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强装镇定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尽量呼吸平稳,如果不是因过于紧张微微颤动的身子,她可能装的更像一些。
只不过,眼前的两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人察觉花语的异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赵安玉再次抬眸之间,方才角落那一抹粉色已然没有了踪影,她苦涩一笑,可能是又听到了她骂她孽种才跑掉的吧。
又酸又麻的感觉从脚底开始,慢慢侵袭至全身,为了保命,花语愣是一动没动!
就在她实在快撑不住的时候,阮长清终于带着熬好的药汤回来了!
急急忙忙如他,一心只关心手里的药汤,压根没发现堂中的气氛低沉,老远就吆喝着:“来了来了,药来了!赶紧喝!”
“还有这位姑娘,仔细点,慢慢喂。”阮长清又下意识地指挥起赵安玉的侍女,只是这一次,赵安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花语虚握着满是冷汗的双拳,任由侍女往嘴里灌汤药,再适时地悠悠转醒。
花语刚睁开眼,便看见赵昱重重地将见了底的药碗磕在桌上,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去,连个招呼都没有。
茫然的表情配上惨白的面色,赵安玉也没心情怀疑花语是不是装晕,赶忙吃完了药命人送花语回家。
总算歇口气的花语,在王府的护送下,成功回到花宅。
要说惊魂未定也不为过!花语一进门就直冲桌案,捧着茶水一饮而尽!小杯子不过瘾,便直接打开茶壶猛灌起来!
“姑娘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流苏呢?”常嬷嬷从内堂走出来,张望了会儿没发现流苏。
哦!流苏还在孙府外等着呢!
花语随意敷衍了几句,让常嬷嬷派人去把流苏唤回来,然后支使人赶紧烧热水,她要沐浴!
自中了那药,一身热汗,再听到赵家兄妹那些私密话,又是一身冷汗。
花语恨不得下一秒就泡进水里,好好冷静一下!
折腾了许久,天色渐暗。
“呼~”一身清爽地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花语总算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本来以为今日只需应付孙府,可没想到宴会上没受什么刁难,反而因过于谨慎闯入了孙蓉算计赵昱的陷阱中。
幸好赵昱还算得上是个君子,虽轻薄了她,但到底没做更过分的事情,而且出府和煎药都照顾到了她。
只是她没想到,赵昱和赵安玉之间,还有那样的秘事。
赵安玉爱的那个人,死了,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浪荡不羁,还当街抢人。
如果抛开事情的对错,其实赵安玉也是可怜人。
“哎,我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和我有什么关系?”花语轻晃脑袋,把烦绪挥散,透过窗户看着挂在泼墨般天空的圆月。
花家的生计问题,现下才是重中之重!那些贵族圈的事情,到底不是花语的层级能一直触碰到的。想来孙蓉今日见了她,发现她也平平无奇,以后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花语如是想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舒缓,睡意悄然来袭。
静谧的夜空,映着繁华的汴京。
花语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今日的经历,因此花宅上下并无异常。只是汴京的另一端,孙府,可是波云诡谲,滔天巨浪!
只是这一切都和花语没有关系。
花语这边是淡定了,那一边赵昱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每每要入睡的瞬间,鼻尖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那不是依兰花的味道,也不是熏香,更像一种精心调配的果香,回转萦绕,让赵昱不禁地心神不定。
烦躁并使劲地吞咽口水数次,赵昱不安的蹙着眉。他不是那种不经世事的莽撞少年,理不清谈不明情为何事,活到他这么大,说以前没有过女人是假的,但却从未有如今这种百转千回、抓心挠肝的感觉。
“那是何药?竟如此厉害?”赵昱才不会承认自己春心萌动,只一味归咎于药性未解。
自己这里都这般难受,如若真的是药性太强,那花语那样较弱的女子可还受得住?
不知为何,赵昱想起赵安玉所说的,孙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看到的场景……花语不会也……
思至此,赵昱腾地起身:“傅闲!”
倚在门廊打盹儿的傅闲一激灵:“爷。”
话到嘴边,赵昱突然想到:就算他有心去探一下花语是否安好,但他也不知道花宅在哪里。如若这个时候去询问许玥君,岂不是惹人非议?
良久,傅闲都没听到赵昱的下文,以为无事,便想继续打盹儿,身子刚一软,赵昱便开门走了出来:“今日花家姑娘是谁送回去的?”
傅闲一头雾水,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等小事他怎么会知道?
“罢了,你去问问,再派人去花宅探寻一番,是否有异常。”赵昱压着声线吩咐完,便回了屋。
躺下后,赵昱依旧毫无睡意,平躺着思索近日之事。元封帝对他的防备是越来越重了,才登基两年,便以为自己可独立扛起江山大任。到底还是年轻,雄心壮志却没历过什么艰险。
要知道,在元封帝登基之前,是赵昱私底下为他摆平了朝堂,震慑了边疆,最后把安安稳稳地天下交予他手上,也不算辜负皇兄当年临终之托!
要说起当年,赵昱的皇兄,也就是先帝,和赵昱、赵安玉前未婚夫婿,可是汴京公认的三大文武全才!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默契自是无人能比。也是因此,那场长达十年的边疆之战,是他们兄弟三人第一次前赴后继,并肩作战,但最后只有赵昱活着回来。
赵昱默默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处箭伤,是他为先帝挡下的,也是因为这道伤,让赵安玉的那个他走上了绝路。
于是,赵昱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今日赵安玉说那番话的样子。
她依旧没有走出来。
饶是勤勤已经八岁了,赵安玉依旧无法释怀,依旧唤她“孽种”。每每这种时候,赵昱都会身兼父母的角色,为勤勤送去她喜爱的糖糕。
勤勤自然是开心的,毕竟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娘亲与“父亲”成亲又和离的原委,倒是不怕她因赵安玉的不喜就想不开。
只是,赵安玉那边……看来时间并不能抹去伤痛,反而积年累月,恐郁结于心,那便不大好了。
赵昱就这么想了一整晚,中间傅闲回禀“花宅一切无恙”之后,依旧了无睡意,呆呆地想着现在皇家里错综繁杂的关系网。
元封帝想踢走赵昱,独掌大权。赵安玉情伤太重,胡闹妄为。而他,多年背负重任,何尝不想解脱?
既如此,不如就一次一箭三雕来得痛快!
赵昱思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身前往校场练武。
花宅。
一夜好眠。
或许是花语心大,每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她便睡得格外香甜,醒来后神清气爽。一连数日的风平浪静,渐渐让她不再担心赵家人寻她麻烦,那等皇家秘事,如果他们兄妹俩真的发现了花语装晕,那不得千刀万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嘛?
还有那孙家,虽然花语当时被劈晕了,但后来想想,多半就是那个孙家嫡女,被赐婚文桥的孙家大姑娘孙蓉做的。
要换做是花语,钟情了一个人多年,苦等而不得,却突然被赐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且这个人还曾被“死对头”掳走数日,鬼知道他们之间还干不干净?要她嫁给这样一个人,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只是如果真的是花语面临这样的境况,首先她就不会那般死追一个男人那么久的时间,天下男人那般多,即使高贵如摄政王,也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何苦要荒废自己的青春去等一个不可能的人?其次她也不会用那般手段与心仪之人欢好,爱情本就是相互的,若不能双向奔赴,自己单方面的自我感动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同样的,花语才不会傻傻地为了个男人去以卵击石,现在这般,就很好。
倒是花家的未来,是花语现下最担心的事。
经过袁氏那一闹腾,花语从许玥君那里得知,最好近期内花语都不要在汴京出面做生意!
商圈也是圈,袁氏那事扩散得极快,大家都知道了袁氏和花语之间的过节,而且花语还是个被状元郎转手“抛弃”的“弃妇”,名声差到几乎没人想和花语打交道。
除了望月楼。
但看在望月楼的面子,众商户倒不会主动去找花语的麻烦,只是汴京商行会那边,多多少少在近期内都不会容许由花语出面开店。
“别家你可以不管,但商行会那边至少关系不能太僵。”这是许玥君给花语的建议。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对于花语来说,好似过了漫长的一整年。原计划统统被打乱,随后就是麻痹式地频繁看铺子,谋划开店事宜,最后竹篮打水,空空也。
爱情没了,事业停滞。人生的低谷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