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宴之上,左右两列落座于席间,谦让有序。
杯箸碟碗皆排列得整整齐齐,碟碗里的膳食更是精美至极。
满盛于壶内的琼浆佳酿尤为的醇厚柔和甜美,一时之间,嗅来顿觉沁人心脾。
歌舞升平,自是不休。
宫人侍官们亦不停穿梭于席间众人,置菜,布席,斟酒,撤碟。
至此琼浆玉露、繁花似锦的除夕夜宴之上,推杯换盏之间,似是能把月亮也饮醉一番。
真真是应了那句:“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这是何意?”
觥筹交错间,只见得檐冀领了一众奇装异服的人上了殿来,观其装束,不似中原之人。
只见得那些人,身穿翻折领连衣窄袖织金锦花长裙,腰系束带,衣身尤为的宽大,径直拖曳于地。
更于翻领处以及袖口间多有纹饰,且多以凤衔折枝花纹。
头梳锥状的回鹘髻,发间则束戴有珠玉镶嵌的桃形金凤冠,冠顶以凤鸟上缀之。并以簪钗双插于两侧。
又于耳旁以及颈部皆佩戴了金玉首饰,脚上更是蹬的一双笏头履。
一时间,众人只觉惊为天人。
可谓是:“肌肤如玉鼻如锥,扬眉动目踏花毡。”
“回君上,此乃为二皇子特地为君上精心安排的一出回鹘戏。”檐冀随即俯首作揖回道。
“瑾瑜,檐相臣所言,可是事实?这当真是你给朕安排的特别曲目?”
上官麟指了指玉阶之下这群奇装异服的人质问道。
“回父帝的话,檐相臣所言,确为事实,是瑾瑜安排的,儿臣想着,宫里的那些个戏文曲目,父帝久居深宫,自是看惯了听厌了,故此,儿臣特地安排了不一样的节目,以呈父帝,也好让父帝换换口味。”上官瑾瑜随即站起身来躬着身子抱拳作揖道。
“真是难为你废了这么一番心思了。”上官麟随即敛了神色,正襟危坐地观赏着。“檐爱卿啊,你也一把年纪了,也别老走动了,一同坐下来看戏吧。”
“老臣谢过君上体恤之恩,谨遵君上旨意。”
言及之处,檐冀便乐呵呵的寻了一处位子坐了下来。
“何时才能走出无边的戈壁滩……”
宴会之上,那众回鹘人自是“环行急蹴皆应节”的唱跳着。
“瑾瑜啊,你可知,他们这跳的,唱的,嘴里咿咿呀呀念着的是何意思啊?朕怎么听不大懂啊?朕这一番瞧来瞧去的,怎么愣是没瞧出个子丑寅卯来呢?”上官麟顿觉不耐烦的望着上官瑾瑜询问道。“国后,你可听得懂?”
“回君上,臣妾久居深宫,向来瞧不得这新鲜玩意儿,故而,臣妾委实是不知……”菀芷望了望玉阶之下的那群人,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罢了罢了,瑾年呢,你可识得?你常年带兵征战于外,所涉诸国中,你可曾听闻此曲?”上官麟忙撇向上官瑾年询问道。
“回父帝,瑾年愚钝……听不懂这所唱的为何?”上官瑾年端坐一旁,只暗自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回父帝,此乃回鹘人士,他们唱跳念的曲文……怕是……怕是回鹘语言吧。”上官瑾瑜忙抱拳说道,还不忘边一旁的檐冀提递了个眼色。“檐相臣出使多国,想必,对于外邦语言,已是早有所耳闻,不若稳稳檐相臣,究竟如何,一问便可得知。”
“是么,檐爱卿,是否如瑾瑜所言那样?你当真了解外邦语言?此确为回鹘语言?”
问及如此,上官麟悠悠地捋了捋胡子瞥了檐冀一眼。
“回禀君上,二皇子此言不假,确为回鹘之言,对于此外邦之言,老臣有幸略懂其一二。”檐冀随即弓着腰应下声来道,一脸卑躬屈膝恭敬的样子。
“那你同朕说说,也好同在座的列为公卿们好好讲解讲解,这些人刚刚咿咿呀呀,嘟嘟囔囔的,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们这曲目,意在恭贺我朝,恭候君上福泽千秋,福运长绵。”檐冀随即附声而立道。
“既如此,待唱完,每人俱应赏之!”
闻及如此,一脸神色严肃的上官麟顿露出一番喜悦之色来。
此前只觉那些回鹘人奇装异服,打扮较为中原人而言,一时之间,甚觉新奇。
不过经檐冀一番解说,既是恭贺之意,众人也就毋再多心,只当做一件新鲜事儿来看待。
回鹘之舞曲,余韵悠长,别有一番韵味。
所谓:“不赌诡谲貌,岂知造化神。”正是这个道理。
一番歌舞升平之象,竟不知不觉延至到了深夜。
时至夜深,酒过三巡,杯泛流霞尽斟着琼浆玉液之际,众人似是醉意上涌。
有的径直趴于案上,枕于杯箸碗碟之间酣睡起来。
有的则顿时兴起,竟自告奋勇地站在玉阶之上同那回鹘人士一同唱跳起来。
有的则瘫软在一旁,倚着桌案,沉浸在自己个儿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之中无法自拔。
而苏越伶,则百无聊赖的望着眼前这一片的狼藉之象。
“也不过如此。”
言及如此,苏越伶不由得冷嗤一声道。
“嗯?”上官瑾年似是听不大真切一般,忙歪着头将自己个儿的身子往苏越伶一处挪了挪,凑近了过来。
“没什么。”
苏越伶不语,只小口的抿着酒,莞尔一笑。
就在众人皆醉之际,那殿堂中央正唱跳着的回鹘人士,似是寻得一线良机一般,“倏”的一下,径直从腰间抽取出了一弯利刃,直直的就朝着帝座之上的上官麟刺去。
“护驾!护驾!!”
眼见刺客飞身而来,上官麟惊觉之下,似是醒了三分酒醉之意,忙惊呼着想要逃窜道。
只因着自己饮了太多酒,酒醉之身,脚下更是失了力气一般。
一时间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瘫软无力,抬不起脚来,使不出力气,迈不开腿来,更是走不动道。
因自己全身无力的缘故,上官麟只得瘫软下去斜倒在了帝座之上。
“护驾!!来人呐!!有刺客!!护驾!!”
惊觉之下,本就喝的不多的菀芷忙朝着殿外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呼喊起来。
可殿外哪有什么人啊,更别说戍守在外的护卫了。
只因着今日是除夕之夜的缘故,所以上官麟便格外开了恩,颁了旨意,让平时戍卒在殿外的护卫都自行去喝酒庆祝了,所以眼下,殿外不得一兵一卒。
无奈之下,菀芷只得活生生硬拽着上官麟,将上官麟往帝座下拉。
可菀芷归根结底,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怎比得上上官麟这一介男儿,更何况上官麟还喝了那么多的酒,醉酒之身,更是让菀芷无从下手。
无论菀芷对上官麟使出怎样的浑身解数怎么的拖拉硬拽,上官麟就是瘫软倒在帝座之上,丝毫不见有所动弹。
“天要亡我,难道我上官麟,真当命丧于此么??”
见此危机,上官麟不由得闭上了眼,似乎在等待着自己最终一死的结局。
就在上官麟阖起双眼,等着那弯利刃割破自己的体肤,穿过自己的喉间,取了自己的性命的时候,堂下众人纷纷被上官麟的一顿呼救所喊醒。
“来人!!有刺客!!护驾!!”
席间众人纷纷揉了揉自己个儿的眉眼,醒了醒自己个儿的神魂,这才见得刚才还在殿上唱跳的回鹘人士,正执着一弯利刃朝着上官麟行将刺去。
一时间,顿敢不妙,只惊呼着,无奈烈酒穿肠,脚下失力,只得瘫软在地,即使有极个别的人能勉强站立起来,那也是颤颤巍巍,晃晃悠悠,踉踉跄跄。
更别说是挡在上官麟身前给他护驾了。
说时迟,那时快,正值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上官瑾年纵身一跃,飞身而起。
只一盏酒杯,就打却了那刺客手机的利刃。
接着,上官瑾年又一个纵身,径直将那弯被自己打落在地的利刃给拾了起来,接着又是一个翻身回旋一踢,那刺客瞬时应声倒地,于嘴角一处,竟溢出些于的血渍来。
此情此景,席间的上官瑾瑜同檐冀二人的脸色却显得异常的难看。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派你们来的?究竟意欲何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意图行刺一国之君,当真是不要命了?”上官瑾年忙将利刃横侧于那名刺客的颈项之间赫然叱令道。
“呸!”面对上官瑾年的叱令质问,那刺客只冷嗤了一声,随即便一脸倔强的昂着头。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要杀就杀,费那么多话作甚,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一块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来。”
“当真是冥顽不灵!你若是事无巨细的交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则还有活命的机会,反之,你若是抗拒不从,则结果只有一个……”上官瑾年不禁劝诫道。
“若我抗拒不从,结果不就是死么。”那刺客抬眸瞥了一眼上官瑾年,一阵冷哼道。
“你很清楚,那你为何还要……”上官瑾年一脸的不解道。
“身为刺客,过得自是亡命天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这种场面,早已屡见不鲜。所以结局怎样,我自是在清楚不过,要怪,只能怪人各有命。”
说罢,那刺客便顺着利刃边缘抹了脖子。
“你!……唉,朽木不可雕也,愚忠!真是愚忠!”
见刺客抹了脖子,上官瑾瑜同檐冀二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悬于心中的一块巨石,随着刺客的一丝,就此稳稳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