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元年,春二月
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匈奴使者觐见大汉皇帝!”礼官看到踏上宣室殿殿门御阶的匈奴使者朗声道。
此时跪坐在宣室殿内的文武百官纷纷打起了精神,要让匈奴使者知道大汉官员的威严。
“匈奴大单于使者且居衍鞮拜见大皇帝陛下!”且居衍鞮走入宣室殿后,恭敬一礼道。
能被冒顿派来作为使者,且居衍鞮的汉语还是说的可以,完全可以和汉人正常交流。
在且居衍鞮临行前,冒顿特意叮嘱他不要与汉朝发生冲突,稳住汉朝皇帝,他们现在的主要对手是月氏。
故而相比上一次冒顿派使者侮辱吕后而言,这一次匈奴人明显客气了许多。
“免礼,使者此番来长安所谓何事?”刘襄面无表情地沉声道。
“回禀大皇帝陛下,这是大单于命在下呈给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且居衍鞮恭敬道,从身上取出一份布帛。
刘襄身旁的内官正要走去接过且居衍鞮的布帛,刘襄微微挥手拦住了内官。
“左丞相,由你来读一下匈奴单于的书信吧。”刘襄沉声道。
“是。”张苍起身恭敬道,接过且居衍鞮手中的布帛。
“天地所生,日月所至的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韩王部本是汉朝人,因一己私利率部归顺大匈奴,我亦真心待他,赐他牛羊马匹,封其为王。”
“然其不顾汉朝与匈奴之间友谊,多次派兵侵扰汉朝边境,汉朝与匈奴乃是兄弟之邦,顿因此责备韩王,不想韩王怂恿临近部族一同归汉。诸王劝顿兴兵,顿不愿兴兵。韩王部如何处置,由汉朝皇帝决定。”
“两国应休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始古,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安其处,世世平乐。未得皇帝之志也,故使当户且居衍鞮奉书请,献骆驼一匹,骑马二匹,驾二驷。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张苍朗声读道。
满座文武百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匈奴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要知道匈奴每次派人来汉朝都会狮子大开口,这一次怎么没有勒索财物。
只有刘襄心里清楚,冒顿这是怕自己这位新皇帝年轻气盛,不顾一切派兵和匈奴开战了。
那样的话,匈奴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被动局面。月氏人的骑兵和匈奴骑兵一样很厉害,汉朝人的弓弩又很强大,若是加在一起来就有点头痛了。
“大单于的好意,朕心领了。朕既然接受了韩王部的归顺,那自然会妥善处理的,不用劳烦大单于替朕操心。”
“单于渴望汉朝与匈奴可以和平共处,朕亦如此想。朕闻天不颇复,地不偏载。朕与单于皆捐往细故,俱蹈大道,堕坏前恶,以图长久,使两国之民若一家子。”
“朕回赠大单于:黄金装饰的衣带一件,黄金带钩一件,绣花绸十匹,锦缎三十匹,赤绨和绿缯各四十匹。望使者回到匈奴后,替朕向大单于表达敬意。”刘襄沉声道。
“皇帝陛下的心意,在下会转告大单于,愿汉朝与匈奴之间永无战事。”且居衍鞮恭敬道。
“哈哈,使者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劳顿。来人,带使者下去休息。”刘襄缓缓说道。
“谢大汉皇帝陛下!”且居衍鞮恭敬道。
待且居衍鞮离开宣室殿后,朝堂直接炸锅了。
“陛下,匈奴狼子野心,去年还想通过声东击西,攻打长安。此番示好,恐怕有诈,不得不防啊!”廷尉申屠嘉起身恭敬道。
“陛下,匈奴此举必然是想故技重施,使我朝边境放松警惕,从而再度入侵。”宗正刘信附声道。
“陛下不可轻信匈奴使者之言!”
“这其中必然有诈!”
一时间群臣纷纷出声说道,一致认为匈奴不怀好意。
“众爱卿安静,不必如此激动,朕自然不会单凭一份书信,就相信匈奴人的诚意。”刘襄朗声道,呵住了群臣。
“御史大夫,你觉得匈奴这次的意图是什么?”刘襄缓缓说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匈奴人想要让我朝放松警惕,故而趁虚而入。”曹窋恭敬道。
“御史丞,你有什么看法?”刘襄继续问道。
御史丞正是上次殿试第一名的河东郡苍鹰郅都。
“回禀陛下,臣听说匈奴在前朝时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族,那时候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是月氏和东胡。匈奴如今的单于冒顿年轻时,甚至被作为人质留在月氏。”
“后来冒顿逃回了匈奴,弑父上位,凭借着前朝留在草原上的装备,消灭了东胡,击败了月氏。冒顿当初因为领土扩张的特快,没有彻底消灭月氏。”
“使得月氏慢慢的恢复了元气,甚至占据着水草肥美的河西走廊。臣以为匈奴此次主动向我朝释放诚意,乃是为了专心对付月氏。”郅都缓缓说道。
听完郅都的话,许多朝臣都迷迷糊糊的,他们对于草原上的各方势力了解的并不深,不少人甚至都不知道月氏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陛下,臣以为御史丞在胡说八道,他年纪尚轻,怎会知晓匈奴内部之事,恐怕是故意信口雌黄的,还请陛下明察。”典客刘揭恭敬道。
人红是非多了,郅都自从殿试后,一直深受刘襄宠爱,刘揭对郅都一直很嫉妒。
“陛下,臣绝不敢欺瞒陛下,还请陛下明察。”郅都连忙说道。
“哼!御史丞不要仗着自己是殿试第一名就敢弄虚作假,朝中不少臣子都是跟随高皇帝征战的老臣,尚不清楚匈奴内部之事,你竟敢妄自断言。”刘揭冷声说道。
郅都正要继续辩解,刘襄突然出声道:“我朝亦有匈奴人,御史丞的话是真是假,一问便知。来人,传白题侯。”
“是!”侍卫恭敬道。
白题王跟随韩昌降汉后,刘襄虽然给他封了彻侯,可却是没有封地的那种,于是白题侯就留在长安成了一名安乐公。
不一会儿,侍卫就找到了白题侯,白题侯听闻皇帝召见,匆匆赶到了宣室殿。
“臣白题侯木,参见陛下!”白题侯乌苏木恭敬道。
在长安呆了一段时间,他已经适应了汉朝的礼仪。
“免礼。”刘襄淡淡说道。
“谢陛下!”白题侯恭敬道。
“白题侯,朕问你,你可知月氏?”刘襄淡淡问道。
“臣自然知晓,月氏乃是我匈…咳!月氏乃是匈奴的敌人,当年匈奴没有强大时,多次欺辱匈奴,乃是匈奴的死敌。”白题侯结结巴巴的说道,他差点忘了自己是汉朝人了。
“汉朝和月氏两个国家,哪一个更值得匈奴单于倾举国之力攻打?”刘襄继续问道。
“月氏!月氏与匈奴乃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每一个匈奴人都想杀死月氏男人!抢走月氏牛羊!霸占他们的女人!”白题侯的大声的说道,毫不掩饰他对月氏的仇恨。
曹窋与刘揭谁对谁错,从白题侯对月氏的态度中已经很明了了。刘揭此刻内心十分懊悔,自己干嘛!非要和郅都过意不去呢!
“陛下,臣愚钝,请陛下治罪!”刘揭连忙恭敬行礼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先起来吧!”刘襄淡淡说道。
“谢陛下!”刘揭恭敬道。
“郅都,你是御史大夫的属官。日后要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处理政务。”刘襄对着郅都缓缓说道。
“臣明白!”郅都恭敬道。
曹窋此刻汗流浃背,皇帝的话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堂堂御史大夫的见识还不如自己的属官,还是趁早辞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