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那将军眯眼仔细打量着被吊起来的人。
「这是史醇啊。小将军,你不认识他吗?」谢松照脸上的笑意愈发浓。
将军呸了下,「你老母,我才不认识他。」
临风郡的城门却突然打开,士兵蜂拥而出,城下的将军反应极快,抢过下属的马就要逃走,蒙古士兵在主将的带领下丢盔弃甲,竞相逃跑。
「放下来,给他穿好衣服,备一匹快马。」谢松照被风一吹竟然又咳嗽起来。钟洛川给他拍了拍背,「还有什么事一并跟他们说了,说完回去躺着。」
谢松照颔首,「找人护送史醇去蒙古,将他说过的话,倒出来的秘密向坊间大加宣传。另外,将城下那个小将擒回来,大加礼遇,安置在我放里……咳咳……」
钟洛川连忙将自己的披风取下,谢松照摇头,「不用不用,一时呛了风。」
钟洛川只好换一边站着替他挡些风,「那你快点。」
谢松照拉着他往下走,归鸿跟在他身边听指令,「将他安置在我房中,然后对外宣扬,说我与他私交甚厚。」想了下补充道,「在给明朝去信说一下,我们这边没事,让他不要关心则乱。」
裴钦等人安营扎寨在龟兹王城外,将擒获的王公贵族全部绑在外面。
裴钦和谢灏南两人干瞪眼,裴钦挠头,「这……咱们怎么处理这里的事?」
谢灏南为难道:「这……郡王,你这是在为难我,我同你一样,只会行军打仗,这种庶务,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裴钦看着外面五花大绑的龟兹王室犯难,「要是明朝和侯爷在就好了。」
谢灏南跟着点头,「对啊,就算兄长不来,明朝在的话也能收拾这个局面。」
裴钦突然拍了下大腿,「对!自从侯爷收拾了他们那些人,我办事就没有人在暗里使绊子了!」
谢灏南叹气,「兄长的身体本就孱弱,现在如何能让他跋山涉水,来这更加苦寒的龟兹?」
裴钦架着腿往后仰,「明朝吧,明朝来了就好了,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攻城,临风郡死守也能守月余。」
「裴郡王,谢将军,顾侯爷回来了!」小将冲进来汇报,两人眼前一亮,站起来往外跑。
赶回王城的顾明朝五味陈杂,他还没赶到一半,谢松照的信就到了。他似乎永远都帮不上谢松照,他好像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好像永远都追不上谢松照。中文網
尤达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安慰他,「侯爷他成名太早,几乎没有受过挫折,一路上都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您要赶上他,确实有些难度。」
顾明朝摇头,「我赶不上他是自然的,但他这一路却不是顺风顺水的,他一路坎坷,伤病缠身体,名利于他早就不是立身之本了。」
尤达干笑着点头,顾明朝吐了口气,「走吧,」
裴钦拍了下他肩膀,「怎么样?侯爷有事吗?」
顾明朝摇头,「他擒了蒙古派去的将军,还将史醇送给了蒙古。」
「借刀杀人。」谢灏南咋舌。
顾明朝颔首,「龟兹这里你们怎么处置的?」
裴钦指着营帐道:「没处理,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正愁呢。」
两人将所有人的身份都介绍了一遍,顾明朝略微沉吟了下,「将符系峰送往燕都,王室及大臣,有才者招降,送往燕都,无能者削爵贬为庶民。宫中无名无分的姬妾送往东洲安家。」
「那有名分的呢?」谢灏南问。
顾明朝将马鞭缠在手上,「有名分的自然要跟着符系峰南下。」
「这就完了?」裴钦疑惑的看着他。
顾明朝笑了下,「这才哪里到哪里,这最要紧的还是民生,百姓安置好了,后续北疆才能安定。对王室要恩威并施,但对百姓,要多加宽恩,兴亡之下,百姓最苦。」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谢灏南问出了裴钦也疑惑的问题,「怎么施恩?给什么吗?我们也没有啊。」
顾明朝摇头失笑,「这恩,说白了就是用龟兹王室的钱去收买。」
「不懂。」裴钦讪笑。
谢灏南也跟着干笑,「我十五岁后便没有学习庶务的处理了……」
「你们还教这个?」裴钦惊道。
谢灏南点头,顾明朝恰如其分的将话题转回来,「我们先要告诉龟兹百姓,龟兹王室敛财多少,小民之家,一年所用金银不过五十两左右,而达官贵人一件亵衣便远超这个数值。何况最近战事频繁,百姓对银钱的渴望只会平时更大。」
裴钦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厉害!」
「你这一年多的继晷焚膏真的没有白费!」谢灏南好歹还能说句文绉绉的话。
顾明朝看着裴钦的目光,哭笑不得地解释,「和凿壁偷光差不多。」
裴钦拍了下谢灏南,「下次说直接点。」
顾明朝将马鞭扔给尤达,「国库清点了吗?」
谢灏南讪笑,「我们将国库封了,准备送往燕都。」
顾明朝颔首,「珍奇异宝就送往燕都,其他的分为三份,一份犒赏军队,小宴一场,一份分给百姓,以便之后张贴告示,令其他州郡百姓臣服,最后一份送往北疆,犒赏三军,谢诸君守城之功。」
「还有呢?就这样,百姓就……安分了?」裴钦见多了兵痞子,并不相信这样的恩能安抚住人。
顾明朝打量着被捆住的俘虏,「若非走投无路,谁会想做起义人?百姓……农民若有三分地,就能安心耕种,商户若是天下安定,他便能走南闯北,逆贼的名声,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行,那我去办这事。」裴钦调整了下甲胄,带人去龟兹国库。
「娜日泰,你们的将军投降了。」顾明朝矮身蹲下,看着娜日泰,眼眸微微下压,嘴角微微挂着像是压不下去的得意,这一脸的真诚真是和谢松照十足十的像。
娜日泰讥讽道:「汉人就是狡诈。间离计!」
谢灏南正打量着众人的神色,闻言疑惑地投去目光,「什么东西?」
顾明朝面不改色的接话,「离间计。」
谢灏南:……
娜日泰有些窘迫,「女干诈。」
顾明朝收了脸上的笑意,睨着娜日泰,「我们大周对你们蒙古有十足十的诚意,现在,我们还愿意跟你们谈一谈,我现在放你回去。」
众人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顾明朝,顾明朝却起身出去了。
谢灏南轻声称赞,「你们真是配合无间,他那边放了个史醇,你这边就跟着放个娜日泰,两方猜忌之下,蒙古内部想继续和睦是不可能了。」
王城宏大,王宫瑰丽,和百姓的窘迫处境像是天上地下。
两人拾级而上,顾明朝轻声道:「现在就等消息传回来了。」
黑云渐渐压下来,将远处的雪山吞没,天地成为一条平直的线。
临风郡。
「陛下在北疆阅三军之后,必定会北登单于台,这里的礼节要万分主意,速去燕都请礼部商定,并请中书令同行。」谢松照自回来坐下起便没歇着,手腕伤痛动不了笔,归鸿在旁代笔,每写完一张便要给谢松照过目。
「侯爷,这些东西礼部肯定会去注意的,您操心做什么?」归鸿将信细致地封上。
谢松照
咳了下,「北方新收七十余郡,人心多有不平之处,正是需要安抚之时,陛下此时北上,正合天意。礼部注意礼节,就难免会忽略人心。我们去一封信,是为国,亦是为两家交情。」
归鸿只得叹气,「您啊,事事都要算准,您这样,身体怎么经得住?」
谢松照当做没听到,「记住,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这是不可少的,你到时候要多和北疆的士兵配合。」
归鸿颔首,「您放心,这点属下清楚。」
「工部官员和兵备道必定会打扫街道,撵逐闲人,你现在就写信一封,告诉工部和陛下,此事不可,我们会全城戒严,防止刺客,但陛下北上,必定要亲见百姓,以彰仁德。」谢松照撑着一口气说完,说完便趴在案几上咳嗽。
归鸿没有办法,只能写,坐在一旁熬药的钟洛川和漼辛理也是一脸无奈,病人就要安养,他这样日日消磨自己,铁打的都受不了,何况是他。
「还有事吗?」钟洛川转着蒲扇。
谢松照伸手,「还有……咳咳咳!」
钟洛川叹气,「你能不能歇一会儿?迟一会儿会怎样?」
谢松照抬头,眼眶周围红成一片,眼尾挂着水气,「最后一件事……」
「行行行,倔驴。」钟洛川气得扔下扇子出去。
谢松照给自己顺了顺气,「南国不是派了个宗室来燕都为质?」
归鸿点头,「是。」
谢松照笑着颔首,「让陛下带上他。」
归鸿想了下,「对了,侯爷,他身边跟着的婢子是明镜和长霜。」
谢松照摩挲着玉扣,「她们二人在南国的事办得漂亮,她们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候府会是她们的后盾。但还有一个疑点,我们的局当时布得并不完美,温南栖为什么会放君平走?」
归鸿将信叠好又数了一遍,「这件事属下之前便问过了,她们说,君平是告诉温南栖要回去救妹妹。还有就是温南栖以为自己放走她就能被逐出朝廷,逍遥一生。」
谢松照叹气,「逍遥客误入朝局,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是大长公主尽力了。」
「祁皇后布局时将温南栖牵扯进去了,大长公主还找到了陛下,陛下念在她与承德皇后的情谊上,才开恩的,只是将温南栖只是削爵囚禁了。」归鸿说起来也是感概万分。
谢松照摇头,「君平刚到之时我便嘱咐过他,哪里想到他居然……」
「侯爷,毕大人又奉召来见您了。」小厮熟练地上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