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中秋过后,莫以问在家中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下午,于莫攀、单莫比、单双绾拥着学堂的陆先生来到家中。
少顷,于白青和单力吾急忙赶了过来。
莫以问一边忙着招呼让陆先生上坐,一边告诉孩子们到外祖那里去用饭。
陆先生是早些年莫易特地从城里请来的,在阪长山教书已经二十余年了。
他稍稍用了些菜品,莫以问、于白青和单力吾又依次向他敬了酒,他也盛情难却地一一饮了。
之后,陆先生开口道:“东家盛情,今天找我过来,可是问这三个孩子的学业吗?”
于白青道:“师父常说陆先生学识渊博,善于识人。我们这几个孩子在先生学堂里学了十多年了,现下里也都长大了。关于这三个孩子将来适合做什么,还请先生给指点一二。”
陆先生点点头:“很好,你们为人父母能够因势利导,量才为用,这几个孩子果然好福气。”
莫以问道:“先生过奖了,都说先生是因材施教,遇到先生才是三个孩子的好福气。”
陆先生笑道:“看来,咱们这孩子是在家有好父母,在外有好先生。”
单力吾忙起身给陆先生斟了一杯酒:“请学堂的好先生喝酒。”
几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陆先生顺手拿起酒杯,浅酌了一口:“要说于莫攀这孩子嘛,研究学业可以废寝忘食,文章诗词也是顺手拈来,偶尔我有事情,还曾让他代过课,他平日里不爱言谈,不过讲起课来却是头头是道,颇有些天分。不过他沉稳有余,灵动稍缺,于一些琐事上不大上心,日常里容易让人感觉清高。”
于白青注目听着,问道:“那先生觉得他考取功名如何?”
陆先生看了他一眼道:“他的成绩没的说,如果去考取功名也定能榜上有名。不过……”
于白青静静听着,并不插言。
陆先生踌躇了一会儿道:“不过嘛,这个孩子最好不要为官。”
于白青眉毛一挑。
陆先生道:“既然你们信任我,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莫以问忙道:“今天既然请先生来,就是想了解先生您的真实看法,你就请直言。”
陆先生继续道:“于莫攀这孩子人品端正,这没的说,也有正义感,如果当官自然是个清官,好官。不过他不善于与人周旋,性子又有些清冷,如果做官,定然有许多为难之处,怕是不会快活。”
于白青追问道:“那您看他最适合做什么?”
陆先生说:“我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好像更喜欢像我一样,做一个学堂先生。如果他现在还有这个想法,我觉得倒是蛮适合他。”
于白青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忙起身敬酒谢过陆先生。
几人闲聊了几句,又用了些菜品,陆先生说起单莫比:“单莫比这个孩子其实是最适合做官的。你们家的名字起得很好,一个莫攀,一个莫比,所以我想我直截了当地说这两个孩子不同的出路,相信你们也不会觉得当官就一定好,不当官就不好。”
于白青忙道:“对,陆先生,我们对做什么没有偏见,适合孩子的才是最好的。”
陆先生点点头道:“那就好。单莫比学业虽不如于莫攀,但考取功名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他身上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善与人打交道,另外也善于变通。同时,如果他真的做了官,我认为一定是个难得的好官。从他平日做的文章,与有权势人家的孩子打交道,都能看出来,他嫉恶如仇,不惧权贵。如果他将来能够为官,对他个人的前途是好事儿,对朝廷,对百姓更是一件大好事儿。”
单力吾和莫以问忙起身向陆先生敬酒:“感谢先生一番话,先生您才真是对孩子观察入木三分,比我们为人父母的了解得更多。”
陆先生饮了一杯酒道:“过奖了。”
几个人边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先生就又谈一些教书生活中的见闻,乐上一乐。
莫以问小心地问道:“先生,那您看小女如何?”
陆先生摸摸下巴颏,慢悠悠道:“单双绾嘛,善良,聪明,有趣儿,我看你们在她的琴曲歌舞等才艺方面也算教导有方,就是这孩子于书本不大用心,不过学业目前也算过得去了,在女学生中居中。”
莫以问追问道:“那您看她将来适合做什么?”
陆先生一笑,手里把弄了一下酒杯,说道:“这个你最好是自己去问问她,她自己有主意的。”
单力吾碰了碰莫以问的手肘,眨眨眼,莫以问就没再问下去。
到了晚上,单双绾洗漱完毕,正要入睡,莫以问坐到她的卧榻上,问道:“双绾,今天陆先生来吃饭,谈起你将来要做什么,不过他欲言又止,没有说完,你是不是跟他说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单双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个嘛,说是说过的,不过顺口一说罢了。”
莫以问蹙着眉看着她:“你到底是说了什么话,先生都不好意思转述啊。”
单双绾将双手拢起来,附在她耳边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那次他问我现在朝廷开明,女子可以参加才女选拔,问我想不想考才女,入公门。”
莫以问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单双绾悄声道:“我说不想,我将来要嫁个有趣儿的人,多生几个孩子。”
莫以问觉得好笑起来,怪不得陆先生饭桌上迟迟不谈单双绾,谈到了又不多说,不好说。
她问道:“嫁个有趣儿的人倒也罢了,可是为什么要多生几个孩子?”
单双绾一本正经道:“娘,你不是偶尔就跟爹说没人传宗接代了吗?两个哥哥都不能婚配,那怎么行?所以我就勉为其难,不去考什么才女,就多生几个孩子好了。”
莫以问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觉莞尔:“你,一个女儿家,传宗接代?那传的谁家的宗,接的谁家的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