传来了信息,他们都已快到楚天江了,十日后将在楚天江会师,一同渡江,一举拿下烈阳城。
到了驻扎地后,几人刚一下马,谢虚颐和缥无便迎了上来,两人呵呵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公子来了,你现在可不得了,成了这两城百姓心中的神仙娘娘了,那些人可完全没将咱们当成是异族入侵的坏人。”
凌汐池也笑道:“别打趣我了,不是说有重要的消息吗?是什么消息?”
谢虚颐的表情这才严肃了下来,说道:“是烈阳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寒战天死了,泷日国易主了!”
“什么!”
凌汐池和月弄寒都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她当初选择亲征就是为了亲手杀了寒战天为无启族报仇,眼看胜利在望,寒战天竟然在这个时候死了,开什么玩笑?
她问道:“寒战天是怎么死的?”
缥无道:“不知,传出来的消息是他听闻了寒莫沂的死讯后,愤痛不已,一下子就病倒了,这一年来一直卧病在床,几日前暴毙于他的寝宫之中。”
谢虚颐也说道:“比起寒战天的死,我觉得你们应该更关心泷日国的新王是谁才对?”
月弄寒问:“是谁?”
寒莫沂死了,泷日国王室根本没有可担大任的人,其余几个王子更是纨绔中的纨绔,谁都看得出来泷日国气数已尽,这个时候称王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虚颐笑了一声,说道:“是寒蓦忧!”
显然,他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荒谬,语气中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
“真的是她?”
凌汐池突然有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怪不得这一年来,她没有听到关于寒蓦忧的任何消息,她还以为这女人是害怕躲起来了,万万没想到啊,她竟还有这一份野心。
月弄寒此时也道:“寒蓦忧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一个聪明人,可惜她的聪明总是用错了地方。”
缥无道:“那可不见得,她现在可是天水第一位女王,这可是从未有过先例的,我倒是有几分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