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池和缥无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月弄寒和谢虚颐,因为在座的人当中,只有他们在噬魂阵中与东方寂对阵过,他们想知道,东方寂是否如离夜所说的,在噬魂阵中最难对付。
月弄寒道:“你们说的没错,东方寂在噬魂阵中确实比在噬魂阵外的实力更为强大,但是……”
他欲言又止,仿佛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谢虚颐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的话,“但是,更为棘手的是,当东方寂在噬魂阵中使用轮回之花时,噬魂阵也会发生异动,完全变成一个大杀阵,那里面会形成数股强烈的飓风,将所有人都卷进去,一旦被卷入进去,就会被一股很恐怖的力量绞成碎片,而且那些飓风还会不断吸收周围的力量,遇强则强,你越是进攻它,反而会助它越来越强大。”
说到此处,他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全是惨痛的神色,“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损失了那么多战友,却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带回来的原因。”
他闭上了眼睛,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凌汐池抬眸看着天,又想到那漫天的红雪。
原来,那真的是血染红的吗?
琴漓陌等人听他这么说,心头也是阵阵寒意。
噬魂阵,当真有那么恐怖?
缥无看向了月弄寒,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不解和疑惑。
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不开口为自己解释?
月弄寒微微埋了头,还是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说得再多,都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
这种难题,古今没有任何人可以解。
谢虚颐这时睁开了眼睛,见缥无正审视着他们,又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们是懦夫,怪我们没有将惜王救出来,或者是觉得我们故意见死不救,可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下令撤兵,若当时他也出手了,我们带去的人,有可能会全军覆没,我们绝不可以让这种情况发生,这个决定,比杀了他还难。”
琴漓陌等人也将目光落在了月弄寒身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确实没想到,原来事实竟是如此。
在战场上,与战友同生共死大抵是最好的结果,舍生取义还能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可最难的是,作为一个将领,当你眼睁睁地看着战友去赴死的时候,为了身后的万千将士,你却只能选择撤退。
往往这种时候,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因为他这辈子都无法再逃脱心灵的谴责。
月弄寒还是没有说话,这无言的沉默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窒息。
缥无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说道:“既然知道了这些,多说无益,我们分工行动吧。”
她先是看向了缥无和谢虚颐,说道:“凤鸾箭便拜托你们了,待我回来之时,还请务必将凤鸾箭铸造出来。”
谢虚颐和缥无同时点了点头。
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轻凰等人,“几位认识迷榖树,这几日我会让你们和仙乐它们先熟悉起来,让它们能听懂你们的指令,寻找迷榖树的事便拜托你们了。”
轻凰等人也点了点头。
她最后看向了月弄寒,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朝着房中走去。
月弄寒这才抬眸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琴漓陌也坐不下去了,连忙起身追了上去,伸手扶住了她,说道:“汐汐,我随你去看看你的孩子吧。”
凌汐池嗯了一声,琴漓陌伸手招呼着轻凰等人,“你们也一起来呀,小家伙们才刚刚降世,让他们认认脸,知道以后会有这么多厉害的叔姨罩着他们,保管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轻凰等人正要跟着她走,突然步青初的脚步一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全身,为难道:“可是,我们身上没有礼物啊,第一次见面,不给点礼物的话,怎么好意思说我们以后罩着他们。”
听着他的话,其余三人也纷纷在身上乱摸了一通,然后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他们身上有杀人的,没有送人的。
凌汐池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说道:“都一起来吧,他们才多大,即便你们给了礼物他们也不知道呀。”
听她这么说,几人这才舒了一口气,轻凰道:“那便先欠着吧,待我们离去之前,一定会给他们一份大礼。”
待到几人都进了屋,缥无看向了月弄寒,问道:“噬魂阵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弄寒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眼中又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谢虚颐正要开口说话,缥无抬手止住了他,“你先别说话,我要听他说,让他不是作为月王,而是作为我的弟弟,他的哥哥的身份说,他的死,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吗?”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抬眸直视着他,“不完全是,因为,我根本无法跟他做到双剑合璧,我的心有杂念,每到关键时刻总无法与他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如果我能做到,或许结果会跟现在完全不同。”
缥无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屋内,两个孩子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非但没有害怕,还时不时的被逗得呀呀的笑了起来,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手还一挥一挥的,像是十分想要跟他们互动。
几人轮流抱着她们姐弟俩,琴漓陌更是抱着潇潇爱不释手,一边扮着鬼脸逗她一边说道:“汐汐,她好可爱呀,你是怎么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的,要不,你给我一个吧,反正这辈子我也不打算成亲了,但我总得有个孩子不是,你给我,我保证给你养得好好的。”
风聆正因为琴漓陌的归来高兴着,也凑上去逗着潇潇,说道:“是啊,我还没见过生下来就这么漂亮的孩子,阿寻,我一定要做她们的干妈。”
潇潇像是听懂了她们的话,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手还在琴漓陌的脸上打来打去。
琴漓陌一把抓住她的手,“这小家伙,脾气还挺大,力气也……”
说到这里,她像是发觉了什么,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凌汐池。
凌汐池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一紧,以为孩子是有什么事,立马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琴漓陌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潇潇,仿佛要确定什么似的,再一次握住了她的小手,吓得凌汐池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琴漓陌这才看着她,震惊地说:“汐汐,潇潇她,体内有一股真气正在运行,她不是才刚出生吗?体内怎么会有功力?”
凌汐池连忙将潇潇从她怀中接了过来,手往她的经脉上一探,发现她体内确实是有一股真气在流动,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探向了正被风聆抱着的阿渊,发现他的情况和潇潇一模一样,体内也有真气在流动。
而这股真气她也十分熟悉,是属于她的无求诀。
万物无求,万物皆有,莫非,在她修炼武功的时候,有一部分转移到了他们姐弟俩的身上?
这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晴华鸟破壳的那一夜,正是萧惜惟在替她完善无求诀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便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十分的激动,也是在那个时候,她便怀疑,晴华鸟是被无求诀的力量唤醒的。
难道无求诀修炼到最高层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这股力量给予出去,使别人变得强大起来?
想到此处,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紧蹙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完全低估了无求诀修成后真正的威力。
见她面色有异,琴漓陌连忙说道:“汐汐,你先别担心,两个孩子有功力是好事嘛,这便证明了他们比一般孩子更有天赋,也更为强大,长大后定有一番作为,让我再抱抱她嘛,我还没抱够。”
凌汐池这才回过神来,将潇潇递给了她,她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屋中的所有人,说道:“她们姐弟俩有武功之事,还请各位代为隐瞒,不要宣扬出去。”
所有人立即都点了点头,再看向两个孩子时,他们的眼中都多了一分不知是赞赏还是担忧的神色。
这两个孩子于武学一途上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天才,往往意味着他们会比普通人经历更多的坎坷,因为这样的人,人生是注定无法风平浪静的。
两个孩子不知道大人们都在想什么,依旧咿咿呀呀的笑着。
凌汐池的目光紧随着她的两个孩子,眼中全是初为人母的柔情,看着孩子笑,她的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如果她们姐弟俩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便好了。
然后,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叶孤野,想到了叶随风。
这些日子以来,她很少会让自己去想到他们,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不愿意面对萧惜惟和叶随风之所以会出事,有一半的原因在于叶孤野,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曾用生命保护着她的哥哥,也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萧惜惟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叶随风呢,他又去了哪里,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忍不住又泛起了泪花,她连忙不动声色地拭了拭眼泪,非烟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走过来问她:“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凌汐池道:“就现在吧,对了,月王说已经为孩子们找好了乳母,你去找一找倾儿,回去的时候将乳母一并带回去,你们便不用费心再去找了。”
非烟嗯了一声,出门去找叶岚倾去了。
凌汐池这才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基本已经确定,这便是月弄寒的房间,那一刻,她觉得十分的荒谬和讽刺。
她该恨月弄寒的,即便谢虚颐说得没错,他有不得不那么做的苦衷,可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做不到那么大度,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和他一起出征了,他平安归来了,她的丈夫却没有,甚至还去到了一个完全混乱的空间里。
她也根本无法想象到,在萧惜惟不记得自己是谁的那段时间里,他究竟找了她多少年。
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一百年?
那条时间长河里,到底掩埋了多少岁月,她和他此生还有再相见的可能吗?
她该恨月弄寒的。
可与此同时,她人生中的每一次重大的经历都与他有关,在她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在她担起自己的责任的时候,也在她成为一个母亲的时候,他好像总是在无形中,帮了她一把又一把。
她也知道,细究起来,月弄寒本身并没有错,且不说有那么多外在的因素,即便他真的是见死不救,那也是基于人的本能,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怪他不救自己的丈夫。
她无法形容这种矛盾而又复杂的感情,过往的回忆突然一下子闯进了她的脑海中,变得鲜明起来。
她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连忙稳了稳心神,冲着风聆说道:“风聆,我们不等非烟了,现在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