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走后第二日,秦邵陌也带着众人回了阳城准备大婚。
如小苒刚要迈入统领府,迎面扑来两人,正是红灵与月娘。
自从她们小姐去了北疆,两人整日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得知自己主子在军营里受侯爷照顾,这才稍微宽了心。日盼夜盼总算盼回主子平安归来,此刻两人又是激动又是欣喜,竟都没控制住相互哭了出来。
反倒是没心没肺的如小苒,左拥一个,右抱一个,一同安慰两不相误,直到两个小姑娘在她怀中破涕为笑。
看得秦邵陌狭起眸子。
他家小夫人哄女子的手法为何如此捻熟?
秦哲在侧也是醋味十足。
少夫人请放开红灵,让属下来哄…
安抚完红灵与月娘,如小苒抬眸见到她弟如诚立在不远处,一副奶孩子缺爱的模样。
都怪红灵与月娘抢先他一步。
如小苒只当没看见她弟一脸幽怨的表情,而是直奔她爹面前,讪讪喊了一声,“爹。”
如勇虽见女儿平安归来很是欢喜,但是想起她当初不辞而别就去了北疆便又来了气,立马黑起一张老脸,负手于背威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比脸皮厚,如小苒自当首屈一指。
她咧着嘴,撒娇似地搂住她爹的手臂,“爹~女儿在北疆可想您了~女儿这次回来再也不离开您了~”
一声声‘爹’和‘女儿’喊得,已然酥进了如勇心里,刚还紧蹙的浓眉不知何时早就舒开了。
这一句‘女儿再也不离开您了’倒让如小苒身后的男人越品越不对劲,忙上前毕恭毕敬对着如勇一礼,“岳丈大人,小婿已将小苒暂时安全送回,十日之后便来迎娶!”
他开始嫌十日太久了。
闻言,如勇这才想起他们又要成亲的事,浓眉释了又蹙,“侯爷,成亲之事…”
不等如勇说完,秦邵陌捏着一把冷汗急忙又补了一句,“岳丈大人,成亲之后若是您想小苒了,我们随时回统领府陪您!”
如勇一怔,咦?这倒不错!
不过他刚才考虑的不是这个。
“侯爷,上次你来提亲时我已说过,小苒从小性子顽劣不受管束,你侯府家教森严规矩也多。之前你已履老侯爷之诺娶了我家小苒,在我看来和离已是最好的结果,以后我家小苒就算嫁不出去,我如勇以及我儿如诚养她一世也无妨。可你现在又来求娶,成亲之事并非儿戏,你当真是想清楚了吗?”
如勇之前只是为了履行与老侯爷之约才答应将女儿嫁入侯府。后来遇到三年前李廷的事,本想退了这门亲事,未曾想秦邵陌根本没有要退亲的意思,反而非他女儿不娶。
他素来以信义为重,因怕侯府遭人非议不守信义,才违心逼女儿嫁给秦邵陌,也料定了以自己女儿的性子被休无非是早晚的事,届时再替女儿寻一处好人家。
从头到尾,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女儿的感受,直到女儿和离回了统领府,他才觉得自己枉为人父,一错再错!
虽然秦邵陌再次提亲时已将三年前的误会,以及和离的缘由都解释了一遍,他也知秦邵陌是真心喜欢自己女儿,然则两个小孩性子都太倔强,难免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作为长辈自要提前点醒一番。
眼见父亲认真的态度,以及眸色中的犀利,如小苒松开了拉住他衣袖的手,选择默默退到了他身后。
又扫了一眼前院内丝毫未动过的聘礼箱子,如小苒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这是第一次,父亲没有逼着她嫁给秦邵陌,而是站在她一边。
缓了一息,秦邵陌正色回道:“岳丈大人是看着邵陌长大的,邵陌可曾有过儿戏?”
看了一眼如小苒,秦邵陌继续说:“纵然侯府规矩再多,只要小苒不喜做的事,不爱受的规矩,通通皆可作废!从小到大是我亏待了小苒,之前和离之事也是我蠢钝愚昧之极!如若岳丈大人肯将小苒再嫁于我,此生我秦邵陌必当尽心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再受一丝委屈!”
如勇:“如若我还是不同意呢?”
秦邵陌微微一顿,随即傻傻笑起,“若是岳丈大人还是不肯点头,那邵陌我只能天天来府上死缠烂打,直到您同意将小苒嫁给我的那一天。”
平日里居高自傲的秦邵陌竟说出这般泼皮无赖的话来,如勇真是哭笑不得,他最终回眸看向自己女儿,“小苒,这件事你来定。”
言外之意,嫁是不嫁,女儿说了算。
闻言,秦邵陌巴巴地看着他家小夫人,就等小夫人赐个准话。
如小苒敛着坏笑,“容我想想。”
话罢,一胳膊肘挽起她弟便往里院走,从北疆回阳城一路舟车劳顿,她早就想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蒙头大睡个一日一夜了。
总算得到关爱的如诚活过来一般激动地问像他姐,“姐,快说说你去了北疆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红灵觑了一眼秦哲,浅浅一笑后随着月娘一同跟上她家主子。
秦哲一个激灵,傻傻呵呵了一阵。
眼见小夫人这般没心没肺又极其不负责任的走了,秦邵陌墨眉微蹙,抱拳对着如勇无奈道:“岳丈大人,那小婿明日开始就来叨扰啦。”
如勇:“……”
……
如小苒确实像猪一般睡了一夜一日。
待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眸,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张妖孽般精致的五官,随后传来磁性撩人的声音。
“夫人醒啦。”
她蓦地惊坐起,“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了看窗外,好似不过辰时而已,他是一大早就来了,还是昨夜已经来了?
又是翻墙进来的?
男人衣袍端正的侧躺在床沿边,支着脑袋弯起凤眸,“来了半个时辰了,夫人放心,为夫是从正门进来的,来时先拜见过岳丈大人了。”
他自然略过自己寅时就敲开了统领府大门,在如勇主屋门前毕恭毕敬等到了寅时末。
直到如勇半梦半醒地从屋内出来,见到自己门前多了一位笑容可掬的秦邵陌时,一张黑脸吃惊得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未等他开口,就见秦邵陌恭敬一礼,“岳丈大人早呀。”
那上下两串贝壳般的闪亮白牙耀眼得如勇双眸刺痛。
“小婿知岳丈大人有晨练的习惯,特在此恭候多时,愿求岳丈大人指点一二。”
说是指点,实则是想拍马屁陪如勇练枪。
这一招如勇倒是挺受用,二话不说欢欢喜喜拉着秦邵陌去了前院。
直到酣畅淋漓之后,秦邵陌又为如诚指点了一二。
最终老丈人与小舅子皆为尽兴之后,邀他共同用早膳时,秦邵陌狡黠地弯了弯唇,说是等如小苒一起,才给了他机会溜入小丫头的院内。
如小苒匪夷所思的起了床,刚用完早膳,宫内来了人传她入宫。
小丫头接了旨意,问起秦邵陌是否一同入宫时却见他眸色中掠过一丝暗沉,她心中便有了一两分猜疑。
近日皇帝龙体欠安是人尽皆知的事,今日就算皇帝不传旨,她作为义女也是要入宫探望的,况且皇帝从来对她不薄。
然,秦邵陌对此事却是极为冷漠的态度,皇帝是他亲舅舅,加之他素来深受皇帝器重,按理说,他对此事自当十分上心才是。
之前总觉得秦邵陌似乎藏了什么事,如小苒仔细想了想,莫非这件秦邵陌不想提及的事与皇帝有关?
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又是为何呢?
最终秦邵陌将如小苒送到宫门口,自己则回到马车内等她出来。
如小苒进入清心殿时李元栩正在龙榻前服侍,她即刻福礼道:“儿臣见过父皇,义妹见过二殿下。”
皇帝摆了摆手,略显疲态地说,“小苒来啦,过来坐吧。”
见此,李元栩不紧不慢起身,向皇帝说,“义妹刚从北疆归来,与父皇许久未见应是有许多话要说,儿臣在此怕会叫她拘束,正好儿臣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皇帝颔首,“你有事便先去忙吧。”
李元栩一礼后转身抬步,路过如小苒时微一点头。
小丫头慌忙福身再一礼,自然错过了李元栩温润如玉般的一抹微笑。
如小苒堪堪落座,也不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嘘寒问暖,便随了自己的性子开口道,“儿臣年少顽劣时常被如统领罚鞭子,每每都要躺个四五天才能下床,所以儿臣知道卧榻修养是天底下最为无趣的事了呢。”
皇帝听闻,浅浅笑道:“是呀,那小苒可有什么法子能替朕解了这许多乏味?”
如小苒看了看被窗台关在外面的寒色,又看了看屋内的暖炉,无奈回道:“龙体未大好之前,恐怕只能先委屈父皇在屋内静养了,待到明年山水遍是春色之时,儿臣再带父皇出宫游玩?”
“出宫游玩?”皇帝眸色微沉,“想想朕这一世受国家社稷所困,勤勉刻苦从不敢有半分懒惰懈怠,却竟未真正用心欣赏过朕所维护的大好河山究竟是什么模样。”
皇帝的眸光恍惚一阵后又落向如小苒,今日一身新妇装扮的小丫头多了几分淑静,也更像了几分沁容皇贵妃。
“朕…这一生也做了许多错事。”他吃力地将后背靠向身后的枕垫,“朕贵为天子…竟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没能护下!也许从一开始…朕就不应该娶她,最终娶了她,也应该将朕对她的真心收敛一些,否则…她也不会死在前朝与后宫的争夺之中。”
眼见皇帝眸色中的哀思,如小苒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女人是谁。
“得父皇一片真心,沁容皇贵妃比起后宫其他女子应是幸福的。”
闻言,皇帝眉间微舒轻叹一声,沉凝一息后问道:“邵陌近日可好?”
如小苒微一拧眉,低低应了一声。
看出了如小苒的狐疑之色,皇帝又问:“他…并未告诉你是朕…害死了他父亲?”
如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