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三哥儿的事情不了了之,晟王的那档子事也过去了。”沧桑一边给她披裘衣,一边说。
“怎么个说法?”
“说是有个混账羔子觊觎张氏的美貌,起了歹心,这件事情被人钻了空子,栽赃到晟王爷的头上,大理寺竭力调查此事,已经让那人伏了法。”这天冷的很,楚南熹的脚步疾,不知不觉沧桑都快跟不上她了。
“公子,您慢点儿。”
“啊!”一声尖叫,吓坏了沧桑,只见一个丫鬟一边搀扶着她家主子一边哭腔怒骂,那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一只手还搭在膝盖上。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我家姑娘。”梳着垂挂髻的小丫头看似乖巧可人,嘴上却是个不饶人的,脱口就是这样的粗鄙话语,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使。
“来,看看,大家都看看,姑娘这膝盖骨都出血了。”丫鬟掀起姑娘的裙摆,白色中裤上一块鲜红的血迹,醒目地很。
周围的摊贩,路人都围了过来,这女子眼角含着泪珠,娇弱的脸上一点朱战战兢兢,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件莞纱披风,她那单薄的身子如何受,红尘中人们都会偏袒弱者,对着楚南熹指指点点,她当然不怕这些人,这姑娘是成心的。
“走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歪心思,再不走开我可要撵人了!”沧桑将那丫鬟拦在一边以防她靠近公子。
“我说这位公子,你撞到了我家姑娘难道一句赔礼道歉的话都不会说吗,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个个都是出尔反尔,懦弱自私的货色!”那丫鬟上前与他理论,蛮横无理,竟把公子与京中纨绔相比,沧桑不干。
“走不走!”于是想拔刀吓唬吓唬她,她见了刀光往后躲了躲。
“公子莫怪,绪丹心直口快,是莽撞了些,璇玑替她赔个不是,雨天路滑,方才公子又走的那样疾,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是璇玑不好没看路,绪丹我们走。”那姑娘抬眸间惊艳了众人,眉目如画,秋波碧水,一眼万年,是个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
“姑娘!”绪丹气地直跺脚,瞪着楚南熹一很行人。
“姑娘请留步,这附近有家医馆是我名下的产业,如若姑娘不嫌弃,我让车夫送你过去。”楚南熹径直走过去拦住她。
“这怎么使得?”司璇玑有意推脱。
“方才是在下不好,若姑娘能不计前嫌,让在下把姑娘的腿伤治好,如何?”她举止有度,说话恭恭敬敬,没有半点逾矩。
楚南熹在心里冷哼一声,跟她玩花招,她倒要看看这个璇玑姑娘什么来路!
“陈先生,如何?”楚南熹俯身关切地问。
“没有伤到筋骨,休息两天便好。”
“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姑娘就靠这双腿吃饭呢!”那名唤绪丹的丫鬟抽泣着,璇玑有意遮掩不让她说,此话一出楚南熹大致猜到了这个姑娘的来路,靠身段谋生的怕是只有有歌舞坊的戏伶。
“姑娘家住何处?我让车夫把你送回去。”
“多谢公子。”
马车还算宽敞,两个人坐刚好。
“公子,璇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她含羞带笑,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惹人疼惜,楚南熹可不是怜香惜玉的,她最见不得这些腌臜勾当,一者她是女子,二者她不喜璇玑这样的女子,若她是男子,定会娶一个像阿姐那般温婉善良,绝不矫揉造作的做夫人。
不过这戏还是得陪她演下去,轻笑到:“璇玑姑娘但说无妨。”
“公子聪慧,怕是已经知道了璇玑伶人的身份,公子会不会后悔帮璇玑。”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细软如丝,若此时对面的是旁人,怕是心都酥了,冲动下会将她拥入怀中吧。
“怎么会?在我这里人不分三六九等。”司璇玑猛地抬头,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当真?”
“到了,姑娘把眼泪擦擦吧。”楚南熹递给她一张帕子。
“公子,奴家姓司,名璇玑,是今几何时的棋秀,公子若得了空,来招呼奴家的营生吧。”司璇玑将手中帕子塞给楚南熹,指尖轻轻从他的手背划过。
“我今晚就来,得趁热打铁。”那个司璇玑走后,楚南熹说了一番话把沧桑给吓呆住了。
“公子,你可千万别入了这盘丝洞啊,咱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一个月前见到的今几何时只不过是些皮毛,原来这里面另有玄机,藏着一个曾今几何时。
左右街道围运河而建,中间筑鹊桥供行人往来,河上置花鼓,有美姬献舞,彩带飘零,华灯齐放,楚南熹一进这里便感觉心烦意乱,胸口闷得发慌,她不喜欢嘈杂的环境。
“璇玑姑娘要献舞啦!”一个富家公子突然站起来举杯对月,高昂一声。
“好!”众人拍手称绝。
管弦音乐声响起,四下里安静了不少。
一只花鼓从水面上缓缓升起,司璇玑手拿一只团扇,身穿平遥特有采荷服,侧躺在花鼓上。
她俏皮地摇着团扇,扭着腰站起来,表情动作都很到位,把平遥姑娘的妖娆媚惑,泼辣刁蛮演绎地淋漓尽致。
音乐此起彼伏,快慢有度,转身,下腰,伸腿,几个连贯动作被她拿捏地死死的,尤其是最后圆场的那几步,活像一只初来人间乍到的小狐狸,灵动妩媚,伴随着音乐还多了一种快意江湖的感觉,与初见的那会儿不能说不同,只能说完全不是一个人。
“公子,这姑娘不是说自己是棋秀吗,怎么跳起舞来了?”沧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子,请随我来。”楚南熹回首,是绪丹,不过这个绪丹比上午的那个可要稳重多了。
楚南熹跟着她走进一座画舫,她前脚刚进去,门就“哗啦”一声被什么东西关住了,只留她一人在里面。
画舫分为上下两层,与普通船内格局无异,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四盏烛台,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脚下的是一副四象八卦阵。
刹那间,所有蜡烛漂浮在空中向她袭来,她脚尖点地,急退!这些蜡烛将她紧紧包围住,她没法摆脱它们,只能静观其变。
这些蜡烛并不想伤她,变成零星碎片,拼凑成一副画,此时她正身处画中,突然间天地混沌一片,地基上长出一座石山,又突然山河颠倒,日月换新,山上落下天火,蓝色的火焰熊熊烈烈地燃烧着,紧接着一段身影直冲云霄,天地之秀月精华紧随其后,一只红羽凤鸟破石盘旋而上,嘶鸣声可荡山河。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不是鸾鸟吗?这四象八卦阵中的足矣证明一切,你打算怎么办?”
“有她在,元烨就等于多了一双翅膀,若无她,任他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所以楚南熹必须死。”黑暗中,一男一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南熹头晕的厉害,等她醒来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公子,公子。”司璇玑推了推她的胳膊,见他醒了,才松口气。
“公子真是吓死奴家了。”她轻摇团扇,松石蓝抹胸外只披了一件藕色的天丝麻长褂子,半裸着香肩。
“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来一局如何?”她用团扇遮住半边脸,巧笑嫣然。
“夜路不好走,司姑娘实在抱歉。”她想走,司璇玑怎么肯。
“哎,公子!公子莫要用这样的幌子哄骗奴家,公子文韬武略,胆识过人,当真不想知道这天下的棋局吗?”她故意强调天下两个字,诱引楚南熹的注意。
“公子入朝为官,不就是想济天下苍生吗?沈肃一党为非作歹,败坏朝纲,小皇帝要颁布新政,旧臣从中阻拦,才找来你这么个身处两家门户的墙头草。”楚南熹心想她不过是个烟花女子,竟有如此见地,看她的眼神又警惕了三分。
“公子别紧张,且听奴家说完,这天下的棋局,无非黑白二子,选哪一边,怎么走全看公子,只不过……”她踱步走来,神秘一笑。
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可惜了。”
语罢,趁她不备,将她逼到船头,楚南熹措手不及,差点摔了下去,她食指轻轻在她胸前一点,又补上了一刀。
待亲眼看她落入水中,才曼妙地转身离开。死狐狸让你死,我偏不,我要留你为我父亲申冤,只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吃点儿苦头了。
天山门三公子,不会水……想来这排行也是妙啊,三公子有三怕,怕冷,怕黑,怕水。
运河的水很冰,扎进骨子的那种,她掉进去,无人知晓。
这是哪里……
我死了吗?
阿姐……
师父……
大哥……
对不起……
糟了,她有难!