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是祁都城内的一条河,两岸繁华,平日里也会有人乘船赏景,尤其是夜晚的时候,乘着小船看看祁都的夜色也是很好的。
下了马车,就看见停在河岸边的游船,这画舫是一个两层的画舫,船体设计精巧,一看就是富贵之家的游船。登上船板里面看见船舱里面摆设的宴席,还有怀抱乐器的歌姬在旁弹奏。
“靖王殿下还真是好会享受啊。”文瑞雪已有所指地调侃程颜。
这座画舫平日里程颜也经常乘坐来欣赏景色,毕竟书里的文人墨客们都有这种对酒当歌的爱好,在诗兴大发时总是少不了美人相伴。
因此程颜来这游船赏景、吟诗作画的时候也少不了这些奏乐的女子,只是下边的人没想到程颜这次还带来一个女子过来,如此一看这安排似乎有些不够妥当。
不过程颜对这些奏乐的女子也确实没有越矩之行为,纯粹是文人的一股习气罢了。
程颜有些不好意思:“下面的人安排失礼,若是文小姐不喜欢的话,我就着人撤下去。”
“怎么不喜欢?谁还不爱看美人呢?接着弹奏便是。”文瑞雪倒是没放在心上,一副自己也爱看美人的态度大方回答。
如此态度就更加让程颜觉得文瑞雪实在是与他所见的其他女子甚是不同,落落大方的确与其他矫揉造作的贵女相比,更加吸引人。
程颜兀自给文瑞雪倒了一杯茶,清新的茶香随着水上湿润空气一同飘散在空气中,的确是上好的茶。
可是文瑞雪却不这么觉得,她把面前的茶杯慢慢推回程颜面前,眼波流转:“殿下这有美食美人,难不成没有美酒?”
程颜听此哈哈大笑,没差下人,而是自己从桌上拿起酒壶给文瑞雪倒了一杯,透明的酒液像是一股溪流落入文瑞雪的杯子里。
“敬美人。”说着文瑞雪直接举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杯酒下肚,纤长的脖颈在仰头的姿势之下看起来细白秀美。
程颜也不遑多让,端起面前的杯子仰头喝下去:“敬美人。”
几杯酒下肚,正是微醺的时刻,这当醉不醉的时候最是灵感迸发,此时的程颜也不再对着文瑞雪死守着礼节,他带着文瑞雪站在船头,正好可以看到河岸的高山,如此美景确实比美酒更叫人沉醉。
“文小姐果真并非一般女子,在下佩服,只可惜男女有别,不能与你深交,实在实在是遗憾。”
程颜站在船头,衣衫随着飘过的微风别吹起一角,双手背后,看着眼前之景,背对着文瑞雪慨叹。
“为何不能深交。”文瑞雪站在他身后开口:“若是殿下有意与我交往,又何须在意莫须有的流言;若是殿下只是随口说说,又何必用礼仪礼节来当做虚假的借口?”
程颜没有想到文瑞雪会这般直接,他的感叹确实是心中真有遗憾,总觉得这女子若是能当做知交好友一定是一件幸事;
可是两人男女有别不说,光是身份地位的约束就不能让他们走得太近,晋祁知名的闲散王爷和大将军的女儿,若是一着不慎,就是流言都能将他们压死。
只是程颜没想到自己心中这些世俗的虚礼竟会叫文瑞雪直截了当地点明,文瑞雪说得对若是有心结交又何惧他人之口?若是无心又何必为自己找出一堆借口来伤春悲秋、遗憾慨叹?
“文小姐一直如此直接?”
“臣女只是喜欢实话实说,若是殿下觉得臣女说得不对,那便是臣女的过错好了。”文瑞雪虽然嘴里说着是自己的过错,可是那理直气壮的劲头哪里像是觉得自己有错的人。
“文小姐今日风头正盛,颜只是怕在此情况下仍与小姐相交,只会让有心人对小姐猜疑更甚。”
“臣女都不在意,殿下又何须替臣女在意?”说着文瑞雪转头看向程颜:“还是说,靖王爷虽然在外一直以闲散王爷、只爱金石字画的形象示人,实际……”
“实际如何?”程颜的神情正经起来,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在手心里无声地敲打。
文瑞雪笑了笑:“实际,也对这满湖春色、大好河山有占为己有之意。”
明明说出来的话是十分的大逆不道,可是从文瑞雪嘴里讲得却像是一件轻飘飘的事情,尤其是在一群歌姬的音乐声中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不合场景的怪异。
听了这话程颜彻底展颜大笑,仿佛文瑞雪说得话并非什么不能提的,他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扇面上是一幅山水画,慢慢挥动几下:“大好的景色占为己有有何意趣?能在有生之年多去几处,亲自走走已是万幸。”
文瑞雪看得出程颜是当真地阔达,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矛盾,一方面是极为谨慎地克己复礼似乎就是复刻了圣贤口中的君子之道;另一方面又有着这富贵天家、皇室子弟间少有的豁达,好像真的能够身带一壶酒,江湖走一走。
若说程颜身上这气质是风流也不对,因为风流之气总是带着一种显贵的,风雅风流本就是原本富贵文人们在生活无忧、吟诗作对之间追求的。
当然了风流的最上层要么就是南宫陵那般举止皆自在,一言一行都是如风自由却贵气又不沾风尘;要么就是容澜那般直接雅到极致,所作所为都带了名士之风骨,处处尊崇又不俗媚。
可是程颜不是这样的,他的豁达是真的有江湖气息,好像你走在街上看见那人肩上扛着一把剑,剑上提着一壶酒,顺着长街一路走到尽头,在街边小摊上随处一坐,吃一碗馄饨好回家。
“殿下想去哪里走一走?”
“市井之大,山川万重,楼宇亭台更是数不胜数,看都看不尽,走到哪里都是好的。”
程颜似乎是被问到了他的兴致上,直接拿起手边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流下来,这极度斯文的人竟也有如此野性的一面。
不多时,船已经往岸边走了,碧波粼粼、万色山川都在向身后挪动,离热闹的人流与市井越来越近了。
“殿下近日似乎没有作画?”文瑞雪看着甲板之上空白的面板问道。
“要画的图景都在心中了,何愁下笔?”
“那便期待王爷的大作了?”文瑞雪没叫殿下,而是称程颜为王爷,语气轻松的开了一个玩笑。
程颜显然也听懂了文瑞雪的意思,斯文地笑了一下:“那是自然,待完成后,在下亲自送往将军府上。”说着程颜话锋一转:“只是作画期间可能就要对小姐多有打扰了。”
文瑞雪也明白程颜这是懂了她刚才说的深交之意,要与她知交好友了。
“臣女荣幸,怎会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